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饼短篇合集》花曳

5、第五章

　　终场哨吹响，看台上一片唏嘘，有喝倒彩的也有情绪失控的，骂人的骂人，吐口水的也有。

　　亚达队的主场，结果78:92，输给了北方狼——D市昆仑队。

　　场面打的很被动，甚至有点难看。

　　按说亚达也有堪比全明星阵容的郭毅邓二徐思，无论是篮板还是三分抢断，大前锋或是控球后卫，全国联赛上排不上三甲，也是前十的大腕儿水平。结果今天被昆仑的一个小子抢了风头，缩手缩脚风采全无。

　　场上高高大大的球员们三三俩俩搭着大毛巾拎着矿泉水，边喝水边说话。

　　站在VIP第三排位置，手里还捏着高倍望远镜的徐莫莫咬牙切齿，指甲恶狠狠的抠着挂绳，幻想着是在抠那厮脸上碍眼的笑容。

　　太可恨了！回去弄个稻草人写上名字扎针……

　　“莫莫，走了。”无精打采的郑林招呼他一声：“再晚宿舍就要落锁了。”

　　“就走就走。”徐莫莫应付着答了一声：“你先，我等会儿打车回去。”

　　不行，他咽不下这口气。徐思是他本家偶像哎，被那个讨厌的后卫抢断抢断抢断得分得分得分……他叫什么来着？对！蒋仲川！妈蛋！太可恶了。

　　徐莫莫骨碌碌转着自己滴溜圆的大眼睛，飞快的想着解气的法儿。

　　跟踪，蒙麻袋，揍一顿？

　　徐莫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有点淡淡的忧桑。罢了罢了，一七八不是罪更不是残废，可是跟牛高马大的篮球运动员……比毛线比，完全没可比性好不好？

　　那个讨厌的蒋仲川，比徐思还高还壮嘞，目测不会低于一米九……

　　找个小妞过去色-诱？然后下药，再然后暴打？

　　徐莫莫伸手到牛仔裤口袋里，摸着自己节衣缩食买了VIP黄牛球票后仅剩的一张绿票子，默默低了头。

　　他的位置靠近球员通道，原本是想着能不能趁着球队大胜让徐思给签个名的，结果现在都泡汤了。还是得怪那个蒋仲川！

　　正满脑子跑火车呢，就见蒋仲川和两个队友一块儿往这边的通道走过来。

　　仇人！仇人！

　　徐莫莫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就像是好斗的小公鸡竖起了颈毛……

　　“大蒋，今天得了多少分？发挥不错啊。”说话的那个光头徐莫莫也认识，在昆仑队打小前锋，粗壮的胳膊到肩头纹着墨黑的蟠龙，张牙舞爪。

　　另一个黑壮的铁塔样的是外援拉菲斯。在徐莫莫眼里，所有的黑种人长得都一毛一样。

　　“Wonderful！”拉菲斯亲密的用钵大的拳头砸了下蒋仲川的肩膀，看的徐莫莫立马觉得骨头疼，哎凸(艹皿艹 )，感觉真不是一个星系上的同一物种……

　　三十八分。徐莫莫在心底暗暗竖中指。跑到我们亚达队的地头撒野，小子你死定了~

　　至于怎么死，徐莫莫还没想明白——

　　走到跟徐莫莫一高一低只差一排半身围栏的地方，正轻松笑着的蒋仲川不经意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徐莫莫差点腿一软给跪了。

　　怎么说呢。这感觉虽然怂，可是忒真实。

　　看台地势原因，那厮分明比徐莫莫视线要低上至少二十厘米，可是那股气势，还有那个眼神，仿佛都在无言的嘲讽着徐莫莫。小样，回去洗洗睡吧，想扳倒老子，等毛长齐了再来哈……

　　徐莫莫在自己的臆测里彻底怒了，没理智的转身斜跨上背包，盯着几步之遥的巨人背影窜了出去。

　　管他一会儿怎么弄，见机行事，他一定要这家伙好看！以徐莫莫的名义！

　　周五的街头很热闹，虽然已经接近十点半，可是街边摊大牌档还有夜场，灯红酒绿兴致正酣，一点不见冷清。

　　这对于头次盯梢跟踪的小徐同学而言，简直是大大的利好消息。

　　那三个人出了体育馆就分道扬镳了。拉菲斯老老实实回宾馆睡觉，剩下两个熊一样的壮男勾肩搭背去猎艳。

　　不是徐莫莫同学听到了什么，而是他跟着跟着，发现两人打车去了著名的酒吧一条街，泡妞把妹一夜情的高发区。

　　心底的不齿更甚。徐莫莫灵机一动，突然兴奋了。

　　他可以偷拍啊，然后上网到论坛去发出来黑死他！

　　私生活不检点，把妞撩妹泡夜店。弄不死他可以膈应死他。

　　徐莫莫被自己的小阴暗小机智激的浑身鸡皮疙瘩乱起，摸出手机看了看电量，越发谨慎的盯在后面跟了上去。

　　结果那俩人进了一家会员制的高档会所，穷学生徐莫莫傻眼了。被制服笔挺的服务生伸出白手套拦住，徐莫莫急的直转圈。

　　万一这两人在里面玩嗨了，直接解决了不带出场，自己蹲门口守株待兔不就是个瞎？不行。

　　越挫越勇的徐同学绕着会所转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后门那处的巷子里很安静，虽然后门锁着，可是……有个不大的破洞。

　　“好像是狗洞啊……”徐莫莫犯愁的蹲在阴暗的巷子里自言自语：“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能忍受胯-下之辱呢……可是里面万一有狗咋办？”

　　徐莫莫做了半天自我思想斗争，最终一咬牙一狠心，悲壮的咬着下唇裹紧T恤抱着背包，灰头土脸的钻了进去。完全没发现后门对面的电线杆子上，散发着不起眼幽光的摄像头。

　　偷溜进了会所，后面顺利的简直让徐莫莫有点得意忘形。

　　一路躲躲藏藏的，他在一间没锁门的仓库里找到不知道谁丢那里的服务生制服，意外的合身。换上衣服并藏起来自己东西的徐莫莫激动的腿直晃，那种仿佛惊天大盗般的刺激混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就感，一时间让涉世不深的小孩飘飘然的，懵懂着浑然不觉自己把自己捆吧捆吧扔陷阱里了。

　　走廊里光线幽蓝暗淡，没有人大声喧哗，服务生都素质很高的样子，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头脑发懵的走了一会儿，徐莫莫自言自语的抓抓头发：“怎么都是男孩子服务生啊？美女呢？漂亮小妞呢？……不管了。”

　　走到一处拐角的位置，迎面过来一个跟徐莫莫差不多高的男孩，急匆匆的把手里的酒水托盘塞给他，满脸痛苦：“帮个忙，新来的贵客，K288包间……我拉肚子，拜托拜托。”

　　徐莫莫愕然，继而结结巴巴的：“好，好的。”

　　完全没看到身后那个拉肚子的男孩转了个弯，警觉的看了看，慢慢站直腰，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红票子亲了亲，表情得意，哪有半点的痛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是场合不合适，徐莫莫简直想叉腰仰天狂笑五分钟。

　　居然撞大运的进了光头和蒋仲川的包间，哈哈哈大傻子……

　　虽然包间里光线也很暗淡，可是徐莫莫忌惮于不久前蒋仲川扫过他一眼，多少有点不敢抬头正视那两人，怕被认出来。

　　于是徐同学垂着头蹲在条几前面，老老实实的把托盘里的威士忌冰块酒杯一个个摆到桌子上。

　　光头在点歌，冷不防蒋仲川突然开口，说话对象还是面前的冒牌酒水小弟。

　　“新来的？”

　　“啊？”徐莫莫打死不抬头，就露个大脑门继续贯彻“我爱工作”的方针：“嗯。”

　　“冯哥今晚来了吗？”那厮继续。

　　大脑门有点冒虚汗：“哦我没看着……”

　　“那左左呢？”蒋仲川一副熟客的样子咬死不松口：“或者Alan？Jeff？”

　　徐莫莫同学小腿肚子都转筋了，此时此刻被狼盯上的感觉如骨附蛆，哪里还有空去想害人的点子？

　　“呃，我新来的，不是……不是太熟……”

　　隔着一米的酒水台，对方铁钳样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毫无预兆牢牢抓住徐莫莫的手腕，拎小鸡样的把人拎到面前，表情莫测似笑非笑：“拙劣的跟踪者，你跟了我一路，是想要签名？狗仔？还是爱慕者？”

　　没想到自己早被发现了，徐莫莫恶向胆边生，眼角余光瞄了下光头。很好，那家伙就跟聋子似的，没听见。

　　“啐！小爷崇拜你？！哈哈你美掉大牙吧！就你那熊样。又丑又……难看，还满脸凶相，球也打的差劲，谁会喜欢你？”徐莫莫原本要说又丑又矮的，可是看着对方坐在那里都能镇住场子的身高，实在昧着良心都吐不出口。

　　“哦。”蒋仲川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恍然的表情：“你是那个看台上的小家伙。亚达的球迷？怪不得我们路过的时候，你的眼睛嗖嗖射箭直冒火呢。”

　　咦？有那么明显？

　　徐莫莫晃晃脑袋，既然偷拍的计划破产，那么眼下如此近身的机会——

　　小家伙恶劣的低头瞄着大块头穿着运动裤的□□。看样子自己只要一顶膝盖就能撞到。可是力度怎么掌握呢？万一真撞碎了蛋，自己是不是要以故意伤害罪被关进监狱？

　　这厢胡思乱想呢，头顶传来蒋仲川暧昧的哼笑：“你看什么呢，嗯？好看吗？”

　　“好看。”徐莫莫一贯的敷衍，嘴巴比脑子快。可是这次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瞪着毫无震慑力的圆眼睛，爆红的脸颊气势全无：“说什么呢你！”太不要脸了……

　　蒋仲川笑的直抖，抓着他的手都松了力气：“你这小孩真有趣……哈哈……”

　　恼羞成怒，徐莫莫一把挥开他的钳制，往后退了两步，气恼的抬起脚冲着蒋仲川的膝盖踢过去：“让你笑让你笑！我踢死你！”

　　一脚踢结实了，徐莫莫掉头就跑，比兔子还灵活。

　　身后依稀传来一声闷哼，随着关闭的包间门彻底隔绝。

　　心脏乱跳到砰砰砰，头脑眩晕。徐莫莫根本不敢回头，一径往幽暗的地方钻，可怜的转了向都不知道。

　　等到不知跑了多久，肺都要炸了，胆小的徐莫莫终于软着腿撑着膝盖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呼吸着，喘到要死。没事了吧，安全了吧……

　　“不跑了？”身后悠哉的声音太过闲散，带着戏谑：“小体格不咋地嘛。”

　　“啊！”徐莫莫一声惊叫，蓦地扭头，看到那个噩梦般的铁塔就杵在几米远的地方，抱着的双臂肌肉虬结，一看就是打人很疼的那种……

　　想都不想，徐莫莫扭回头打算继续逃窜。结果慌乱中找错了方向，小家伙一脑袋直直撞向门板。咚的巨响之后，徐莫莫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呃，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朦朦胧胧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气的他鼻子不来风，悲愤莫名。

　　“不是吧？这么想不开？跑不过也用不着自尽吧……”

　　……………………………………………………

　　徐莫莫是在鸟语花香——头疼欲裂中醒来的。

　　睁开眼不是宾馆的雪白天花板，古朴的吊灯说不出的好看，窗帘是墨蓝色，随着微敞的窗户涌进的凉风晃着，如波浪。

　　迷惑的爬起身，徐莫莫傻愣愣的四周打量，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他跟踪那个仇人，然后假扮服务生，进了包间，然后被识破，结果他超人附体般踹了那人膝盖一脚，不知道会不会踢成骨裂嘿嘿嘿——

　　“醒了？”房门从外头推开，进来的男人一身清爽白T恤白运动裤，半干的头发上散发着淡淡洗发水的味道：“你是昏迷还是睡着了？这一觉八个小时，啧啧，小家伙你心可真大。”

　　是仇人蒋仲川。

　　“这是哪里？”徐莫莫偷瞄那人膝盖，真遗憾，看走路好像没什么事儿嘛。

　　“中转站，过会儿人贩子过来验货，合格就带你走。”蒋仲川哼了一声，随随便便往床边一站，压力山大。

　　“嘁，骗小孩呢？！”徐莫莫嗤之以鼻，就那么坐在床上跟他顶嘴：“就你这智商，还是改行去当啦啦队吧。”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蒋仲川闷笑，俯下身来双手撑着床，目光平视着徐莫莫，藏不住的笑意：“不会就单单是因为亚达输了球吧？那你这智商比我还堪忧啊，看来连球迷都做不了了，只能卖出去给人家烧烧饭拖拖地浇浇花了。”

　　“你！”徐莫莫干瞪眼，想不到这人毒舌起来毫不逊色。

　　“我什么我。”蒋仲川歪着头，一侧嘴角斜斜勾着，又痞又坏：“来来，人贩子来之前，咱俩来算算账，算算你踢我一脚那笔账。”

　　徐莫莫外强中干，抬着下巴嘴硬：“怎么着？我高兴！有本事你打回来！小爷绝不还手！”

　　“行。”蒋仲川双手交握，按的关节喀啦啦直响，一把握住男孩的右脚脚腕，轻易拽到面前不松手的打量着：“我这人睚眦必报，以十还一。你踹了我一脚，我还十脚太累。要不这样，我把你右脚拧断，就算扯平了？”

　　“啊……你变态！”小孩紧张的脸色都变了，强撑都要撑不住了，嘴唇直抖，徒劳的踢着腿：“蒋仲川——”

　　“呦，你功课做得不错，还知道我名字嘛。”高壮的家伙就势坐在床沿，热热的手掌贴着小孩的脚踝，烫的人头昏：“你觉得这样不好，那你说个提议我听听？比如，”男人慢吞吞的，说出来的话像恶魔：“把你扒光了扔到闹市区？要么送回XX大学？不好意思，我昨晚一不小心看到你的学生证了。徐莫莫同学。”

　　“你、你、你仗势欺人！”徐莫莫全然没了往日的机灵劲儿，漂亮的大眼睛里水光荡漾，泫然欲泣：“你那么大块头，我踢你一脚怎么了？再说你又没事……”

　　“你这小家伙真不经逗。”蒋仲川无奈的笑，松开手，就势胡噜一把他的头发。可是那笑容里，徐莫莫竟然心惊肉跳的看出一丝宠溺。哇好阔怕……

　　“你跟徐思有亲戚关系？”蒋仲川伸出手，大拇指擦着徐莫莫的眼角轻柔划过。

　　徐莫莫愣愣的摇头。心思完全没放在对方的问话上，反而纠结万状——

　　他怎么能擦出眼泪水？难道我哭了？仇人面前怎能示弱？妈蛋好丢脸……

　　“行了行了，下楼吃饭吧，吃完滚蛋。”床铺往下一沉，跟着一轻，站在床边的男人高如神祇壮如磐石，眯着的眼角有浅浅的笑纹。

　　徐莫莫突然莫名慌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哎呀操了，他居然觉得仇人笑起来真他娘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