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HE番外集》允

1、狼烟（八）

　　安王孙右手捏着一串金色沉香木珠，随意地搁在膝上，左肘压着左膝，身子斜倾向前，右脚探出案右，笑眯眯地看着场中歌舞——八名高鼻深目、筋肉虬结的精壮力士仅着犊鼻裤，赤足踏在寸许长的红线毯上，举鼎而起，傲慢地向四面展示自己的强壮——转头时看独孤绍，那圆圆肉眼里便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十六娘家中既有商队，想也蓄了不少力士？”
　　满座妇人，本就已各抬手举扇，只将一双双顾盼生辉的眼眸自扇底露出，似无意似有意地扫向力士们高耸的胸脯、浑圆的脊背、龟背似的小腹，以及犊鼻裤下微微的隆起，听见这话，便忽地爆出几阵吃吃的笑语，有人微微红了脸，却将两指拎着团扇，将打量力士的眼光投在独孤绍身上，金大剜了那人一眼，美目流盼，娇滴滴地向安王孙道：“十六娘子虽来自域外，也是大门贵族，郎君却问这种话出来，也不怕臊跑了小娘子！”
　　安王孙笑道：“而今路上不太平，凡是商队，自然都雇着力士，我正是关切于她，才问起这样的体己话，怎么就臊了？”一面说话，眼睛滴溜溜地瞥向独孤绍，暧昧地一笑：“十六娘说，对么？”
　　独孤绍饮尽杯中余酒，泰然自若地放回案上：“不瞒大郎，我家里确实养着力士，不过我日常出门，却不爱带这些腌臜汉子——呼呼喝喝的，扰民不说，惊坏了路边的小娘子们。”
　　安王孙笑道：“然则十六娘出门，将谁护卫呢？”
　　独孤绍斜看着金大，一只大红翘头靴的靴尖压下，向外伸出一尺：“我随身有几个侍儿，能为骑射。”
　　安王孙转了转珠串，整个人更向左一动，从远处睨她：“就这样？”
　　独孤绍微微一笑，慢吞吞起身，走到一名妇人身旁，弯腰笑道：“可否借带一用？”那妇人衣上系了条大红丝绦，闻言便解下来，递在独孤绍手中，独孤绍将衣带抹上头顶，把本就散漫的发髻收束起来，衣裳撩起，扎在腰带之中，那大红翘头靴在地上调皮地翘了几翘，转了几次，终于对准八人中最精壮的那大汉，一步一步过去，到他身旁时停住，摆开姿势，两手去捉那汉子手中的鼎。
　　那大汉皱了眉，粗声粗气地道：“你拿不动！”
　　独孤绍一笑，手上用力，将鼎自那浑汉手中卸至怀中，向中央站好，臂上发力，轻喝一声，一只中等大小的鼎自怀中升起，稳稳定在头上，数息之后，放鼎下地，慢慢站起，又自一旁投壶的器具中取了箭只，径自走到厅堂最偏的角落，背对场中，随手一投，连续三只，一中左耳，一中右耳，一中壶中，因见那侧壁挂着弓，又取弓下来，在手中掂了几下，走去拿了一支羽箭，并不用护具，只引弓搭箭，正向门射出，箭只穿出厅堂，越门而过，片刻后有大门上的仆役慌慌张张捧着箭与一只断了线的灯笼进来，跪地报道：“郎君的箭将门右的灯射下来了。”
　　独孤绍将弓摆在安王孙案上，解下头上系带，捧回那借带的妇人案前，弯腰微笑：“完璧归赵。”
　　那妇人晕红了脸颊，手轻轻抚上衣带，半晌不曾拿开，却只顾着将眼望她，安王孙咳嗽了几声，方含羞带怯地拈开衣带，手指依次从独孤绍的掌心扫过，轻声道：“奴贱姓陆，住在城外回春里，十六娘得空，可去奴家坐坐。”
　　独孤绍笑道：“美人相邀，岂敢推却？”慢慢回座，两手径去扯那案上鸡腿，安王孙面上缓缓绽出笑容，抚掌道：“原来十六娘有这等技艺，怨不得不需随人。”
　　独孤绍将鸡腿塞进嘴里，转头望了那陆氏一眼，向安王孙笑道：“随人还是要，只不过跑腿的糙汉，一二个也就够了。”
　　安王孙笑道：“久闻域外多奇人，不想眼下就见到了一个——阿陆，为十六娘奉酒。”
　　那陆氏款款起身，柔柔奉酒，在座诸女多少都有几分域外样貌，唯独是陆氏是官坊女子，不短不长，纤秾得当，动静间摇摆生姿，若江南妇人，先拎着银壶向独孤绍满斟了一杯清酒，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向独孤绍道：“十六娘喝酒。”
　　独孤绍将眼向她身上打量一阵，轻浮地道：“这小杯怎能尽兴？”饮尽杯中之酒，又将自己的碗端来：“满上！”
　　陆氏面上微红，推辞道：“崔娘子宏量，妾却饮不得这许多。”
　　独孤绍眼觑着她笑：“我拿这个，你还拿你的酒杯就是。”
　　陆氏听了，反倒笑道：“那怎么行，倒显得我欺负远客似的。再说酒宴但求尽兴，若只是豪饮，岂非失了宴席滋味？”
　　独孤绍道：“那你怎么说？”
　　陆氏道：“不若斟这一碗，娘子饮一半，下剩的赐奴。”
　　独孤绍笑道：“倒是个好主意——满上！”说话间却伸出碗，任陆氏倒满，自己一气喝了有什之七八，忽地一笑，伸出头去，将陆氏手中的酒杯叼起，就饮尽杯中之酒，嘴里还叼着酒杯，眼盯着陆氏，两手将碗递与陆氏：“该你了。”
　　陆氏低眉浅笑，接过酒碗，大口饮尽，她使了心眼，喝时漏了一半，酒水顺着雪白细长的脖颈流入衣领，湿了一块，将碗递在独孤绍手中，见她眼错不错地盯着自己衣领，似心不在焉，却故意松了手，但闻哐啷一声，酒碗跌落在地，碎成一片。
　　陆氏慌忙俯身，口称“恕罪”，独孤绍自然连连搀扶，又替她向安王孙告罪。
　　安王孙借故责备几句，又令陆氏来谢独孤绍，陆氏便又再拜，起伏之间，衣领恰到好处地敞开，自座上望去，正正好好可以直看入前胸——独孤绍自也不负众望，伸长了脖子，向前探看，一面看，还向安王孙感慨：“绍长在域外，不识王化，只听说中原女子温柔婉顺，却从未能想到是怎样的温柔婉顺法，还是在安大郎这里，方见得这样风姿——不愧是大朝上国。”安王孙笑道：“我倒是有几个中原侍女，你若喜欢，不妨送你。”
　　独孤绍道：“连月在大郎这里吃喝聚乐，已是叨扰，怎么好意思再受馈赠？”
　　安王孙笑道：“你我知交，便如那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岂在几席饮馔、几个使人之间？”强要馈赠，独孤绍不得已，也坚持要以绢布百匹回赠，安王孙待要推辞，她便严辞作色，安王孙也只得勉为其难，叫出两个侍儿来拜过崔娘子，独孤绍两眼只是去望陆氏，并不对那二人假以颜色。安王孙见了，再使个眼色，宴上众人便知趣退却，独剩下他二人在内。
　　安王孙走近来，执了独孤绍的手，言笑间更多了几分亲昵：“阿陆虽非我的家奴，却也与我有些交情，你若想收，我使个帖子，收为部曲，也不是不可。”
　　独孤绍眉眼绽开，躬身到底，连连笑道：“若果能成，定然重金酬谢大郎。”
　　安王孙笑道：“都说了你我知交，不要在意这些小物。”
　　独孤绍道：“虽是知交，却也不能总赖着大郎的东西。”眼珠一转，向四面一看，凑近上前：“大郎对我多有看顾，我意欲回报，但绢币帛铜，大郎必看不在眼里，若是金银之类嘛，寻常宝物，怕也辱没大郎。我家倒专门经营一种物件，不但国中称之为奇，域外之地，亦赫赫有名。有心要献给大郎，唯此次出外匆忙，随身只带得一样，倘若大郎有空，不若先赏脸看看，要是看得上，我再设法千样、万样地弄来，大郎以为呢？”

　　嗯…这是HE部分的未完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