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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自古帝王皆神经 ...

  •   长生殿,唐明皇和杨贵妃,是了,杨贵妃原是唐明皇之子寿王的王妃。待阿武回过神来,皇帝已然逼到近前。阿武心中冷笑,面上镇定自若道。“不知皇上此话何意?不过是出戏罢了。”

      阿武一脸坦荡,皇帝倒没了撒气的借口,只能把气咽回肚子里。二人对峙片刻,皇帝先挪开了眼,转身走到桌案前,余怒未消,随手拿起案上一张纸,只见纸上写着八句诗。

      其中一句便是“酌酒怕空壶,杯盘泻浊清。”只觉得甚是刺眼。

      “这是谁写的?”

      阿武心中纳罕,那八句诗她看过好几遍,并没有什么不妥,这皇帝又在发什么疯?

      “是紫薇写的。皇上为何如此问?”

      “哼。皇后是不是忘了本朝国号为何?”皇帝拿着诗稿,冷声道。

      阿武只觉得遍体生寒。杯盘泻浊清。浊清。呵,皇帝好心思,好手段。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帝王之道她烂熟于心,皇帝对后宫尚且如此,更何况前朝,将朝臣玩弄于鼓掌之间,这些招数她都用烂了。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该当替朕好好教导朕的子女,可如今朕的儿女竟写出这样的诗,皇后是不是该好好反省反省?”

      阿武心中气闷,却也知道此时不宜与皇帝正面刚,只能默默忍下来。

      皇帝将诗稿揉成一团,随手扔了。“皇后也该去几个格格居处搜检一番,不该念的书不许念,皇家的女儿就该有皇家的样子,成日写这种诗成何体统。”

      正说着,忽又想起白日里钦天监奏报,昨夜紫微星现世,尾随分离出一颗小星,闪烁异常,恐有凶兆。紫薇自古便是帝星。皇帝皱了皱眉,开口道。

      “紫薇,女儿家家,名讳不宜过大,恐与福寿相冲,朕看不如改个名字吧。”

      阿武没想到皇帝突然提起这茬,思维跳跃太快,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但这名字改了正好。随即道。“皇上说的是。这孩子温婉得体,聪慧质仁,不如改名讳为婉字。”

      皇帝一愣,也没料到皇后思维如此迅捷。“婉,倒也贴切。只是和亲王家的姑娘封了和婉公主,倒是冲突了。”

      “不碍的。先前皇上给紫薇赐了明珠的封号,虽不是正经封号,但也可做名讳。日后有了正经封号,再改过就是。婉儿可以做小字,叫起来亲切些。”

      对于女儿,皇帝并不像对待皇子一般苛刻,甚至平日里一副慈父的样子,也自知今日借题发挥有点过了,当即点头同意。“既然皇后如此说了,那就改叫婉儿吧。”

      “是。臣妾明日便下谕。”

      皇帝没再说什么,皱着眉走出皇后寝殿。

      阿武方松了一口气,俯身将皇帝随手扔的纸团捡起来,抚平褶皱。心道,是不是天下帝王,都是这样神经病?

      皇帝走了,冬青这才敢凑到阿武近前。她瞧着皇后坐在案前,对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发呆。

      “主子,这诗怕是不能留了。”

      阿武抬眼瞧着冬青一脸担忧的样子,复又摩挲着纸上的墨迹。这几日她与那人没有见面,仅靠这几张薄纸,你来我往,却没想到区区几句诗,成了皇帝的眼中刺。

      大抵是遇见那人太过高兴,所以才得意忘形,失了自持,忘了自己现下身居何处,日日所对的是何人。一声声皇后,像个紧箍咒一样罩在她头上,将她紧紧锁在后宫方寸之地。她都快忘了身居帝位翻雨覆雨的快感与豪情,她也曾手握千里江山,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现下她才发现,彼时的她与如今的皇帝又有何差别?不过是日日揣测臣子居心不轨,后宫离心失德,将自己摆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孤守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像是浑身长满倒刺的疯子。怪道帝王以孤家寡人自居,身居帝位,便注定了无人可共比肩,寂寥至死。

      真是咎由自取。

      阿武坐在案前,兀自沉思,苦笑连连。那人怨她,也是理所应当。

      翌日,皇后谕旨,明珠格格改字婉儿,紫薇二字不可再用。

      上官婉儿愣了半天,心中大抵猜到了缘由,又有些不敢相信,这理由似乎有些太荒唐。不过能恢复名字,倒也是件好事。

      金锁倒是不开心了,委屈巴巴。“格格的名字是夫人取的,难道如今就不能再用了吗?”

      婉儿心中不忍,只得将她拉到近前,轻声道。“紫薇是帝星,本不适合做名讳,皇帝当做忌讳,自然要改的。”

      “可夫人的意思明明是紫薇花啊?”

      “傻孩子,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日后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金锁无奈地点点头,只觉得自家姑娘留在人世间的念想又少了一件,竟连名讳都不能有,有些心灰意冷。

      婉儿重又回到书案前,想着这名字大抵也是那人帮她要回来的,瞧着眼前熟悉的字迹,心间一暖。

      那人不再是帝王,她也不是近臣,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心事宣泄纸上,可以将那人笔迹小心翼翼收藏起来,据为私有。而不是阅后即焚,抹掉任何能够留存的证据和记忆。

      指尖摩挲着纸上墨迹,似有余温。有道是见字如面。

      纸短情长。

      ****

      “给明珠格格请安,皇后派奴才来通传,早上萨满巫师已经奉旨进宫,现在松鹤斋陪太后说话,稍后便来格格这儿驱邪作法,望格格早做准备。”

      婉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开口道。“连翘,你着人下去准备吧。”

      一旁的连翘点头称是,转身出去与林嬷嬷商议。

      送走传话的小太监,金锁一脸担忧的走到婉儿近前,低声道。“主子,那萨满巫师是不是很厉害?不会当场逼得你魂魄出窍吧?”

      婉儿眼珠一转,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吩咐道。“去请林嬷嬷来。”

      “是。”

      林嬷嬷使人去弄些松树枝和松油,以备巫师做法,听闻格格召见,急忙走进殿内。

      “嬷嬷,你在宫中日久,可否跟我讲讲萨满驱邪是什么样子?”

      林嬷嬷闻言,便细细将萨满巫师如何做法,如何通灵,如何斗小鬼,都说与婉儿听了。

      婉儿在殿中踱来踱去,忽而问道。“嬷嬷你方才说,被萨满巫师拿住小鬼的时候,人是什么样儿?”

      林嬷嬷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说道。“先前庆妃娘娘召萨满巫师做过一回法,那时候她还不是贵妃,只记得当时那萨满巫师指着庆妃娘娘问,何方小鬼冲撞贵人,快快出来。只见庆妃娘娘忽而浑身颤抖,两眼翻白,青筋暴起,头往后仰着,口中胡言乱语,说是有奸人害他,他死的好惨云云。萨满巫师念了一会咒,就见庆妃娘娘十指抠着自己的脖子,长长的指甲在脖子上刮出了好几道血印。后来咒语越念越快,庆妃娘娘撑不住,大声哀嚎,手脚乱舞,几个下人按都按不住,只把嗓子都叫哑了,方才精疲力尽晕了过去。那情状甚是惨烈,如今想起来,嬷嬷我都心底发凉。”

      婉儿直听愣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素来不喜留长,此刻觉得要在脖子上划几道血印子好像有点难度。

      金锁在一旁已是吓得目瞪口呆,不禁问道。“那小鬼呢?”

      “小鬼?自是被萨满巫师杀了。”林嬷嬷答道。

      金锁闻言浑身一震,往后一个趔趄,颤着声道。“杀。。。杀了?”

      “是啊,那小鬼害人,若在人身上附得久了,折损福寿,连带身边人也要遭殃。”

      林嬷嬷说着也全没在意金锁脸色发白,冷汗津津。婉儿瞧见赶忙找了个借口将林嬷嬷打发出去,将金锁拉到一边。

      “你做什么吓成这样?”

      金锁抖着嗓子,一把抓住婉儿道。“主子,要不你装病吧,别让那巫师来,万一将你驱走了,我家姑娘 。。。我家姑娘 。。。”

      婉儿哭笑不得。“金锁,你冷静一点。那萨满巫师未必就这么厉害,能把我驱走。到时候我做做戏,蒙混过去也就是了。”

      “不行的。主子,你别逞强,万一有个闪失,你可就回不来了。”金锁差点要急哭了,忽而灵光一闪,拽着婉儿就要往外走。

      “主子,我们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肯定有办法,我们去找她。”

      婉儿一把将金锁拽回来。“皇后娘娘此刻怕是在太后处,你这会上哪去找。”

      金锁闻言泄了气,苦着脸道。“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驱走?”

      婉儿站在殿门前,看见院子里已经堆起松枝柏枝,自知这一关必须要过,开口道。

      “金锁,若是我真被驱走了,你就去找皇额娘。”说罢她回身冲金锁笑了一笑。

      松鹤斋里,萨满巫师被皇太后奉为座上宾,皇太后请她占一卦。萨满巫师从布兜里拿出一把青棵麦子,交于太后。太后向青棵麦吹了一口气,然后在火神牌位前燃柏枝,祈祷一番。然后巫师在端公菩萨神位前点燃柏枝,旋即将太后手中所握青棵放在火上烧了,一面念经,一面取艾在手中捻成小粒,放在羊牌骨上灼烧。烧了一会,羊牌骨显出几样花纹,萨满巫师细细看了一会,眉头紧皱。

      阿武坐在一旁打量着这个萨满巫师,只见她身高不足五尺,后背高高拱起,花白头发编成数个小辫垂下,面色黢黑,皱纹满布,看年岁应有七十上下,可她行动并无缓滞,可见身体健朗。大抵是有些真功夫在身吧。

      “法师,不知这一卦如何?”太后在旁开口道。

      “不知太后可有此人生辰八字,供我参详参详。”萨满巫师答道。

      太后闻言,忙令魏嬷嬷取来了生辰八字交给萨满巫师。那巫师掐着手指算了半天,在八字旁写了几句批语。

      阿武坐的远,只瞧见巫师用满文写了几行字,只是不知写的什么,但看太后脸色不虞,暗道这一卦必定是凶兆。

      太后不动声色地收起八字,说了一句。“有劳法师了。”

      太后与萨满巫师又聊了几句,方吩咐阿武带萨满巫师去驱邪。晴格格在旁忽而开口道。

      “皇后娘娘,有些日子没见明珠姐姐了,晴儿想跟皇后娘娘一起去看看。”

      阿武看向她,又看看太后,瞧见太后脸色并无不满,便答应了,而后领着一群人行往群芳斋。

      群芳斋院子里堆好了松柏枝,上面撒上了松油,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烧着炭火。婉儿饶有兴致地立在殿前瞧着宫人布置,听见守门太监通传,便往宫门口相迎。

      “给皇额娘请安。”

      “快起。”

      数日未见,阿武看着立在眼前的人,有些恍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婉儿姐姐。”晴格格上前拉住婉儿的手。

      “晴儿,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瞧瞧热闹。”晴格格狡黠一笑。“好几日没见你了,来看看。”

      “皇额娘请。法师请。”婉儿侧身让皇后和萨满巫师进了院子。

      萨满巫师瞧见婉儿面相,眸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婉儿撞上她的目光,心间止不住一抖,瞧着她一脸沟壑,年岁甚高,只觉得此人不凡。

      萨满巫师领着身后两个门徒,拿柏枝沾了清泉水,往殿内殿外各处都洒了些。阿武趁着这当口,在婉儿身侧低声道。“这法师有些功力。”

      “那你还敢来。”婉儿低声回道。

      “大不了跟她斗上一斗。”阿武挑挑眉。她在阴曹地府修了几百年,堪堪破了鬼仙的门槛,凡间巫术应该奈何不了她。不过阿武似乎忘了这不是个修仙文啊。(划掉)

      婉儿闻言额间滴下一滴冷汗。难道这人还在这世间修了什么巫术不成?

      院子里点燃了松柏枝,散发出缕缕香气。宫人们都远远围着看热闹。

      只见萨满巫师身穿神衣,头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拿槌,盘腿坐在西北方位,婉儿坐在东南位,萨满门徒各在西南和东北方位站定。巫师双眼半睁半闭,打了几个哈欠后,开始击鼓,继而起身,边击鼓,边跳跃,口中长吟,音调深沉。门徒们亦如此击鼓跳跃,附和着巫师的吟唱。

      随后鼓声渐紧,巫师双目紧闭,周身摇晃,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此时门徒从火堆里取出一团烧红的火炭,放在巫师脚前,为神引路。巫师鼓声突停,混身大抖,似是已被神灵附体,口中喃喃自语。

      婉儿看得出了神,听见她口中说的是满语,便竖起耳朵。她习满文没多久,只模模糊糊听得个大概。那巫师好似在问,你们请我来所为何事?

      阿武坐在她身侧,垂首道。“因小女明珠冲撞邪神,惊动祖先来给小女驱邪避祸。”

      婉儿偷偷瞥了阿武一眼,从未听见过她说满语,倒是新鲜。

      此时巫师再击鼓吟唱,逐一恭请诸神,口中念叨了一长串神鬼的名字,婉儿全没听懂,只呆愣愣地看着巫师。阿武悄悄伸出手去掐了她一把。婉儿一愣,当即浑身颤抖,两眼翻白,头不可自抑地后仰着,十指抓着脖颈,留下浅浅几道印子,形状十分痛苦。

      萨满巫师见状,铃、鼓大作,节奏骤紧,绕着火堆极速跳跃舞动,门徒亦配合她疯狂击鼓,摇动腰铃,鼓声和铃声越发密集刺耳,摄人心魂。婉儿只觉得心神不宁,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来。

      阿武倒也没料到她还有这等把戏,正想着该如何收场,婉儿便顺势倒在了阿武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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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古帝王皆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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