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直的》卿川

11、011

　　江老爷子叹息着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江爷爷可是想了小风好久，就想着你能回来，还来爷爷这里。”
　　林落风眼里噙着泪花，他低了头，“我也想您，很想很想。”北京的人，北京的事，他都想，想得心里发慌，手足无措，只有拼命做题才能弥补心里的那种空虚。

　　江老爷子年纪大了，林宿朝怕他太激动不好，劝慰道：“江叔，您别激动，小风这不是回来了，您也见到他了，以后我会经常带他过来的。”
　　“好，好，好！”江老爷子开心，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抹了眼泪后就想喝酒，不过桌上一眼看完，只有一壶茶，没有酒，他拍腿，一脸懊恼，“怎么没有酒呢？”
　　林宿朝不赞同道：“江叔，落风还小呢。”
　　江老爷子看林落风，“这一点儿都不小嘛。”看着清瘦，个子却已经很高了，脸上也褪去了稚气，显出了棱角，俨然是个大人了。

　　喝酒啊，林落风想，其实自己已经有过几次喝酒的经历了，虽然不太热衷参加班里的各种聚会，但寝室聚餐还是会去的。啤酒他能喝一瓶，再多就喝不下，不是醉了，是饱了，都是水，还容易尿急。
　　当然他是不会去跟林宿朝说他早就学会喝酒了，他说：“我都二十一了。”言下之意，他不小了。

　　林宿朝怔了一下，道：“二十一了吗？”
　　在他的记忆里，林落风留给他最后的印象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知道是一个人，但他还没有将眼前这个身高已经到了他耳边，模样清俊的青年跟那个才到他腋下，仰着圆乎乎的小胖脸，叔叔叔叔的喊着他的少年完全重合到一起。
　　他摸摸林落风的脑袋，感叹道：“二十一了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五年了，自己也三十了，“那就喝吧。”
　　“好好好，爷爷去拿，给我们小风拿爷爷酿的最好的酒！”说着江老爷子起身出了门。

　　林落风看了林宿朝片刻，双手捧着脸低头开始笑。
　　大概大人眼中的长大，就是允许孩子去做一些从前看来是离经叛道的事，比如通宵上网，比如抽烟喝酒，比如谈恋爱……
　　林落风想，从这一刻，林宿朝就会把他当做大人对待，不会再叫他小孩儿小朋友了。

　　江老爷子去了十多分钟才回到迎雪居，不过跟他一起进了屋子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相貌硬朗，脸上总是挂着痞笑的男人。
　　那男人一进屋见了人便大声抱怨道：“老林，叫你带人来你不带，还要我亲自来找。”
　　林落风很是疑惑。
　　“严升，”林宿朝无奈摇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林落风才知这人竟然就是之前想见他的严升。
　　严升摇头晃脑坐下，“有古人云，山不就我我就山，你不来找我，我想念小侄子，可不得自己找过来。”
　　林宿朝是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的性格的，相当随性，做事全凭喜好，所以严升做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他给林落风介绍，林落风乖乖喊人，“严叔叔。”
　　严升上下打量一番林落风，笑了下点头，“乖啦。”

　　林落风觉得严升有些怪怪的，他对着小叔笑得一如往常，但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笑容便有些意味不明。
　　他看不明白，也不在意，毕竟他从前与严升也没有过多接触。

　　江老爷子手里抱着一个小坛子，坛身虽擦洗过但也还有一些湿泥，可见是刚从院里梨花树下挖出来的陈年好酒，除去了封坛的泥后，那陈年老酒的香味已经是掩不住地在这屋里乱窜，林落风觉得光是闻闻，他就已经晕乎了。
　　他上前接，江老爷子顺手递给他，自己拍拍手坐下，指着严升笑着说：“我刚出了这坛酒，这小子就闻着儿，本来要先上楼的非要等着我一起。”
　　不止是严升，很多来吃饭的客人看见江老起酒也十分诧异，他们都知道这院子里梨花树下埋了几坛好酒，是江老早年亲手酿的，不说江老手艺，单就年份就很是难得，谁人不想尝一尝。可人江老板说了，酒，不卖！
　　这次见江老要开酒了，纷纷围着想尝鲜。不过都被拒绝了。

　　“那是您酿的酒实在太香。” 严升兴高采烈，“我今儿来这可是来对了，谁知道江叔您今天竟然舍得拿出这酒来，我赚大发了。”
　　江老爷子呵呵笑道：“那还不是因为落风来了，一般人我可不给。”
　　严升：“是是是，今儿能饱口福可都是沾了落风的光了。”

　　几人入座，倒了酒畅饮交谈起来。
　　江老爷子喝了两口，就放下酒杯离开了，让几人慢慢吃。屋子里除了他都是年轻人，他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在屋里，既不能跟着年轻人拼酒，也让年轻人拘束。

　　林落风三人人吃吃喝喝说了会儿话，林宿朝起身去了卫生间，房间里只剩下严升和林落风，林落风跟严升不熟，觉得有点尴尬，只好一直倒酒来喝。
　　严升放了筷子，“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这男大也十八变，落风那会儿还是个小胖墩儿，这会儿已经是个年轻帅气的大学生了。还是M大，好学校啊。”
　　“严叔叔说笑了，就是侥幸考上的。”林落风没多说什么，他本来就不是八面玲珑的性格，跟严升也实在算不上熟，而且他总觉得严升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自己不过是他一个发小的假侄子，而且还五年未见了，做什么让他大老远的跑过来要看看自己呢。
　　“哪有侥幸能考M大的，是实力。对了，你走那会儿是几年前来着，我都忘了。”
　　“五年。”
　　“都五年了啊，回到北京就遇到你叔叔，还真是有缘，是吧。”
　　林落风垂下眼睫，勾着唇说道：“缘分这事很奇妙，我回来北京第三年才遇见我叔叔，然后遇见叔叔的第二天就见到严叔叔，说起来，我与您的缘分更深呢。”
　　“我和你的见面哪有你和你叔叔来的巧合，我可是自己巴巴地跑过来的，还有。”严升拿起了酒杯，“我能喝到这酒还是沾了你的光。”
　　林落风抬眼看着严升， “严叔叔，您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双眼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扬，上眼睑尾部微覆于下眼睑尾部，眼睛大且长，当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人时，单薄的上眼睑带起长直的睫毛。

　　严升哈哈了两下，说：“我就是跟你聊聊天。”
　　“严叔叔，我这人比较笨，猜不了太复杂的心思。”
　　严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双手交叉叠于胸前，漫不经心的看了林落风一圈，等了好几秒，才开口，“你回来找你叔叔，想做什么？”
　　“找我叔叔？”林落风皱眉，“我没找，偶然遇见的。”
　　严升嘲讽地笑，“没找，那怎么就那么巧你们俩遇见了，现在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的如何能够恰巧遇到？”
　　来了，这后面才是这位严叔叔大老远跑过来的真正目的吧。在外人眼里，自己和叔叔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吗？林落风不由想，那叔叔是什么世界的，自己又是什么世界的？又是凭的什么来做这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钱吗？
　　原来严升是把自己当成去林家打秋风的了，林落风苦笑，“我没有，我……”

　　就在此时，雕花木窗外出现了一道身影，是林宿朝回来了。
　　严升迅速打断了林落风的话，压低了声音，“听着，我不管你是偶然遇见还是故意找上门，也不想知道你想做什么。总之，你好自为之。”
　　“你！”林落风心里腾起一股怒气，好自为之？我做什么了就要好自为之？你不过是我叔叔的一个朋友，也管得太多了吧？
　　他瞪着严升想反驳，门在此刻被推开，发出轻响，林宿朝踏进屋内，他不得不把话和怒气全吞进了自己肚子里。气不过，倒了好大一杯酒，一仰头全灌进了肚子里。

　　“做什么喝得那么急？”林宿朝走上前，拿开了林落风的酒杯，“以为自己成年了就都毫无顾忌了？”
　　“叔叔，我没有。”林落风抿唇摇头，伸手轻轻拉着林宿朝的衣袖摇了摇。他脸色发红，连耳朵尖儿都变红了。本来自家酿的酒后劲就大，之前已经喝了些，这一大杯又喝得这么急，反应立马就出来了，这会已经有了些醉模样，胃里烧，脑子热。
　　林宿朝摸摸他的额头，又用手背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发现有些发热，“不许再喝了。”
　　林落风乖乖点头。
　　见人没有大问题，林宿朝便没管他，与严升交谈起来。
　　林落风捏着林宿朝的衣袖，双眼有些发直地盯着林宿朝，又看向与林宿朝说话的严升，脸上露出十分委屈的神情来。
　　叔叔做什么不理他而是跟那个讨人厌的严升相谈甚欢啊？今天叔叔不是陪他出来玩的吗？那严升可真是太讨厌了。
　　可惜林宿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他又看着桌上被林宿朝从他手里拿走的酒杯，过了几秒，突然将酒杯拿起塞到林宿朝手上。
　　林宿朝疑惑地看了看酒杯， “怎么了？”
　　林落风：“我不喝了。”
　　林宿朝只当他是在表示自己听话，“嗯，乖。”
　　“我不喝了。”林落风这次是很认真地看着林宿朝说的，一字一顿。
　　林宿朝这会儿也发现了，林落风怕是喝醉了，就这么点酒量？
　　他哭笑不得，“小风，你醉了？”
　　林落风闻言皱着眉思考自己到底醉没醉，得出结论是他没有醉，毕竟他还知道自己不想再这里呆了，他想离开，“我没有醉，叔叔，我吃饱了，你送我回学校吧，我学校是M大，我宿舍是A314，再不回去宿管就要关门不让进了。万一太晚了寝室关了门，你就给我的室友罗浩打个电话，他会下来开门接我的。叔叔，我们走吧……”
　　林宿朝双手捧着林落风的脸，让那喋喋不休的嘴巴闭上，“行了，咱们回家。”他把人扶起来，林落风有些腿软，便靠在林宿朝的身上。
　　林宿朝对严升笑道：“我家这个小朋友酒量也太差了，还非说自己没醉。得，喝醉了的人都不会说自己醉了。严升，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带小风回去了。”
　　严升：“好，那我帮你把他扶出去。”
　　林宿朝：“不用，你先走吧，我等他醒醒酒再走。”
　　他这么说，严升也不好反驳什么，便先行离开。
　　林落风窝在林宿朝怀里，头靠在林宿朝的肩上，眯着眼看着严升离开。等人走得看不见了身影，他蹭了蹭林宿朝的脖颈，闷着声音道：“叔叔，我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