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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江湖闲筝引》 ...


  •   第一章:所谓穿越
      所谓穿越—方式 :睡觉穿吃饭穿车撞穿掉河穿跳楼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能实现的;地点:近代现代科幻未来古色古代架空领域魔幻世界宇宙空间~反正咱平行空间多的是,根本不担心人口爆炸问题是吧;至于事件,如果是jj文,一女n男,女尊,女穿男,耽美……女主绝对是人见人见,花见花开一只。
      总之,所谓穿越,只有还没y到的,没有不能y的。
      以上。
      睁开眼的时候,许闲筝瞪着两比二筒还大的眼睛,望着古色古香的房间,半晌没回过神来。活了二十八年还没结婚的大龄女青年,不过是半夜做完两台手术回家的路上深思恍惚不小心被车撞了而已,就这样穿越来到异时空?问题是,虽然自己喜欢看穿越文但不代表自己就愿意穿越一番来体验下穿越女主角的真实生活是吧。敢情现在穿越当真是比晋江泛滥的v文还泛滥?
      摇摇头,甩开乱七八糟的感叹,许闲筝从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人,于是便坐起身,仔细检查自己:裹在白色底衣里的纤细身材,看上去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肌肤白皙,双手如玉般宁润光滑,一看便知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扫了眼这个房间里并未有镜子,抬手摸摸脸,至少感觉得出五官端正,也没纠结与这个身体长相到底如何—只要看的过去就行了,她许闲筝,从来就不是靠着一张脸吃饭的人。
      温暖的阳光安静地倾斜一室,门外清晰可闻欢快的鸟鸣。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摸摸下巴,按照一般的穿越套路来讲,这个时候应该是小丫鬟推开门然后惊喜喊着“小姐醒啦”紧接着七大姑八大姨哭着叫着“娘的小心肝啊~”“侄女儿啊你怎样了啊~”之类的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然后她睁着比小鹿还纯洁无辜的眼神,怯怯地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紧接着七大姑八大姨昏厥的昏厥,哭喊的哭喊,总之告诉了她的身份和现在所处的地方……
      Cut!导演喊停!
      好了,完美的第一章就应该这样结束了。
      问题是,当许闲筝已经把那仅有的一句台词准备得深情并茂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时候,木门被推开了—
      一双沾满泥土的黑色靴子,粗布衣衫,精瘦的老头,老头眼里冒出的饿狼似的绿色精光……
      向观世音菩萨发誓,许闲筝分明听见了老头喉咙里无比沉重的“咕嘟”咽口水声,以及,摩拳擦掌??!!
      “这个……”原来她穿越的模板是“被下了蒙汗药掠进穷乡僻壤荒郊野外的千金大小姐”被好色老头xxoo后卖入青楼,最后成为一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当世花魁?狗血,真是狗血的剧情啊!
      就在闲筝认真思考着此刻自己该拿鞋子拍人还是枕头砸人的时候,老头饿狼扑虎似的扑了过来—
      两手扒在床沿,自下而上抬头四十五度仰望闲筝,满含期待的样子犹如一只不见了主人的大金毛,努力睁大的两小眼睛泪光闪闪,“闺女,你,你,你愿意做我徒弟么?”
      ……手执枕头蓄势待发的闲筝同学,华丽丽的囧掉了。
      在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中,闲筝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精瘦老头是“传说中”名满江湖的“神医毒手”赛华佗,年青时虽医术了得,然十多年漂泊江湖的生涯让他彻底看破功名利禄,不想沾染俗世,故归隐村野—
      问题就在于这个“归隐村野”。
      许闲筝估计那死老头说的时候表情飘然的跟堪破红尘一般,其实八成是惹上了啥了不起的人,被人家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只得归隐—于是一隐就隐在了这座人迹罕至的祁莲山深处的一处山谷中。谷内四季如春,草长莺飞,溪流潺潺,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加之这座山上有无数珍奇药材,老头自然是乐不思蜀。就这样一晃又十多年过去,“因为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我最爱的医学事业”,所以老头身体每况愈下,“自知不时辞世,只愿将毕生所学尽数教与后人,愿为世人尽绵薄之力”……
      而正在这个让老头因为找不到有资质的人来传承自己一身绝技因而无比绝望崩溃的时候,我们许闲筝同学现在的这具身体昏迷着倒在谷外的树林中。许闲筝同学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篇批着晋江外衣的起点武侠文?讲诉平凡主角如何偶然习得绝世技艺然后一统江湖成为一代武林宗师的青春热血激励文?
      所谓便宜不要白不要,面对着这横空出世的师傅,许闲筝自然在老人家感动的涕泗横流中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英勇成为“神医毒手”的唯一弟子了。
      四年一晃而过。
      谷外霜天飞雪,谷内温暖如春。明媚的阳光轻柔地抚过倚靠着大树正甜甜酣睡的女子身上。红衣如霞,衬映着女子肌肤白皙如玉。黑发如瀑,不加一丝束缚地直直披散在肩上,更显得面容十分清丽。
      忽然,羽睫微颤,眸子缓缓睁开,在阳光下泛着琉璃似的清明光芒,哪有半分初醒时的迷茫之色?
      “哎呀,”长长地舒展了下身体,拂拂衣袖,许闲筝站起身晃悠着向不远处的木屋走去,腹诽着,“臭老头,不愿意生离死别明说就是,下什么迷魂散!浪费啊浪费!”
      推开房门,意料中的空无一人,只是桌上放着个大大的包裹,还有一封信。抽开信来,见着那比狂草还狂草的字,慨叹不止,“医术体草书果然是博大精深啊。”至少曾是医生的她是结合现状连猜带蒙知道了信中的意思,要一般人,估计直接把这当抽象画了呢。
      先是“师傅自知不久于人世,不愿面临离别之时”云云,接着“徒儿铮聪慧无双,应归于红尘”云云,最后是“特传‘天归’神器之物,望造苍生之福。”云云。
      打开包裹,除了出山的地图和干粮,以及衣物和或珍奇,或普通而适用的药物,还有一卷白色的羊毛毡子,铺平一看,屋内顿时金光灿灿。联想到之前那臭老头自编的集合当世所有名兵神器的《天物录》,许闲筝似乎看见精瘦老头儿眼里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恶精光……
      咬牙切齿地收拾好东西,一边打算着下了山就找个柜房把这东西给存放着,一边打开老头自制的地图……
      祁莲山脉绵亘几千公里,处在大山深处的许闲筝同学,望着墨色线条蜿蜒曲折,东南西北都不分的叫做“地图”的东西,想起平时老头一月出一次山采购生活物质,出去一次好几天才回来的事实,有种这辈子她都别想出山了的直觉……
      收拾好东西离开前,最后一眼回望这个她呆了四年的地方,以及天性“乐观”到不愿面对分别的老人,叹了一口气。
      别了,师傅。
      走在出谷的小道上,许闲筝还有心情在那憧憬谷外的世界……如果按照一般穿越小说的套路来将,出谷后女主多半是人见人爱了。那敢情现在她走的就是传说中“左倚冰山闷骚男,右抱清水淡漠男,捶腿的是温润如玉男,跳舞的是倾国倾城男”的一女n男康庄大道上么?

      谷外是冰天雪地的世界。许闲筝提早换上了厚厚的冬衣,按着名为“地图”的东西跌跌撞撞,一路前行,刚开始几天还好好的,可以勉强按照地图指示,以及沿路的景色作为参照物来走。
      山路难行,唯有日月为伴,枯燥的赶路中,偶尔也思索过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一个只有浅薄功力的少女究竟是为何要独自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呢?
      虽然佩服少女的毅力,但闲筝并不打算真的与这名少女的前尘往事有什么瓜葛。既然现在闲筝是她,那么闲筝以后过的,当然是闲筝的生活。
      等到筋疲力尽,走了路途的三分之二时,蓦然发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寸步难行。而坚持了几天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了,浑身发热,想来是得了风寒。可这地儿,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吃下几粒药丸后,啃了几口干粮,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直觉的地方继续前行。这会儿,简直是连多余的一点儿骂老头的力气都拿不出来了。
      浑浑噩噩中,白茫茫的一片中隐约有两个小黑点由远及近,闲筝终于松了口气,想来穿越女主都不会这么容易就挂掉吧!于是立刻昏死了过去。
      久违了的温暖感觉围绕着全身,仿佛沐浴在谷内四季如春的温暖阳光下。但心里很是明白这不过是因为有火堆在旁边而已。许闲筝从来都不是喜欢逃避的人,深深地呼吸了口温润的空气,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眉如远黛,眼若弯月,眼前黄衣黑发的女子,笑容温婉,有着说不清的让人感觉安心的力量,“你得了严重的风寒,我已经用内力帮你逼出了寒气,现下应该没有大碍了才是。”
      闲筝坐起身来,环顾四下,原来是一处洞穴。靠着岩壁还坐着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俊朗男子,见闲筝望来,略微点头示意。
      想来昏迷前所见的两个黑点就应该是这两人了。闲筝微笑道,“多谢二位大侠相救。”幸亏以前武侠小说看得也挺多的。
      黄衣女子含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贵姓?”
      “我姓许,名闲筝。”
      “许姑娘,”蓝衫男子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在下苍山,她是暮华。”略微顿了顿,见许闲筝面容平静,继续道,“不知许姑娘为何会昏倒在这里?”
      闲筝微皱眉,明明只是瞬间,却有许多念头汹涌而出。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山谷以及老头儿的存在;然而孤身女子前来这危险重重的祁莲山,能够解释的只有……
      “我是名江湖游医,听闻祁莲山出产十分珍贵的药材,便前来碰碰运气。”有些无奈道,“奈何祁莲山如此之大,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加之又得了风寒,所以……”感激一笑,“实在是多谢二位相救,否则闲筝只有命尽于此了。”
      “不必客气,我们也是正巧遇见而已。”苍山爽朗一笑。
      闲筝顺着话锋,“不知二位为何在这祁莲山?”
      名叫暮华的黄衣女子柔声道,“我们也是来寻一味药材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子笑容里有几分倦意和无奈。
      闲筝想了想,了然道,“那味药材,可是祁莲?”
      祁莲山,莲花雪。
      祁莲是一种十分名贵和珍惜的解毒药材,普天之下,只有因生长它而闻名的祁莲山才有。只是祁莲十分稀少,十年才开一朵,喜干喜光,因此十分难寻。
      暮华轻叹,“祁莲生长在山谷中,我与苍山寻了半月来,也未见到一朵,想必还应该往里走才是。”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然而眉梢眼角那抹倦意和隐隐的失望焦虑之色,想必是急需却又找了很久才是。
      闲筝心里突地跳了一下,与师傅住的那处山谷里,确实有很多的祁莲。但她不愿意任何人擅闯师傅安息之地,打扰了师傅的安宁。眼角瞥见旁边自己的包裹,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想来这两人虽是江湖中人,但教养甚好,不屑这宵小之事。
      打量了二人一番,闲筝沉吟片刻,“祁莲……可是要作解毒的药引?”
      二人点头。
      闲筝拿过包袱,只拆了个角,从里面拿出两个瓷瓶,一个白色的瓷瓶,一个蓝色,从白瓶里倒出两粒棕色的药丸,“这是以前游历江湖时,一位前辈所赠。以祁莲为药引,辅以其它的药材,应该可解尽十种剧毒才是。只是这一瓶里也不过五粒,”歉意地笑笑,“我也只能给这么些了。”说罢把药丸装入蓝瓶,递予暮华。
      暮华脸上浮现出诧异和惊喜,“这么贵重的东西……”
      闲筝笑笑,“再贵重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有人命重要呢?况且你们还救了我,救命之恩当如此相报。”
      “谢谢!”暮华不再推辞,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入怀中,望着苍山,喜极而泣,“秋暝有救了!”
      “是。”苍山安慰地拍拍女子的肩膀,露出欣慰笑容。移目看着火堆旁取暖的,一脸释然笑容的许闲筝,眸色浓重了几分。
      既然拿到了需要的东西,苍山暮华便决定立刻返回。许闲筝以放弃继续寻找药材为由,与那两人一同下山。
      山上终年积雪,山下却是人间四月暖春时。苍山暮华急着回去救人,便先行离去。
      “许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保重!”二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抱拳道。
      许闲筝也学着抱拳,“二位保重!”
      “驾!”
      二人绝尘而去。徒留被马蹄溅起的飞尘蒙了一头一脸的许闲筝,“咳咳……我的天。”
      这一路上,两人就跟查户口似的,旁敲侧击,简直恨不得把闲筝的祖宗八代都给问清楚。闲筝隐隐觉得两人应是江湖大派中人,就更不愿相交。一番斗智斗勇加之句句话都文绉绉的,闲筝觉得自己要少活几年那绝对是两人害的。
      “或许会有破绽……不管怎么说,两尊瘟神终于走了!”
      利落地拍拍手,挎着包裹看着眼前平静安详的小镇,笑眯眯地许闲筝同学准备踏上自己的征途,“先去柜房,然后就沿着小镇走吧……不知道下一个地方又有何风景呢!”顿了顿,怨念万分,“我恨古文。”
      春风和煦,古道上,两匹骏马并排疾驰,马蹄践得落花香。
      “江湖游医却不知‘苍山烟雨,暮华秋暝’,”蓝衫男子嘴角噙着笑,“该说她孤陋寡闻呢,还是我们名不出众?”
      黄衣女子闻言,侧头笑斥了一句,“怎么,别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苍山剑客’,就让你那么不好受?”
      蓝衫男子不以为意,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你说,最后一次‘神医毒手’现世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总也有近二十年了吧。”女子思索后道。
      男子微笑,俊朗身姿在阳光下更显轩昂,“传说二十多年前引得江湖大乱的‘神医毒手’就归隐在祁莲山里。”
      暮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含笑,“恐怕不只是传说吧。那个女子,说不定是他的什么人才是。”
      苍山凝视远处隐在层层云雾中青翠挺拔的起伏山峦,眼里浮现出笑意,“楼中‘回春阁’阁主空置了那么久……”
      “这一趟,了了楼主两桩心事呢。”暮华亦微笑。

      第二章所谓救人
      所谓救人:救人本来是件好事。但对于我们只愿独善其身的许闲筝同学来说,因为一时大发善心,从而身边多了条粘人无比的“祸害”,只能感慨,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以上。
      末夏时节,夕阳西下,天边的白云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层金黄色,映衬着苍茫大地分外辽阔。
      此时的回枫镇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安静祥和。大街上空无一人。
      突然,一个樵夫打扮的男子抱着一个昏迷的孩子,男人脸上满是汗水,急冲冲地向小镇上唯一一家药铺跑去。
      “许大夫!”远远望见今日留守在店铺内的人,樵夫松了口气,一颗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听见呼喊声,女子抬起头来,刹那间,天光水色仿佛尽敛与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泛着晶莹温润的光泽。一屡黑发滑落,女子闲闲挑开,嘴角噙着懒散笑意。
      “孩,孩子。”樵夫气喘吁吁地把孩子抱进药铺,在看清他怀中那个脸色青灰的孩子时,许闲筝立刻敛了笑容,“快抱进内堂去。”
      男孩年约八九岁的样子,长相十分可爱,只是脸色青灰,泛着死气,紧闭着双眼,昏迷了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闲筝仔细查看男孩舌苔,拿过银针在男孩右手中指处扎了一下,银针并未变色,意味着毒素还没流入心脏,不由松了口气。然而男孩诡异的脸色已经昭示着毒素的猛烈。
      这么毒辣阴损的药下给一个年仅八九岁的孩子……下毒之人的品行可见一斑。
      “我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啊……”一边忙着给孩子解毒,顺便抱怨上几句。
      因为只想过简单平顺的生活,所以尽管十分好奇古代的大城市到底是怎样的繁华,一路依然只选择了在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的药铺里工作一段时间,等到这个地方的山水风景都欣赏得差不多了,再去另外一个小镇。一来小镇民风淳朴,人不范我我不范人;二来看病的多是寻常百姓,一般也就生个小病什么的,不会是些让她为难到底治不治的疑难杂症。
      但这次终于还是遇到了。
      哀叹这次不知道会给自己惹来怎样的麻烦事,说不定还得立刻跑路。不由感叹,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头脑发热,才会学医术,摆脱不得医者的职业道德!
      樵夫吴大哥在外堂焦急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一脸疲惫的许闲筝掀起帘子出来,急切道,“许大夫,这个孩子怎么样啦?”
      用手帕抵了抵额头,拭去汗珠,闲筝宽慰地笑笑,“目前是没有大碍了。”现在没有问题,以后问题就大的去了。
      吴大哥放下心来,长吁了口气。
      闲筝用眼光询问这孩子的事,引来樵夫摇头叹息,“这孩子是我在东边那座深山里砍柴时,偶然遇到的。那个时候脸色死灰,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我都以为是死人呢。”
      “既然没事了,”吴大哥抹了把脸,“那许大夫,孩子就交给你了。”
      闲筝楞了楞,急忙从柜台里蹿出来,“交给我?!”
      汉子憨憨地笑,“许大夫是个好人,孩子你照看着,一定没问题的。”
      闲筝眼角抽了抽,“我有问题!我过几天就要离开回枫镇了,这孩子怎么办?”
      吴大哥想了想,认真道,“如果孩子父母还在的话,就劳烦你送他回去了;如果不在了的话,徐大夫,你就好心收留他吧。”
      闲筝嘴角抽了抽,“吴大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可是你捡回来的吧?”关她许闲筝何事?!
      “俗话说的好,‘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汉子笑得憨厚,“徐大夫是个好人啊!”
      闲筝整个人都在抽了!
      勾了勾嘴角,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吴大哥,我好像好记得,上上上前天你来买药,药钱还赊了十文吧?还有这次这个孩子的……”
      “我我我,我回家做饭去了!那钱改天来还!”汉子大窘,几乎是比来时还快上一倍的速度跑了。
      徒留一袭红衣,懒懒靠着墙,抚额望天,摇头叹息,“‘当什么别当好人,做什么别做好事!’果然是至理名言啊!”
      天色渐沉,抓了药闲筝就进了里屋,瞥见躺在床上的男孩依然没有醒过来,便到厨房去煎药了。
      端着熬好的药汁回到屋里的时候,男孩已经醒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呆滞无神,脸色苍白。
      闲筝心想莫不是精神上还有问题了吧,走过去温言细语道,“醒了的话,把药喝了。”
      男孩慢慢转过脸来,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浮现出刻骨的仇恨。
      闲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用好像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眼神恨我,是我救了你的命,你给我搞清楚!”
      男孩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里溢出,刚开始还咬着牙,不肯呜咽一声;后来似乎实在压抑不住了,嚎啕大哭。
      闲筝囧了。难道真的被她说中了?按照穿越定律来讲,紧接着男孩是不是要哭喊着说出家族被灭,自己身中奇毒的狗血剧情,然后她被迫带着男孩,天天过着胆战心惊的被人追杀的生活?!
      ……这是一篇热血向,讲诉穿越女主上刀山,下火海,历经艰辛,然后一统江湖成为一代武林宗师的青春激励文。
      —鉴定完毕。
      “不管你是要报仇还是怎么的,你体内的毒还没解完,先把药喝了。”闲筝绝对不承认此时自己母性光辉大绽,只是觉得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挺可怜的。侧坐在床沿,左手扶起抹泪的男孩,吹凉药,递到他唇边。男孩挺听话的,努力止住哭,乖乖把药喝光。
      “你叫什么名字?”把男孩放下,替他拉好薄毯。男孩默默地看着闲筝,两只红红的小兔子似的眼睛格外让人觉得怜惜。
      男孩抽了抽鼻子,声音涩涩地,“我叫陆浩。”
      摸摸男孩的头发,柔柔顺顺的,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洗头发?
      “你还有亲人么?是男孩子就不可以哭哦!”
      陆浩委屈又难过的样子像极了刚出生的吉娃娃,一双黑亮的眼睛湿乎乎的,“都不在了……”
      捏捏还有泪痕的小脸,软软嫩嫩的,手感挺好。
      “那你以后怎么办?”
      陆浩咬咬唇,脸上浮起坚定,故作坚强的表情让人心疼,“即使去当乞儿,我都不会忘记替家人报仇!”
      ……这个样子,又有点像倔头倔脑的松狮。
      沉吟片刻,许闲筝终于屈服于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了。
      “跟着我的话,也许会风餐露宿……”瞄见男孩眼里的期待之色,便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你能受得了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
      男孩眼睛一亮,但似乎家教甚严,习惯了小心确认,“真的可以吗?”
      见闲筝毫不犹豫地点头,男孩这才伸出手,轻轻拉了拉闲筝的衣袖,微别过脸错开闲筝的目光,有几分别扭的小声说,“谢谢姐姐。”
      ……看着拉住自己的白嫩小手,闲筝觉得,养一只大型犬科动物,这样的梦想自己终于在今天实现了……

      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洒在青翠的草地上,更显得深林宁静美好。
      忽然,有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真是脑袋被门夹了,被驴踢了,被你踩了当初才会答应跟你这么个懒女人一起生活!你说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带着童稚的声音喋喋不休,愤愤怨怨,“赶了一路,风餐露宿不说,你明明说我的毒都解得差不多了,还天天逼我喝那些苦死人的药!你是故意的是吧!”
      远远走来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红衣女子空着手,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悠闲自在地在前面晃悠;身后年约八九岁的男孩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裹,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满脸倦意,嘴里抱怨个不停,“我长大后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居然把我当丫鬟使唤!你瞧瞧这一路上,饭是我煮,衣服是我洗,鞋子破了是我补,端茶送水样样把你伺候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闲筝抬头望了望日头,走到一处树荫下,笑眯眯地对男孩说,“耗子,这儿风景不错,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饭好了。”
      闻言,陆浩一副几欲吐血的模样,“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耗子!我叫陆,浩!陆地的陆,浩瀚的浩,不是耗子的耗!”
      闲筝挑了挑眉,勾了勾嘴角,状似无意地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到达晋阳了,晚上就能够住客栈了。只是城门酉时就要关闭……”
      话音未落,陆浩已经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附近捡柴火了,闲筝还依稀听到他的抱怨,“可恶的臭女人……”
      望着男孩弯着腰,认真收集干树枝的背影,闲筝一向嘴角噙着的懒散笑意渐渐消失,琉璃色的眸子忽地黯淡了几分。
      一路行来,这个聪明调皮的男孩让她十分喜欢,然而……男孩身上所中之毒本是无药可解的剧毒“蓝沁”,端的是在一天内毒性变化莫测,诡谲非常,活生生地把人折磨死。当初尽闲筝全力加之,因为不放心柜房信誉,而随身携带的师傅所赠“神器”,也只是控制了毒性发作而已。这一月来,闲筝已经把积攒的钱买药都用得差不多了。再找不到“单衣”入药,恐怕,这个可爱的孩子活不过夏末了。
      一边准备着等会要给男孩熬药要用的药材,一边思量着进城的事宜。等到回过神来,视线所及,已经看不到男孩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笼上心头。四周似乎死一般的寂静,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有一阵阵诡异的凉意,连空气也好像被冻结住了。
      “这小鬼,捡个柴跑那么远做什么!”极力忽略掉这种不安,拍拍手上的药屑,深吸一口气,气涌丹田,正准备大喊一声,
      “救命!”
      传来的惊叫声骇得闲筝一口气硬憋了回去,呛得咳嗽不止,“咳咳,耗子!”
      “姐姐……”陆浩呆坐在地上,愣愣地,嘴里无意识地喊着姐姐。一柄长剑此时正抵在他的脖颈处,顺着长剑望过去,是一只握剑的手,指节苍劲有力,剑的主人黑衣黑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耗子!”耳边忽然传来极为熟悉的呼喊,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紧张,陆浩回过神,他平日里天天与之作对的女子正站在二十步开外,望着他面前的那个男人,再没有了懒散的笑容,冷若冰霜,“你是什么人,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男子恍若未闻,淡淡扫了眼许闲筝,剑花一挽,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般自在漂亮。
      忽然被紧紧地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女子急切地询问,“耗子,有没有伤到哪里?”随即感受到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陆浩本来想翻个白眼,阻止闲筝正大光明地吃豆腐,然而女子发自内心的担忧和关怀,以及萦绕在鼻息淡淡的药香味,竟让他红了眼睛。
      有急促的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来。闲筝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和陆浩都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小路旁。旁边黑衣男子右手握住刀柄,垂首默立。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浅薄而淡雅。深林里忽然蹿出两匹黑色骏马拉着的一辆宽大的黑色马车,朴素无华的外观,极为适合在夜幕的掩映下疾行。
      蓝衣马夫车技极好,轻轻一抖缰绳,马儿就稳稳地停下了。
      “怎么回事?”
      一个清冷若风吟,却有带着珠玉微叩的声音轻轻传来,从容而优雅。
      俗话说,见微知著。
      闲筝第一次觉得,“古人诚不欺吾”。仅仅是一句话,四个字而已,然而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该是如何的风姿绝绝,雍容优雅。
      眼还未眨,黑衣男子就已经到了车帘旁边,躬身垂首,低低说着。
      “既然是误会,”车内男子轻轻浅浅地笑有若花枝上抚落的点点霜露,“就该道歉才是。”
      “是。”黑衣男子瞬间移到闲筝和陆浩身前,低了低头,“令弟刚才突然从密林里窜出,在下误以为是敌人才会出手,还请二位见谅。”语气冷淡有礼。
      闲筝略微颔首,笑了笑,“只是误会一场而已,没什么。”
      说罢牵起陆浩的手,准备转身离开。一张银票忽然递在眼前,“这些还望给舍弟压惊。”
      闲筝一怔,随即脸上浮起嘲弄的笑意,“恭敬不如从命。”接过银票随手塞进衣袖,拉着男孩径直走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终不可闻。陆浩抬起头望向闲筝,见她一脸怪异的表情,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啦?”
      闲筝敢发誓,此时自己的脸一定十分抽搐。在银票递过来的时候,她非常想有骨气地把银票摔在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但是……如果不收下的话,今晚住了店,明天连吃饭的钱都有问题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这一场穿越生涯中,许闲筝同学以切身体会,证实了俗话是多么的伟大。
      “你拾了半天拾的柴火呢?”回到树荫下,蓦然发现陆浩空空如也的两手,闲筝停下脚步,质问。
      “呃……刚才……”陆浩脸色一变。
      “很好,今天不用进城了。”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不要啊……姐姐我这就去拿!我不要再睡荒郊野外了!”男孩故作的凄怆无比的叫喊回荡在整个空寂的山林里。
      东合大陆上,分布着九个国家。其中,以熙国,燕国,葑国三个大国最为知名。熙国尚武,武学历史源远流长。晋阳曾是四朝古都,所积淀的武学底蕴是其它任何一座城市无可媲美的。因此,晋阳虽无京城之贵,秦城之富,却能凭借丰厚的文化内涵闻名于整个东合大陆。
      繁华的街市,熙攘的人流,依然掩饰不住晋阳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这就是晋阳啊……”
      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到了晋阳城的闲筝二人,此时正游逛在晋阳最为繁华的一段街市上。
      听到旁边“啧啧”称赞声,要不是怕两人被人流挤散而拉着女子的手,陆浩真是恨不得离这个女人十步远!
      撇了撇嘴,小声地嘟囔,“乡巴佬!”
      一记眼刀狠狠扎了过来。
      陆浩打了个冷颤,急忙拽紧闲筝的手,仰起脸,讨好地甜甜一笑,“姐姐!”
      “呃,”闲筝嘴角抽搐,这小鬼,什么时候学会见风使舵了?
      一股食物的香甜气息忽然扑鼻而来,身边的小鬼径直不动,闲筝低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个包子摊。白白软软的包子散发着热气,香气令人垂涎。小鬼定定望着包子,眼神渴望,浑然未觉自己停下了脚步。
      “想吃包子么?”闲筝拉着陆浩走近摊位,摸了摸他的头顶。
      陆浩脸一红,咽了口水,缓缓摇了摇头,“不,馒头就好。”
      闲筝瞟了男孩一眼,见他虽然咽着口水,但语气十分坚定。不由诧异,“十多天没吃到肉了,今天难得有钱给你买,你居然会不要?”
      陆浩把目光移到旁边的馒头上,笑容有些苦涩,“有热乎乎的馒头,填饱肚子足够了。”
      包子两文钱一个,而馒头只要一文钱。
      明白了男孩的苦心,闲筝心里蓦地涌上一股酸涩。相处近一个月了,男孩虽不曾谈起过家里的情况,但平时的行为举止都彰显着他出身大户人家,从小锦衣玉食。如今竟然……
      “臭耗子”
      “哎呀”
      脑袋忽然被重重地弹了下,疼得陆浩立刻抱着头,眼泪都出来了,委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小小年纪吃你的喝你的就够本份了,别在那给我想些有的没的!听到了没?再有下次,小心我在你的药里多加黄连!”
      “拿着。”
      两个雪白的大包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包子的热气使得眼前有些虚幻模糊,女子明亮的双眸和一如既往的懒散笑容隔着白雾看得并不真切,然而无言的关怀似乎顺着手上的温暖,一路传到了心底。
      “姐姐……”捧着热乎乎的包子,愣愣地被闲筝拉着向前面走去。
      “接下来去哪呢?去买衣服好不好?毕竟是到了晋阳嘛,姐姐我正是妙龄,怎么说也得穿点华丽的衣服吧!还有你,不换新衣服,就别和我站一起……”一双小小的手忽然紧紧地抱住自己,闲筝怔了怔,转过身来。
      人流熙攘的大街上,男孩埋首在她怀中,有呜咽声响起,“呜呜呜,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中的毒根本就无药可解,你不想让我绝望才不告诉我!还有,你的钱都用来给我买药了,所以我们才不得不风餐露宿!为了我,你一路上受了那么多的罪还要强颜欢笑!还有……”
      男孩仰起头,满是泪痕的小脸和红红的眼睛分外惹人怜惜,“姐姐其实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穿什么样的衣服自己都觉得无所谓!而我衣服破旧,你不想让别人用鄙夷的眼光看我,所以才提出说要买衣服吧!姐姐,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我却不敢相信你,没有告诉你我……”
      “停停停!”再让他说下去他的秘密,这大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扫了眼周围众人怪异的目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摸摸男孩头发,闲筝无奈,“第一,你中的毒并不是无药可解。相处这么久,我的医术怎样,你应该很清楚。”
      “第二,风餐露宿嘛,一来省钱,二来你的小身板儿就应该锻炼锻炼。”
      “第三,你哪只眼看到姐姐我强颜欢笑了?!啊?!我一直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最后,”非常无语地用衣袖擦干陆浩满脸泪水,“我怎么没觉得自己和你说的一样好了?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另外一个人?”
      “姐姐”陆浩抽泣着。
      “对了,”悠悠哉哉地拉着男孩继续向前晃悠,“你的那些事儿,我也不感兴趣,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因为不告诉我而觉得内疚啊抱歉啊什么的。”
      好不容易安抚下情绪暴动的陆浩,闲筝觉得下一次做什么也不要做好人了,累得慌啊!继而在一间客栈安顿好陆浩,闲筝以买药为由,单独出去。
      “回春阁”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药铺。不是因为它遍布天下,大小共计一百三十二家;也不是因为堂中大夫医术皆十分高明。而是因为它隶属于江湖第一楼“凤鸣楼”。
      在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楼二殿四公子六剑客八大派十阎罗。基本上客观描述了江湖这十多年来,后期之辈的势力。
      “第一楼”凤鸣楼,其主萧秦,同时是“四公子”之首的“挽云公子”。
      凤鸣楼下有四位阁主,分别是苍山烟雨,暮华秋暝。
      “苍山秋暝剑,烟雨暮华颜。”
      苍山秋暝自己本身就是六剑客之一,剑术了得;苍山是凤鸣楼中“惊风阁”阁主,而秋暝是“落崖阁”阁主,听说为人十分潇洒不羁,素有“武林第一花公子”的奇名。
      而名动江湖的美人烟雨和暮华,怕就更没几人不知晓的了。
      因此后来听说这些事情的闲筝,立刻就明白了当日雪山上,自己听到二人的名字后毫无反应时那个叫做苍山的俊朗男子奇异的目光是从何而来了。
      不过,这五人中闲筝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武林第一花公子”的秋暝了,一来嘛,她很想知道这人是否有对得起这名号的长相和气质;二来……回春阁现在暂由秋暝掌管。
      素闻“凤鸣楼”中奇珍异宝甚多,闲筝非常想见识一二。
      落日的余晖笼罩了半壁天,回春阁总堂的值班大夫刘大夫正忙着整理药材,忽然耳边传来清越的声音,
      “麻烦把这个,交给秋暝公子。我叫许闲筝。”
      诧异地抬起头来,只有一袭款款红衣,还有一双清亮得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琉璃双瞳。
      一间朴素无华的屋子内,一人独酌独饮。
      峨冠博带,一双凤眼,眼波流转间似有含情脉脉,本就十分出色的五官,因为这双眼睛,更添了几分风流之色。
      男子白衣翩然,左手执盛了清酒的杯子,右手把玩着一只毫不起眼的蓝色瓷瓶,唇角含笑,“许闲筝?好名字……”
      声音如同静静流曳的清泉,婉婉动听有如醉人的情话。
      一只灰色的鸽子在夜色掩映下一闪而过。
      “楼主,秋暝来信说,那日雪山上赠药的许姑娘,前些日子主动来到回春堂总堂,想与秋暝联系。”
      温柔和煦恍若春风的女子柔声对着身前乌衣黑发的男子背影说道。
      “半月后便是武林大会,去晋阳时正好见一见这个慷慨赠药的女子,”清冷若珠玉在叩的声音缓缓响起,优雅端华,带着淡淡笑意。
      “看看她,是否有资格成为‘回春阁’阁主。”

      每三年在晋阳举行一次的武林大会本就格外的吸引江湖中人瞩目,而近几年来,老盟主江尚渊自感年事已高,一直在江湖中寻找接替盟主之位的人。因此,这一场事关今后武林命运的大会自然引得武林人士趋之若鹜。
      会场在晋阳最高的山—鼎剑山山脚下。武林大会规矩甚多,管理严格。铁质腰牌是给一般的江湖人士观看准备的,需要进场前领取;印制着身份名字的银叶在两个月前就发给了需要上场的人。而那些名门大派,本门的令牌就是信物了。
      因此,隔了几日再去回春阁总堂的时候,拿着那个印刻着“凤栖梧”图案,精致小巧的令牌时,闲筝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一脸殷勤的总堂主管。
      她只是想找秋暝要“单衣”啊!看在她曾经赠药的份儿上,那人直接把药给她不就得了?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弄得那么复杂?虽然对武林大会真的很感兴趣,但她压根没想过要去凑热闹!
      大哥,你非得要一次正式会晤才给是吧!
      ……想起穿越小说中永恒不变的定律:越热闹的地方对女主来说就越是麻烦!
      对于我们一向最怕麻烦的许闲筝同学来说,让她主动找上麻烦事儿,还不如一刀砍了她落得清静!
      僵着笑容,一路奔回客栈。甫一进屋,一个小小的人影就冲了过来,直嚷嚷,“你跑哪去了?我一醒来就不见你!”
      陆浩用“你把我遗弃了”受伤委屈的狗狗眼神,指责趁他午睡溜出去不知道干啥的人。
      闲筝盯着陆浩,忽然伸出手扯扯他的脸,笑盈盈地,“喂,耗子,你不是很想去武林大会看看吗?”
      闻言,陆浩眼睛“噔”地就亮了,犹如一百瓦的大灯泡,在昏暗的屋子里熠熠发光,忽而想起什么,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姐姐不过是一个江湖游医,我们连铁牌都拿不到,怎么可能进得去啊!”
      眼前忽然一片金光灿灿,一只黄金凤凰展翅欲飞,定睛一看,陆浩傻了眼儿,“这是……‘凤鸣楼’的令牌?!”顿时欢呼,“我可以去了!”
      闲筝挑眉,“谁说你可以去了?”
      陆浩仰着头睁着双泪光闪闪的大眼睛,两手抱着闲筝的腰,就差屁股后面一条尾巴一起摇晃了,声音甜得发腻,“姐姐~我知道你最好了嘛~”
      摸摸男孩的头,闲筝觉得自己抵抗力下降了……她真的招架不住可爱的动物!
      闲筝笑得颇有些无奈,“本来不想带你去的……”接触到男孩一副“你敢不带我去试试?”的怨妇眼色,嘴角抽了抽,“去可以,不过,”故意拉长了语调,瞄到男孩瞬间后退一步,露出警惕的神色。
      “要戴面纱。”语气不容商量。
      陆浩扑进闲筝怀里,雀跃不已,“只要姐姐肯带我去,我什么都肯做!”
      ……一句话说得闲筝脸黑了一半,那语气活像是自己要把他怎么了一样!这个小鬼!
      武林大会鱼龙混杂,指不定就有认得小家伙的人出现,虽然不太安全,但难得有让小鬼高兴的事儿。
      轻拍着男孩的背,闲筝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笑容。
      “不过,”陆浩高兴够了,抬起头疑惑地问,“姐姐,你怎么会有‘凤鸣楼’的令牌啊?”
      闲筝笑而不答,“你不是一直都盼望着见见传说中的江湖第一大楼‘凤鸣楼’楼主,四大公子之首,以‘流云剑法’闻名武林,江湖人称‘挽云公子’的萧秦萧大公子么?”
      陆浩欢呼,“哇~”高兴地在房间里乱蹦乱跳的。完全没有察觉闲筝说这句话时,瞳似琉璃,嘴角微扬,语带讽意。
      早在武林大会召开的前十天,武林人士都云集晋阳,害得城里人满为患。大街上随处可见佩戴着兵器的练武之人。时不时还有名门大派浩浩荡荡的行过。相对于整天拉着她要去看人,激动地嚷着“我要学得一身厉害武功云云”的陆浩,闲筝显得兴趣缺缺,谁叫她最讨厌人多呢?前世挤公交车的经历还不够凄惨得让人刻骨铭心吗?
      万众期待和瞩目的武林大会即时召开。整个晋阳城都为之沸腾。通往鼎剑山的路上人流络绎不绝。拉着戴着斗笠,覆下面纱的陆浩,闲筝二人跟在一群峨眉派女弟子后面,一路来到了会场门口。
      有三个大门按牌子进场。跟着峨嵋派,闲筝当然走的是最中间的门,递牌子给守门人检查时,那人打量了她好久才放行。
      走过去还能听到身后疑惑的声音,“她怎么会有‘凤鸣楼’的牌子?还是阁主令?”有另外一个声音悄声道,“指不定是‘凤鸣楼’的秋暝公子给的呢,你看她颇有几分姿色的样子……”
      “难怪!”
      陆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笑容灿若朝霞的女子,察觉到男孩注视,闲筝低头,微笑,“怎么啦”
      “没,没什么,姐姐。”
      明明是金秋九月,陆浩却没来由地感觉寒气上身,打了好大一个激灵。姐姐笑得好恐怖……
      场地十分宽阔。场地中间是个高约两米的擂台,左右两边搭了很多帐子用来遮阳,一条棕色的麻布上用墨笔写着个“茶”字,座椅茶具一应俱全。想来是给那些大派中人准备的。而大门到台子那段就是观众的地方。
      当青衣小童领着二人来到她们的位置时,陆浩惊了,闲筝诧异了。
      场地正倚着鼎剑山,因此,靠山这一面修筑了无数的亭子,中间一个主亭可容大约十人,每边两个小亭,小亭可容纳五人,亭台间以石路连接。绿树成荫,置身亭子里真是凉爽无比,而且因为有一定高度且正对擂台,视野极好。
      ……这些位置,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奢侈包间啊~
      闲筝所在的这个亭子位于主亭左手边。古人以左为尊,因此可知除了主亭的人,就数这个亭子里的人身份最为尊贵了。
      闲筝二人到来时,亭子里还空无一人。石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糕点。小童向两人鞠躬后就离开了。
      “姐姐……”被下面那么多人用各种目光打量着,议论纷纷,陆浩不安,怯怯地拉了拉闲筝的衣袖,“那个牌子,真的是阁主令?姐姐你怎么会有……难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惊,紧紧拽着袖子,眼泪夺眶而出,“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所以姐姐才有……”
      闲筝伸出手,对着那小脑袋狠狠弹了下,好气又好笑,“我真想敲开看看你那脑袋瓜装的是不是豆腐渣!那种事怎么可能!快放手,袖子都要被你扯掉了!”
      摸着头讪讪地缩回位子,陆浩看着闲筝单手支颔,眼光闲闲掠过众人,唇角带着懒散笑意,红衣似火,衣摆随风飘摇,又似霞云,仿佛随时会从天边跌落……像是端坐与云天的神,睥睨着芸芸众生。陆浩心里一惊,在自己反应过来前已经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闲筝。
      “你这又怎么了?”闲筝头痛,无论说什么陆浩也不肯放手。挣了挣,甩也甩不脱这八爪鱼,就任他抱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眼望去,场子里除了擂台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嘈杂人群忽然静默,闲筝抬眸望去,沿着小道正走来数十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看上去慈祥和蔼的长者,举手投足间自有不凡气度。后面跟着的是一群老者,应该是熙国武林泰斗。在他们一路行来的过程中,场子里鸦雀无声,原本坐着的人都肃穆站立。
      看来这个盟主还是很得人心的嘛。闲筝看着老者的目光不由更加尊敬了几分。
      江尚渊经过‘凤鸣楼’的亭子时,入目是一个面生的红衣女子,对上他的目光,女子垂目低头,清浅一笑,温和有礼。
      ……等到江盟主讲完一大堆欢迎致辞,陆浩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看的闲筝好笑。轻轻扯了扯男孩的耳朵,“你不是要见萧……”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闲筝一怔,抬眸望去……
      那一刻生生万物忽然沉寂,漫天阳光为之一滞。整个世界唯余一人。
      年青公子头束白玉冠,黑衣锦袍,白色腰带翩然欲飞,有若白玉雕刻般俊美无双
      的容颜,带着一抹闲适雍容的笑,就那么款款自悠远的前尘而来。
      ……“楼主,许姑娘已经到了。”身后的女子柔声道。
      萧秦微颔首,抬眼望去,亭子里立着一个人,身姿袅婷,红衣艳若朝霞。渐渐走近,可以看见女子容貌姣好,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有若溪水洗过清明透亮。
      对视间,女子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那一瞬间,像是亘古别离后重逢的相见,却又隔着千层云,万重山的飘渺遥远。
      ……而在那个刹那,闲筝差点脱口而出,大哥,你能低调点吗?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你的味道!
      很久以后的某天,闲筝问“狐狸,你做人那么高调干什么,走哪去人还未至香味先到!”
      黑毛狐狸笑容优雅,“我觉得那个味道很适合我,不是吗?”
      闲筝一噎,咬牙狠狠道,“是很适合你呀,狐狸的味道—狐臭!”
      咳咳,扯远了。回到现在吧。
      泰安十二年,熙国晋阳城鼎剑山,武林大会上,“凤鸣楼”楼主萧秦与江湖游医许闲筝,相遇了。
      江湖十年血雨腥风,由此拉开了帷幕。
      很少有人能在萧秦目光下面不改色,因此直到萧秦走至亭子边时,自然对与他相视那么久的闲筝有了淡淡的欣赏。然而……
      其实对上第一眼后,闲筝就开始走神了。她思考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要怎么跟关系着陆浩命运的人打招呼?
      是迎上去,抱拳,“久仰萧楼主大名”?还是先自我介绍,“我是许闲筝?”或者等着对方先开口?
      ……她纠结了。
      打破沉默的是善解人意温柔可亲的暮华,她很热情地在萧秦背后招呼闲筝,“许姑娘,别来无恙。”
      闲筝点点头,“暮姑娘,又见面了。”
      暮华款款上前,身姿若行风拂柳,为两人做介绍,“许姑娘,这位是吾主萧秦。”
      “久仰萧楼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闲筝努力使自己笑得很诚恳。高调成那样,想不听说都难。
      清越声音入耳,公子笑容微微深了点儿,“是你?”
      暮华有些疑惑,“楼主,你们以前见过?”
      “一面之缘。”公子轻描淡写。
      闲筝很想嗤之以鼻。什么一面之缘,两人根本没见过对方好不?一声之缘,还是孽缘!
      “这位是许闲筝许姑娘。”萧秦微颔首。
      “许姑娘认识苍山,我也就不用介绍了。”苍山身着蓝衣,抱剑而立,身形俊朗。见闲筝看过来,笑了笑。
      “她是烟雨。”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美人,美则美已,相比起暮华的素雅恬淡,烟雨同样精致的面容却染上几分风尘的味道,眼波流转间分外媚人,一声带着柔媚笑意的“许姑娘”简直让人苏到了骨子里。
      “我是秋暝。”不等暮华介绍,白衣公子一步跨了出来,“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与苍山同样俊朗的五官,因为一双凤眼更多了些风流潇洒,含笑,“小筝筝,上次多谢了你的药,我才能够从鬼门关回来呢!”
      “……不客气。”闲筝竭力维持笑容。叫谁小筝筝呢?跟你很熟吗?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好不好?!
      似乎知道闲筝在腹诽着,暮华歉意地笑笑,“秋暝就是这个样子,许姑娘别介意。”
      闲筝笑弯了眼,“没关系,不愧是‘武林第一花公子’,有长相,有气质,打招呼的方式也别具个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萧秦淡淡瞥了眼秋暝,带着笑意。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调戏女子反被人调戏回来,秋暝也不介意,悠闲自得摇着扇子,风流倜傥的样子像极了展屏炫耀的花孔雀。只是眼睛微咪了咪,一双凤眼闪过一抹光亮。
      介绍完,萧秦正准备屏退几人,瞥见坐在石凳上蒙着黑色面纱一言未发的男孩,看了眼闲筝。
      闲筝弯身对男孩说了几句,男孩才不甘愿地点点头。抬头对萧秦一笑,萧秦唤来暮华,让她带着孩子去山上玩。
      “萧楼主,实不相瞒,闲筝其实是有一事相求,才会冒昧想要联系秋暝公子。” 开门见山点出来意,废话不是闲筝的风格。
      两人落座。萧秦用眼神示意闲筝继续。
      “舍弟中了毒,急需‘单衣’入药。听说‘凤鸣楼’中珍奇药材甚多,因此特来求药。”
      萧秦浅淡一笑,“‘单衣’属阳,可解百毒,‘凤鸣楼’中也不过只有一朵而已。”
      “当然,我会尽量让萧楼主觉得公平,”早预料不会轻易得到药,虽然心痛,闲筝还是拿出白色的瓷瓶,“里面是两颗祁莲为药引的解毒剂。希望萧楼主愿意交换。”
      萧秦接过她手中的白色瓶子,雍雅笑容忽带一丝慧黠,“ 许姑娘既然是大夫,就应该比我更明白‘单衣’五十年才开一朵的珍贵吧!祁莲虽难采摘,毕竟十年就能开一朵。这两颗药,只抵得上‘单衣’生长期的一半而已。”顿了顿,又道,“就算加上你之前给秋暝的两颗,也不过抵得上四十年而已。还有十年呢?”
      闻言,闲筝笑容抽搐,“萧楼主,这两种药属性完全不同,比也不是这种比法吧?”
      萧秦笑容依然优雅,“许姑娘,我知道你急需用药。其实你可以考虑再加点别东西。要知道,我一向很公平的。”
      狡诈奸猾的黑毛狐狸!闲筝在心里把萧秦祖宗问候了十八代!面上笑容不改,试探着问,“比如说……”
      “入主‘凤鸣楼’回春阁十年。”萧秦脸上勾起一丝捉摸不透的浅笑。
      闲筝蓦地站起身,差点没气来掀桌!这是卖身啊!一想到今后十年要在黑毛狐狸手下,不得自由整整十年!闲筝就差没甩手走人了!
      萧秦一直淡笑看着她,眼神似不经意般向山上扫去。想到陆浩,闲筝不由泄了气。
      努力笑得真诚一点儿,“萧楼主,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秦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瓷瓶,笑得文雅,“或者你可以考虑把药收回去,入‘回春阁’三十年。”
      ……忍字头上一把刀。
      这场穿越对于许闲筝同学来说是多么的意义重大啊!她以切身体会,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俗话是多么的伟大!
      “要我为你做事可以,”闲筝挑眉,“但我有我的原则。”
      萧秦轻轻一笑,“只救人,不杀人,对么?”
      闲筝略带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萧秦浅笑,算是默认了。
      “一言为定!”手一挥,闲筝童鞋含泪把自己十年青春和自由,打包甩卖了。
      黑毛狐狸笑得志得意满。闲筝默默为自己的青春哀悼。
      就在这个时候,鼻端忽然飘来一股极淡的酸涩味道,闲筝立刻察觉,暗道不好,见萧秦脸色一变,就在这个时候场下一片惊呼,倒下了一大片人。亭子里的人也好不到哪去,都僵立着,靠着内力勉励支撑。
      闲筝大喊,“别动真气!”急忙从香囊里拿出一粒淡灰色的药丸塞进萧秦嘴里,温热的手指不经意碰到冰冷的唇,两人皆是一颤。
      闲筝缩回手,扯了扯嘴角,“情急之下,见谅。”
      萧秦沿下药,顿时感到一股清凉之气游走于全身百骸,刚才堵塞的地方全都畅通了。望见众人痛苦的摸样,皱眉,“这是什么毒?”
      “‘绿染’,”闲筝心急,“不会致命,只是能在瞬间堵住经脉,使真气不能流转。且渐渐蚕食内力。妄动真气会加速药效的发挥。”
      当初在祁连山上时,为了训练闲筝的嗅觉,老头曾把对她下过无数中毒药,务必要让她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分辨出毒药种类,并自己调制出解药。因为这样残酷的训练,闲筝有整整两个月失去嗅觉。
      要不是“绿染”味道被萧秦身上的香味掩盖住了,她应该能在第一时间示警才是!心思急转:陆浩和楼中四人此刻在山上,应该没有出事才对!
      “顺着风向施毒,那人应该在上风向。快去找他要解药。”闲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此时说话的口气,交待了句后就跑向主亭,老者刚才听到了闲筝的警告,没再动真气,此刻脸色发青,浑身无力。小心喂他吃下解药,心中忧急:她带的药绝对不够在场那么多人,只能先管几个武功高强的。
      这边萧秦为她命令似的口气一怔,立刻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忙碌的红衣女子一眼。身形一晃,顺便便没了身影。
      “江盟主,这‘绿染’的滋味可好?”
      一声娇媚粘软的嗓音忽然响起。闲筝心说大反派出现了,看着几个长老还在调息,自觉站在了人前,以保护的姿态。
      台中紫衣女人,长相娇媚,头戴凤钗,身上环佩叮当,穿着打扮十分奢华。看的闲筝直摇头,这女人全身上下加起来得值多少钱啊,走在街上就不怕被抢么?不过想一想她使毒那么厉害,估计也没几人敢抢她的东西。
      “哼,你这妖女,吾曾见你年纪尚幼,不忍出手取你性命,如今你竟恩将仇报!快快把解药交出来!”老盟主厉声喝道,无奈刚恢复元气,底气尚虚。有还能支持得住的人也跟着叫骂起来。
      “呵,”女人毫不在意,笑得欢快,“你们正道,自诩武功高强,还不是拜在我这妖女毒下?不想失去武功的话,就快把‘长生’交出来!”
      此话一处,满座哗然。闲筝亦愕然。
      “北冥神针”复生,“南海归虚”长生,“东幽九堑”无欲,“西楚沙棋”无回。
      “复生”使人死而复生,“长生”让人青春永驻,“无欲”一剑九影,神兵利器,“无回”绝杀五行八卦阵。
      传说中的四方神器,得之者可得天下。
      原以为是东合大陆的传说而已,但当老头把“复生”交给闲筝时,闲筝相信了四方神器存在的事实。
      先不管这四样东西的诡异作用,单是这么短的时间接连出现两样神器,就已经让闲筝为之惊诧了。
      神器哎,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东西,它当这是年末清仓大甩卖,随处可见啊?
      “胡闹,你一个魔道中人,竟敢觊觎神器?!”提到神器,老盟主大怒了,一时气没顺,咳喘连连。闲筝连忙抚着老者胸口,低声劝慰着。
      “哈哈,你个老不死的。占有了神器二十多年,如今也该让我用用这宝贝吧!”女子笑得十分嚣张,忽然敛笑,“武林大会,你一定会随身带在身边确保神器安全。快点给我交出来!”
      为了青春永驻,敢与整个江湖为敌。如果不是与紫衣女人是敌对的,闲筝都想拍拍手佩服下女子的气魄了。人家这才是为了美丽命都可以不要啊!
      眼前忽然一花,凭空多出了几个人。还没来得及细看,一个小小的人影已经扑进了怀里,夹杂着泪呼,“姐姐!”
      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弯腰抱了抱男孩,“没事吧。”
      “小筝筝,放心,有我在,谁敢欺负耗子~”
      白衣忽然闪过,旁边执着扇子的人凤眼微暇,笑得十分欠扁。
      用眼神指责陆浩把这个她专用的小名告诉给别人,陆浩连忙摇头解释,“我没说!我们在山上走着,他念着我的名字玩,说耗子很适合我,叫坚持这样叫了。”
      闲筝无语。和“武林第一花公子”有默契,她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其余几人仗剑而立,嘴角有隐隐笑意。
      “若不想死的话,把解药交出来!”声音还在耳边,黑衣男子已经到了台子上,一柄乌黑的长剑直指紫衣女子,浓重凛冽的剑气将人整个笼罩在其中。
      闲筝想起他的名号,囧了。
      “挽云公子”,好吧,她承认他的动作有若流云般潇洒自在,问题是……黑发黑衣黑袍黑剑,根本是“乌云”好不好?!
      ……虽然谁也没有规定云一定要是白色。但这巨大反差……老实说,她现在对其它三位公子有点有兴趣了。
      闲筝游完神回来,萧秦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逃了。”
      回望场地中央,绿莹莹的一片,想来是女子自知不敌,趁放毒的机会跑了。
      “萧贤侄,”老盟主眉头紧锁,“这位姑娘的解药已经全部用完了,可场地中还有那么多人。妖女逃了,这解药……”
      闲筝眼睛唰地亮了,瞄了一眼萧秦,刚好被萧秦捕捉到她的视线,淡淡一笑,“盟主不必担心。”
      拿出白色瓷瓶递给闲筝,“我从不轻易承诺,但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你放心。”闲筝点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谁叫你用“凤鸣楼”来招摇的?
      “弄个鼎过来。”
      苍山和秋暝真是神速,话音未落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没一会儿,就扛着个还冒着烟气的鼎过来。
      从白瓶里倒出的褐色药丸,让苍山暮华秋暝二人一怔,“这不是……”
      一边把药丸扔进鼎里,一边轻描淡写地解释,“‘绿染’虽不致命,但会耗尽人的内力,且解药相当费时。而祁莲可解这种毒。”
      老盟主也是一怔,“祁莲?这么名贵的药……”
      “再名贵也不过是一味药,怎么比得上众位好不容易修炼的武功呢。”萧秦波澜不惊,言语间似有若无的扫了眼略带讥笑的闲筝。
      混着淡淡药味的白色烟雾从鼎里散发出来,顺着风势笼罩了整个场地。哀呼声渐渐消失,待烟雾散尽时,人人静坐调息,脸色也逐渐正常起来。
      这么珍贵的药拿来解“绿染”,真是传说中的杀鸡用牛刀!资格的浪费!不过……
      冷眼看着被几位恢复过来的长老称赞,依然笑得优雅闲适,宠辱不惊的黑衣男子。
      闲筝气不打一出来。
      今日,他仅以“单衣”就换得了自己十年效命,最重要的是,慷慨赠药的举动无疑为他赢得了人心。
      狐狸!老奸巨猾的黑狐狸!不对,这人哪是狐狸呀,整个一千年狐狸老妖!
      闲筝正在心里恶狠狠地腹诽着,忽然听到一个若珠玉轻叩,清泠若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盟主,今日之事多有闲筝相助,萧某才能不至中毒,赶走妖女。”
      “唰”,瞬间,十几道目光同时射向了尚且魂游的闲筝,闲筝一怔,前一刻还在许姑娘许姑娘的,怎么就这些工夫,亲热地叫起闲筝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盟主踱步来到闲筝面前,和蔼问道。
      “小女姓许,名闲筝。”在老者略含深意的目光,闲筝不闪不避。
      “赠药解毒,”点头称赞,“小小年纪却是妙手仁心,难得,难得!”
      “多谢盟主夸奖。”闲筝抽了抽嘴角。
      盟主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萧秦,萧秦轻轻笑道,“许闲筝已入主‘凤鸣楼’回春阁。”
      “原来如此。”盟主颔首,转而面对着场地,声如洪钟,先慰问下众人,接着宣布大家内力都有所损,因此取消今年的武林大会;最后特别强调了“凤鸣楼”回春阁阁主许闲筝临危不乱,慷慨赠药,用祁莲替大家解毒的义行。
      武林人士纷纷称赞“凤鸣楼”不愧为江湖第一大楼,许姑娘医术高明,宅心仁厚云云。
      ……总之,在闲筝同学自己看来,是被萧大楼主赶鸭子上架般推向了武林中人面前。
      而在后来,最有权威的江湖史书《四方记熙国—凤鸣楼 回春阁主 》中则记载:籍籍无名的江湖游医许闲筝,经此一役,一战成名。
      既然大会取消了,场地众人也就渐渐散去,名门大派的掌门人自然义不容辞地留下讨论对策。
      萧大楼主对闲筝说,“你带上令弟,与我们一道回安阳凤鸣楼主楼,待解完毒后返回晋阳回春阁也不迟。”
      那一刻,闲筝觉得萧秦其实也是挺细致体贴的一个人。点头应允了。
      “闲筝,欢迎加入凤鸣楼。”暮华微笑,笑容温润如水,苍山颔首。
      “小筝筝,以后我们可就共侍一主咯~可要多多关照哦~”
      秋暝晃悠着他的白扇子,笑容十分灿烂。
      闲筝勾了勾嘴角,笑得别有深意,“我会的。”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不要受伤找我医治。否则……黄连反正够便宜。
      “闲筝,”绿衣女子若风拂柳,一步一摇地向闲筝走来,闲闲抬手掠起滑落的一缕黑发,笑容妩媚,“欢迎你。”
      “谢谢。”发自内心的感谢。
      阳光明媚,比不过这一群俊男美女来得闪亮。闲筝心里有种错觉,加入凤鸣楼,似乎是个不错的决定……
      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这果然是错觉!
      五,所谓
      看见凤鸣楼的人牵出几匹批高头大马,从内心来讲,闲筝是相当激动的。试问生活在现代的人,有多少人有骑过马的经历呢?所以当暮华问她是想骑马还是坐马车,她毫不犹豫地选择骑马—完全没有在意自己会不会骑这个前提。
      而当闲筝靠近马儿时,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时,即使柔顺如“踏雪”—暮华的坐骑,火爆如秋暝的“惊雷”,也是嘶鸣着躲开闲筝欲抚的手。
      “看来,它们很怕你。”萧秦下了这样的结论,一脸兴味地看着立在那被深深打击到了,欲哭无泪的闲筝。
      “姐姐,”陆浩拉了拉闲筝的衣袖,“我不想骑马了。我们坐马车吧。”
      耗子你是好孩子,姐姐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闲筝摸摸男孩的头,瞪一眼笑得前俯后仰的秋暝。
      如果目光如炬,秋暝早就被烤焦了。可惜这家伙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见闲筝瞪他,更是笑得停不下来,“闲筝,你是不是杀气太重了?连‘惊雷’都怕你……”
      闲筝无奈。常年呆在药房里的人,身上都会沾染上药味。而她是毒药和解药接触的比较多,因此,对于嗅觉敏感的动物来说,无疑是危险的存在。
      当一辆非常眼熟的黑色马车停在闲筝面前时,看见萧秦上了马车,闲筝诧异,“楼主,你也坐马车?”
      萧大楼主一掀衣摆,转身进去,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这是我的马车。”
      要和黑毛狐狸共坐一路马车……光是想想就让人囧掉了。
      然而,瞪一眼离她足有三米远的马儿,闲筝别无选择,拉着耗子上了车。
      与外观的朴素截然相反,马车内部的装饰奢华到了极点。厚厚的羊绒地毯,松软舒适的坐垫,正中间一方小巧的桌子,精致的茶具。黑衣公子倚着车壁,双眸轻阖,似在沉思。
      马车内有着淡淡的香气,闻起来很是舒服。替陆浩取下面纱,闲筝寻了个位置坐下,陆浩靠着她。一时安静无声。
      不一会儿,见陆浩在马车轻轻摇晃中昏昏欲睡,闲筝把他的头扶在自己腿上,让男孩睡得更舒服一点。
      “你对令弟照顾得真是无微不至,还肯为了他委屈自己。”萧秦睁开眼,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只是,你姓许,他却姓陆?”
      “他不是我弟弟,”闲筝嘴角扬起笑,“他是我捡来的。”
      闻言,萧秦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都浮现一丝诧异,瞬间又恢复成一贯的优雅,“你不太像是会滥好心的人。”
      喂喂,大哥,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闲筝垂眸,掩去差点翻出的白眼,摸摸男孩柔顺的头发,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更深了点儿,“我的确不是那种人。不过,”抬眼对上萧秦幽深的黑眸,扬了扬嘴角,笑容灿烂,“似乎养一只宠物犬也不错。”
      闻言,萧秦似笑非笑地睨了闲筝一眼,抬袖掩去唇角那丝冷意。
      安阳地处渭水之南,背靠淮安山,不过一个小城,比起繁华富饶的秦城,富有历史底蕴的晋阳和权贵云集的京城,自然不值一提。经过十几日的颠簸,闲筝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淮安山山脚下。
      凤鸣楼主楼就在淮安山上。
      掩映在苍天古树和重重山峦中,以灰青色为主调的凤鸣楼,相当庞大,几乎占据了半座山。跟随着萧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山上行去。
      所谓小隐隐于林,主楼没有修建在相当起眼的地方,反而建在名不见经传的安阳。看来萧秦深谙“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
      不过……斜眼扫过前面男子的背影,颀长身形黑袍飘摇,看上去是很低调。闲筝想不通,既然如此,他怎么还喜欢身上带着特殊的香味?
      当然,这个问题容不得闲筝多想。因为接下来,无数的口令和蜿蜒曲折的小路,以及暮华告诉的通过重重五行八卦阵的口诀,加之秋暝一路没停过的调笑,总之,等到通过九重护院到达大殿时,她已经昏得完全不辨东西南北,自然对恢宏华丽的大殿没有丝毫欣赏的兴趣了。
      甫一进殿,闲筝就软在宽大精致的椅子上,半晌没缓过气来。
      似笑非笑地睨了闭眼抿唇,脸色苍白的女子一眼,对苍山暮华秋暝各交待几句,萧秦拂袖,端坐于主位。
      “姐姐,你还好吧?”陆浩虽然困倦的不行,还是关心地问闲筝。
      有气无力地抬手摸摸男孩的头,真是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闲筝,好好休息。”其余三人给萧秦行礼,对闲筝打了招呼,也离开了。
      “阁主,请随下婢回房休息。”青衣婢女恭敬地对闲筝行了礼。闲筝努力站起身,跟随着婢女走出大厅。
      陆浩自然而然地拉着闲筝的手,跟着一起出去。突然感到背后一片凉意,回头看去,宽敞明亮的大殿里,只见男子倚着华丽座椅,白玉束冠,眉目清朗,笑容优雅无双。
      ……红衣身影渐渐远去。萧秦一挥手,一个黑影蓦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明亮的光线,偏偏照不清黑影的面容,只看的到模糊的一团。黑影模糊的嗓音低低响起,萧秦凝神细听,过了片刻,微颔首,黑影瞬间没了踪影。
      “回枫镇东茗山么……”男子单手抵额,笑容若水染般缓缓晕开来,在夜明珠的光辉中依然模糊不清,“传闻陆氏第一百七十二代就隐居在此山。传说‘西楚沙棋’无回,一直由陆氏保管。”
      “无回……”
      若叹息般,低沉的声音渐渐消逝,尾音却带了点阴郁的笑意,冷澈入骨,“看来也被他拿到了。”
      秋日的阳光温暖明媚,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让这份沾染淡淡花香的空气愈加宁静。
      精致的躺倚上,睡着一个黑发红衣的女子。眉如新月,双目微阖,姣好容颜未施粉黛却也颜染芳华。肌肤白皙,身姿袅婷。
      如此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陆浩看的心都要被吓出来了!
      跟着闲筝,他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方才醒来去隔壁房间找闲筝,却没见她的踪影。结果一到花园,就看到闲筝半个身子落在椅子外面,而她睡得犹自香甜。
      呀呀呀,要掉下来了!
      呼,又翻上去了。
      啊啊啊,差一点就落了!
      呼呼,睡正了就不要再动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没半点睡姿的家伙,眼睛里闪过种种情绪,欣赏,感激,迷惑,最后定格在愧疚上。
      “姐姐,”男孩眼里写满了与年龄好不相符的深沉,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与此同时,一个决定在心中渐渐生成,终于再无犹疑。
      姐姐,等我们离开凤鸣楼,回到晋阳,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
      陆浩离开后,一个人影慢慢从密林中走出,望着方才男孩站定的地方,若有所思。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浓重的黑影仿佛阻挡住了光明和温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人面目从模糊,到逐渐清晰……
      噩梦!嘟囔了句,翻过身用袖子遮住脸,继续睡。
      萧秦闻言,黑眸闪过一抹诧异,然后,笑意在眼里渐渐渲染开来。
      在别人的注视下睡觉,闲筝能够做到毫不在意;然而这个别人恰好是黑毛狐狸,还用那种近似算计的目光盯着……
      定力如闲筝,也不得不丢盔弃甲了。
      “名扬天下的凤鸣楼萧大楼主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懒懒坐起,连眼都尚未完全睁开,随意抬抬手,算是打了招呼。
      似乎并未听到话语中的讽意,亦或是这十多日的相处早已习惯女子毫无顾忌尊卑的言行,萧秦微抬嘴角,轻轻一笑,说了一句话,“你那个弟弟,身份可不普通啊。”
      明白清楚的陈述句,却让闲筝心里“咯噔”一跳,直视着萧秦的目光中含着刺骨的冷意。萧秦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两人对视,须臾,闲筝冷笑,“萧大楼主好雅兴,百忙之中还有心情为一些芝麻小事劳心费力,就不怕力竭而亡?”
      “我并不认为这是芝麻小事,”黑毛狐狸笑容优雅,“何况,关心下属,本就是楼主份内之事。”
      “萧秦!”闲筝冷哼,“当日我就告诉过你,我入主回春阁并不代表奉你为主!陆浩身世,不用你多管闲事!对了,”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陆浩的毒全部解了。我打算明日就带他启程回晋阳。”
      原本的淡香忽然浓郁起来,闻得闲筝直皱眉,一个大男人,走哪去都带着股香味,真是有够bt的!
      受不了地挥挥袖子,闲筝甩手走人。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悠悠地传来,“这个时候带他回去,你想让他死么?”
      蓦地停下脚步,闲筝觉得男人是在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转过身,面对男人闲适的笑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萧秦慢慢走近一脸戒备的闲筝,长袖似不经意般抚落一树繁花,“而是你。还记得么?当日武林大会,你因赠药而成名。江湖中多的是好事之人,自然会去打听你的来历—以及你身边蒙着面纱的男孩。”
      他娘的!
      闲筝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爆了句粗口,当日还不是你赶鸭子上架把我逼到众人面前的?!
      “然后呢?”长眉微挑,“那又怎样?”
      “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打听到,那个男孩是昔日你在回枫镇东茗山所救。回枫镇东茗山,传闻陆氏便隐居在这里。有人后来去过东茗山深处,竟然发现所有的五行八卦阵全部被破坏掉了,而陆氏一族,全灭。”
      闲筝心里一紧,她曾在老头记载的集合当世所有名兵神器的《天物录》中见过对陆氏的介绍。陆氏一族,为东合大陆上第一位国君轩景帝铸造了“无欲”剑,就是这把剑帮助轩景帝东征西战,最终统一了全国。为了赞赏陆氏高超出色的铸剑技艺,轩景帝仙去前特意把同为“四方神器”的“西楚沙棋无回”交由陆氏一族,希望他们靠着“无回”的五行八卦阵,不受俗世打扰,安心铸剑。
      陆氏一族的人恪守着遗言,陆氏单传,每一代都只有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在十五岁前学习技艺,十五岁后会游历世间,三十岁前娶妻并带回隐居地,开始铸造兵器,再不出去。
      陆氏家主铸造的兵器,流传在外的不过几十件而已,然而每一件,都是无价至宝。江湖中人都以得陆氏兵器为荣。
      东茗山……陆浩……被破坏的八卦阵……四方神器……无回!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男子轻轻地叹息,“就在刚才,我收到飞鸽传书,□□已经招派人手,誓要从他那里得知‘无回’的下落。”
      他xxoo的!
      听完萧秦的话,闲筝急忙奔向陆浩的住所,一边在心里把“四方神器”骂得狗血淋头!
      她下山不过半年,神器就现世了三件!人人渴望的神器在她看来,简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老头给的“复生”就不说了,连好心救个人都和神器都莫大的关系!她简直要被神器给害死了!
      “砰”
      木门被大力地推开,把正在看书的陆浩吓了一大跳,看见是闲筝,翻了个白眼,“姐姐!进屋要先敲门!”
      陆浩看着闲筝冲进屋后,慢慢地走到他前面,蹲下身子,琉璃色的眼睛平视着他的,表情凝重,他的心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陆浩,告诉我,‘西楚沙棋无回’还在不在你手里?”
      仿佛惊雷在脑中炸开,一瞬间,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惟余自己一人般死寂。
      “连姐姐也要吗?神器真的那么好吗?”
      无意识的喃语从陆浩嘴里说出,闲筝心里一惊,抬眼看去,男孩大大的眼睛空茫一片,只是嘴里重复着那句话,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闲筝怔了怔,咬牙“啪啪”两耳朵扇过去,怒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会看得起你那东西?你给我我都不愿意碰,怕它脏了我的手!”
      被耳光的痛楚一激,陆浩回过神来,愣愣看着面前一脸担忧而又怒气未消的红衣女子,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泪汹涌而出!
      “姐姐!”猛地扑向女子怀抱,哭泣着说出了一切。
      闲筝一边安慰着男孩,一边从男孩断断续续地哭诉中,整理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不知为何,每一代的陆氏正统无论生多少孩子,年幼时都会得病死去,最后活下来的只会是一个男孩,这个男孩自然就是陆氏这一代的家主。
      然而到了陆浩这一代,他却还有个哥哥,叫陆瀚,他哥哥比他大十岁,是父亲的侍妾所生,自然比不得正妻所生的陆浩尊贵。家主只有一个,因此父亲驱逐了陆瀚,然而心存愧疚,把五行八卦阵的解法都告诉了陆瀚,还是希望儿子有空能回家看看。
      谁料陆瀚一直怀恨在心,勾结江湖中人闯入东茗山,给陆浩喂下毒药逼迫父亲交出神器“无回”。陆浩因为吃下的是“蓝沁”,初期会呈假死状态而被人认为已经死亡。等到陆浩因疼痛而醒来时,看见的是陆氏族人的尸体,其中还有陆瀚的。
      ……这是一篇无敌狗血天雷小白文。
      闲筝再次鉴定完毕。
      多俗的情节啊。俗归俗,闲筝百囧之中还是想到,之所以俗,只是因为它好用orz!
      “姐姐,我没事儿了,”等到情绪平静下来,陆浩抽抽鼻子,从闲筝怀里站起来,想到刚才的误解和痛哭,红着脸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你没事儿了,我有事!
      蹲在地上大半个时辰,闲筝蹲得脚都发麻了。瞧着陆浩红红的兔子眼,叹了口气,“乖耗子,拉姐姐起来吧。”
      “恩”
      靠着陆浩小小的肩膀,闲筝刚站到一半,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悠悠地飘来,“还真是姐弟情深啊。”
      那一瞬间,闲筝很想去问问,大哥你是不是暗恋我啊?怎么每次和陆浩做出亲密动作,只要被你看到,就绝对要不咸不淡地讽刺几句?
      妈呀,下一刹那,被刚才荒唐的想法给吓到了。腿下一软,许闲筝童鞋,华丽丽地扑街了。
      “闲筝,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女人的女人了。”淡淡的嘲讽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闲筝干脆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萧秦,笑得很灿烂,“谢谢夸奖。”
      “不客气。”萧秦笑容优雅。
      陆浩摸不着头脑,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
      红衣女子和黑衣男子深情对望着……看上去,这是多么和谐美好的一副画面啊……
      可是,空气里发出的激烈“磁啪”声又是怎么回事儿?
      面对着女子“你又来做什么”的眼神,萧秦回答得轻描淡写,“就在方才,收到江盟主的飞鸽传书,就在几日前,“南海归虚”长生被‘千嫮教’领头的魔教抢走了。”
      千嫮教,第一大魔教,如今为了神器,带领□□公然与整个白道武林为敌。
      “六大派损失惨重,盟主希望凤鸣楼及其他势力能够暗中追回‘长生’。”
      被男子以别有深意地目光打量,闲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次使毒的妖女就是千嫮教二尊主,”黑衣公子悠悠道,“为了以防万一,盟主希望,善于医毒的你能同行。”
      “我不同意!”开什么玩笑!她一点也不想和神器有什么牵扯!她半点武功都不会,行走江湖不就是等着被人宰么?!
      “当然,”恍若没听到女子的抗议,闲闲丢下一句,径直离开,“你不会武功,所以我与你同行。”
      闲筝如被雷霹,瞠目结舌。
      “至于这个小鬼,既然‘无回’不在他身上,只要把事实说出去就行。”明媚的阳光下,男子回头,笑容清寒,“我会派人送他去学武功,你一直都这样希望的,不是么?”
      你大爷的!又拿条件来压我!闲筝怒火中烧,瞄见男孩听到话时的欣喜之色,火苗渐渐缩小,终于化成灰烬,欲哭无泪。
      你大爷的萧秦!我许闲筝发誓,跟你势不两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六,所谓别离
      月上阑干,满园清寂。
      烛火摇曳,房间里传来低低的絮语声。
      “耗子,以后姐姐不在你身边了,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听到了吗?”想到明天的别离,许闲筝同学放任自己难得的温柔泛滥。
      陆浩紧紧拽着闲筝衣袖,咬牙忍住眼泪,声音呜咽,“姐姐,我,我不去……我只想跟着姐姐啊!”
      “耗子,”一向乐观豁达的闲筝面对前路艰险,也不由无奈,“我自保能力没有半分,又怎样保护你呢?别忘了,现在整个魔教都在追查你的事,虽然你说‘无回’已经被人夺走了,相信的人又有几个?萧秦已经安排秋暝一路保护你,送你去找他师傅玄天老人。玄天老人文采武功绝世,你一定要好好地跟他学!”
      “姐姐,”陆浩埋首在闲筝怀里,止不住的哭泣。他本来就很聪明,又经过陆氏一族的事,想法要比同龄孩子成熟很多。他当然明白闲筝是为他好,而他自己也确实想去学武,想要为家人报仇,想要保护闲筝。然而毕竟不过是九岁的孩子,一想到要很久见不到对待自己如亲弟的闲筝,哭得稀里哗啦的。
      “你怎么这么敏感?”瞥瞥今天才穿的衣服,硬生生被男孩的眼泪泡成了咸菜,闲筝摇头,微笑着轻拍陆浩的头,“要记得,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我知道了。”男孩抽抽鼻子,努力止主哭泣,柔顺地伏在闲筝腿上,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撒娇的金毛。
      一人一“犬”静静地享受着分别前最后一刻的宁静时光。月影渐渐西沉,闲筝看着天色不早,便向陆浩道了晚安,起身正准备出门。
      “姐姐,”就在推门的一刹那,陆浩忽然喊了声,闲筝诧异地回头,只见男孩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别扭十足,“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瞄见闲筝脸色蓦地黯淡,慌忙解释,“姐姐我不是怀疑你,我知道你看不起无回,你不是为了这个才对我好的!但姐姐,你救了我,还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我,真得不知道为什么……”
      因着逆光,陆浩看不清红衣女子的表情,只是觉得那双琉璃色的,光彩照人的眸子忽然黯淡了几分,她依然在笑,但那笑几分感伤,几分落寞。
      他听见她有如叹息一般的声音,“无父无母的滋味,我不想你再体会。至少尽我所能,让你觉得生活还是能够幸福快乐的。”
      关上门,也把那片光亮和男孩困惑的眼神隔离。闲筝抬首仰望当空皓月,清辉遍地,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摸摸犹自起着鸡皮疙瘩的皮肤,闲筝摇头,悠闲踱步回房。
      “我果然不适合玩深沉啊~”
      第二日,太阳都还没出来,闲筝就被萧秦派去的婢女给叫了起来。松松垮垮搭着包袱,眼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被萧秦给拖上了他那辆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马车。甫一靠近那松软温暖的羊毛垫子,闲筝直接睡死过去。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
      昏暗的空间,惟余一双幽深的黑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妈呀!闲筝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大哥,你在演午夜凶铃里的贞子是吧?
      怒气冲冲地瞪着笑容优雅的萧秦,萧秦扬了扬眉,眼神看向……
      顺着萧秦的目光看过去,是自己上车时躺的位置,只是现在上面孤零零地落着个包袱;然后是厚厚的地毯,自己正坐在地毯上?然后……目光所及,是黑衣锦服的下摆?
      闲筝心里停了两拍。感情她睡得high到了地上,然后撒着欢一直滚到萧秦脚边?
      ……闲筝思索了两秒,决定放弃追问男人有没有脚气这个问题。
      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无视男人戏谑的目光。
      “今天怎么出发的这么早?”与萧秦大眼瞪小眼绝对不是好感觉。闲筝立刻想到这个问题。
      萧秦弹了弹衣袖,墨玉般的眼睛微光闪过,“我认为你不会愿意特意体会分别的场面。”
      ……萧大爷,我跟你很熟么?怎么老是喜欢妄自猜测别人的想法?!还有,你声音那么情意绵绵做什么?
      打了个寒颤,抱紧双臂,闲筝皮笑肉不笑,“人说秋暝公子风流倜傥,看来萧大公子亦不输‘武林第一花公子’半分哪。就冲您这句话,连绝色名妓‘潋滟’双姬都会对您投怀送抱啊!”
      “哦?”萧秦面色清清淡淡的,“闲筝过誉了。若我的话能让‘潋滟’双姬如此,那闲筝为何又无动于衷?”
      “承萧大公子良言,”闲筝弯了弯眼,很高兴能用萧秦的话将他一军,“闲筝不是最不像女人的女人么。既然如此,又动什么衷?”见萧秦沉默,闲筝得意地端起案几上的杯子,悠哉喝着温热的茶水。
      “闲筝,”萧秦低头抿了口茶,悠悠丢下一句,“这一路,有你同行,我想会很有趣。”
      这语气……忽然想到了不久前萧秦问自己为何要收养陆浩时,自己的回答……
      “咳”
      一口茶直接呛到了气管里,弄得闲筝咳嗽不止:敢情他萧大公子,把她当大型犬来看待了?
      “案几下有装了糕点的盒子,饿了的话自己拿来吃。”
      仿佛没有看到女子的窘态,萧秦移目在右手拿着的几张信纸,微一使力,信纸化成了白灰的齑粉,从指尖纷纷落下。
      闲筝吃惊,落在萧秦眼里以为是对方才那句话的疑惑,出言解释,“千嫮教教主千尘携‘长生’与二尊主妖女千月意图逃往葑国,我们现在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葑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江湖闲筝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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