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白露为燕

3、03

　　“你就非得要回国不行吗？你就不能，你就不能把你爸接到我们这儿来吗？”

　　吴月不耐烦地说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爸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你把他接到这儿来他会不习惯。再说了，我爸现在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我不想再做任何不利于他病情恢复的事情。”

　　“那我呢？那我们的儿子呢？你的心里只有你爸，你考虑过我们的婚姻吗？”男人近乎歇斯底里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回国呢？我们本来就是中国人，就非得要留在英国过一辈子不行吗？说句不好听的，以我爸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可能没有几年能够尽孝了……”她皱了皱眉头，有点想哭，“你告诉我，现在是身为女儿的我可以享乐的时候吗？”

　　男人叹了口气：“你走吧。”

　　吴月拖着行李去超市买了点菜，准备给吴秋舫做一顿好菜。刚推开门，她就听到吴秋舫说：“慕云呀！你可回来啦！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昨天一宿没有睡！”

　　吴月放下菜和行李：“怎么能不睡觉呢？”

　　“你离开太久啦，你不在，我总觉得这个家空落落的，你以后能不能别走了？”

　　吴月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又渐渐浮上来：“好。”

　　他开心地笑起来，拉住吴月的手带她朝书房走去：“昨晚睡不着觉，就起来写字，你看这幅字怎么样？”

　　吴月仔细一看，是全篇的《洛神赋》。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这应该就是母亲在父亲心中的样子吧。

　　“我很喜欢。”

　　吴月看着父亲小孩般开心的模样，心中苦涩万分。自从李慕云去世之后，他的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医生说他患了老年痴呆症，但吴月却又觉得不太像。或者是说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不能接受，父亲一直是她的榜样、偶像，是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教授，怎么可能会痴傻了呢。后来她才知道，他不是痴了，他只是太爱一个人了。

　　父亲第一次把她认成母亲的时候，她哭着对她说我不是妈，我是吴月，我是你的女儿。可是当她意识到她的沉默会让父亲好过许多的时候就不再争辩了，她甚至也慢慢把自己活成了李慕云。

　　吴月本来打算给父亲做些好吃的，可是吴秋舫不让，连厨房都不让她进。父亲的菜果然越做越咸了，可是她没有跟他说不要再放盐了。

　　吴秋舫本来是口味偏淡的，但跟李慕云在一起之后发现她口味很重，爱吃咸的辣的酸的，最不爱吃清淡的。喜欢吃用酱油上色上的很重，看起来味道很浓郁的菜，每次他做了寡淡的菜都会被她一通批评。到后来，他就渐渐也改变了自己的饮食喜好。即使这中间他们有七年的时间没在一起吃饭，这个习惯也没有再改过来。

　　后来吴月的丈夫又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可是两个人谁也不肯退让，后来男人被逼急了，说，你如果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婚，那孩子就要跟着我。吴月只说，归你就归你吧。

　　电视机里董卿的声音响起，吴秋舫若有所思地说道：“又过年了。”

　　“是啊。又过年了。”

　　这一天吴秋舫吃的很少，吃完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本相册和一本笔记本。上面记着李慕云所有的喜好，比如她爱吃葱但是讨厌姜，葱的话最好是切得细碎炒的焦黄的，比如她喜欢吃重口味的菜，比如她喜欢喝牛奶但是只喜欢喝纯牛奶，不喜欢酸的也不喜欢甜的，她喜欢惊喜，喜欢浪漫，喜欢黄山秋天的景色，想去大堡礁旅游。

　　其实他没有看过这本笔记本，因为这些事情她只说一遍她就能记住了。

　　他看着相册首页的照片，他们在操场的看台上亲吻，正好有一束阳光落下来，洒在李慕云长长的头发上。

　　闭上眼睛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他觉得一切都格外温柔。他的嘴角开始颤抖，一滴眼泪刚好落在那张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