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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威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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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大虎和小虎快被惊掉了下巴,就书生这脆弱的身子,哪儿禁得住捆啊,生怕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就给勒死。可见老大气得声音都发抖了,又不敢不从。
立马从床单上撕下两根布条。
一人抓住书生,一人在他手脚上狠狠缠了几道。
“不识好歹!”
易川聆一手叉腰,按着脑门儿上突突直跳的青筋在床头来回暴走,嘴里嘟囔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这儿拿乔,真是气死——”
话没说完,转身看到书生细弱的腕子都被勒红了,布条深深扎进肉里,目光一紧,道:
“你俩干什么呢?”
大虎吭哧吭哧地埋头打绳结,说:“你不让绑人吗?”
小虎对大虎说:“哥,你再检查一下看捆死了没有。”
“……”
易川聆的太阳穴顿时忍不住又“突突”直跳了,他上去一手拉开一个,道:“别绑了别绑了!”
说着就蹲下去把二人刚系好的绳结给解开了。
大虎和小虎面面相觑:“老大?”
“……”
易川聆自己也愣了一下,吃了吐的行为让他有点儿下不来台,赶忙找补,说:“那什么,他病成这样,不绑住也跑不掉,直接找个东西抬了吧。”
小虎问:“用什么抬?”
易川聆打眼一看,到门边飞起一脚,“砰——”得踹掉了门板,说:“用这个。”
于是大虎小虎一人抬着头,一人抬着脚,把书生平放到了门板上。
“不会轻点儿!”
易川聆说,他气还没消,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薅起床上的破棉被往书生身上一丢,道:“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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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他们是抬了一袋米吗?”
寨子里的弟兄们知道易川聆一早就下山寻粮了,都眼巴巴的翘首以盼。放哨的兄弟远远看到大虎小虎抬着什么东西上山,还没来得及高兴,等走近了一看,又大吃一惊:
“我的天呐,怎么是个人?!”
就立刻迎了上去,追着问:“老大老大,这什么还掳了个人上来,难不成从今天起咱们真要做土匪了吗?”
“……”
易川聆脚步一顿,瞥了眼“担架”上的书生,对方病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醒着。他握着拳,故意回答的很大声,道:
“是!打今儿个起咱们鹞子寨正式更名土匪窝,往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既然人人都说他恶,他就再没必要佯装一个好人。只是说话时看着书生,看他紧闭的双眼眼角流出一滴泪来,心中顿感烦躁,摆摆手,说:
“抬走抬走,赶紧抬走!”
明显看出老大心情不好,小虎一路上没敢多嘴,直到把人抬进寨子里,才有些犯难的说:“老大,把人放哪儿?”
“……”
易川聆狠心道:“他是咱掳来的肉票,又不是请来做客的,当然是关去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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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晚饭的时候,有人来敲易川聆的房门。
傍晚的时候,有其他兄弟去林中搜刮,掘地三尺,终于找到了两只打窝的野兔。虽然肉不多,但混着草根树皮什么的煮一煮起码不会饿的睡不着。
肉香味儿隔着门缝都传进来了,但易川聆没去跟大家一起吃。
他在床上蒙头大睡——
但也没睡着。
一闭上眼睛,眼帘上就闪过白天书生倒在他怀中呕血的情景,还有那句“这药有血,我不能吃”。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起初他并不想搭理。但门外那人颇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一直“叩叩叩”得敲着,迟迟不肯离开。
少年忍无可忍,猛地拉开被子,吼:“烦不烦啊!”
“……”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短暂安静,传来易母的声音:“聆啊,是为娘。”
少年有点儿不耐烦地重重呼出一口气,光脚下床慢吞吞去开门,说:
“你来干什么?”
“你都两天没吃饭了,今天好不容易开了荤,我给你送点儿。”易母说。
易川聆低眼一看,见易母一手拿着根导盲杖,一手端着碗浑浊的肉汤,汤里漂着几块树皮和几丝兔肉,碗底沉淀着沙土和碎石——
附近的几条河都干了,即使有浅洼地存了水,也是一碗水半碗沙,滤也滤不净,可即使这样,水仍然珍贵无比。
“我不饿。”
少年的声音稍微不那么锋芒毕露了,说:“你留着自己吃吧。”
“我和小虎他们一起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
易母说,端着碗杵在门边儿不肯离去,眉心的皱纹渐深,满脸愁容。
易川聆审视着她,沉缓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
易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轻轻地说:“你,是不是绑了一个人上山?”
易川聆也不意外,道:“他们跟你说的?”
“聆啊。”
易母叹了口气,说:“你可千万别犯傻,一错再错。听小虎说,那人只是个行将就木的书生,本来就活不长了,你说你绑他干什么?”
少年撇过脸,说:“跟你没关系。”
易母仍是想挽回他,说:“折磨这样一个人,真的能让你心里更好过吗?”
“……”
这一问,却是刺疼了他。
刚刚躺在床上,他也不止一遍的在问自己,折磨这样一个人,心中真的能更畅快吗?答案是,并不能。
“你啰不啰嗦!”
易川聆接过碗,没好气地说,催促易母赶紧离开:“往后寨子里的事儿你都少管,自己眼睛看不到就好好在后院待着,也少往前院跑!”
说罢就关上了门。
易母愣在门外,又是难过得一阵叹息,“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啊。”
可在易母离开后,易川聆却有些坐不住了,他把书生关在了柴房,那里窗户透风,又冷又脏,以往寨子里只有谁犯了错才会被关进去思过,就连身强体壮的习武之人都受不住,书生那单薄的身子,又重病在身,怎么能受得住呢?
想到这儿,易川聆忽有一丝懊悔。
望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半碗肉汤,他猛然起身,跑向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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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干燥,天高无云。
银色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将大地照得明晃晃的。夜很安静,少年推开柴房的门时,“吱嘎——”的声响在寂静的秋夜中甚至显得有几分刺耳。
而刚打开门,还没进去,易川聆就已经后悔了。
书生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生息全无。
“沈!沈!”
易川聆快步走到他身边,抱他坐起,唤了半天都毫无反应。探他的鼻息,呼吸微弱得似有似无,若不是心口还有一丝热气,就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
易川聆不敢耽搁,果断抄住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
沈玉珩的头靠在少年的肩膀,手臂无力地垂着,易川聆抱着他一路飞奔,动作却小心翼翼的,直到回了屋,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又在床边生了火炉。
端过桌上尚算温热的肉汤,坐在床边,仔细地喂。
这次倒是比喂药顺利些,一勺汤,喂一半洒一半,总归是能吃进去一些。
只要能吃进东西就说明还有救,少年心想,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擦着书生嘴角洒出的汤汁。等一碗汤下肚,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书生冰冷的身子也暖回来不少,脸色似也不如之前那么苍白了——
很可能他之前的气息奄奄不全是因为病重,也因为饥饿。
“咳……”
书生轻咳了一声,手指微动了动。
少年立马警觉,半跪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说:“沈,你是醒了吗?”
然而,就在易川聆以为沈玉珩有所好转的时候,却见床上的人又是一声呛咳,同时口中再次涌出一大股鲜血。随之便止不住了,血花一口一口的喷溅出来。
“沈!”
易川聆瞳孔一缩,用衣袖一遍遍擦着,却总也擦不净,他又想用手去堵,可哪里堵得住,血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就有些慌了,喃喃地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记起还剩了些雪莲灵芝被带回来了,就忙去找来煎药。刚刚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对方有病在身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枯木一般的身子又哪是一碗肉汤就能救得回来的。
药还是得吃。
必须得吃。
但书生仍是不肯用药,任易川聆几乎捏碎了他的下巴,始终紧咬牙关。
“张嘴!你给我张嘴!”
易川聆捏着书生的鼻子,跟硬灌也差不多了,凶狠地说:“我知道你醒着,就算你嫌脏,这药你也必须喝!”
可书生极倔,嘴唇都咬破了,仍是不肯张口。
易川聆怒极,点头道:“好,你不愿喝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情愿喝。”
说罢,把药碗往桌上一扔,“砰——”得夺门而出。
踹开大虎和小虎的房门,把弟兄俩从被窝里拽出来,道:“穿衣服,跟我走!”
小虎睡得迷迷瞪瞪的,问:“干嘛去呀,老大?”
易川聆说:“跟我去把那个病秧子的学生都绑来!他少喝一口药,我就多杀一个人,看他敢不乖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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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易川聆凶神恶煞地闯入某个学生的家门。
学生的父母都饿死了,将仅剩的一口余粮留给了小男孩。男孩儿饿得皮包骨头,凸显的脑袋又大又圆,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湿润黑亮的眼睛格外有神。
盯着面前浑身煞气魔鬼般的少年,他歪着头思索了会儿,问:“你是鹞子寨的易川君吗?”
易川聆冷笑:“不然呢?你看我像谁?”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般天真温柔的眼神,跟书生一样的眼神,便蹲下去,狠狠捏着小男孩的脸,半真半假地恐吓说:“再看我,再看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嗯!”
“你”字还没说出,小男孩却一把抱住了他。
“……”
四五岁的奶娃娃,还没他的大腿高,张着软软的手臂,轻轻把他搂入羽翼未丰的胸怀。不瞒你们说,易川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抱过,就连他娘也恨屋及乌,都没抱过他。他猝不及防,都有点僵住了,说:
“小鬼,你这是唱哪出?”
小男孩动作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背,说:“先生说了,如果遇到你,就让我抱抱你。”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