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归来》潇潇湘水

3、年少难驯

　　郑漱仪睁开眼时，见只有娘亲守在床边，想起昨日的事，心中更添愁绪。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她懒洋洋地坐起来，“娘。”

　　“听娘的话，快点洗漱好，等会儿跟你爹道个歉。”

　　“我不去，我凭什么去！”

　　林夫人也对夫君有些不满，好好的一个孩子，成天打骂成何体统，天天约束人家笑不露齿，谦虚谨慎，齐府、苏府那几个同龄的小姑娘根本不太愿意跟自家女儿玩，嫌她性子不够活泼。

　　“好孩子，你爹是有些不对，但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希望你事事都依着他，你何不顺了他的意，去跟他道个歉，等过个两三年，他就是想管你，也管不着了。”

　　郑漱仪道：“反正我不去，对了，海棠姐姐呢？”

　　“被你爹叫去了。”林夫人怏怏不乐，这个夫君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一大早想到昨天海棠受了委屈，非得把她叫过去安抚一番。

　　漱仪越发生气，眼泪夺眶而出，“我不要这个爹了！”她急速走下床来，又砸了几样东西，然后把林夫人给呛了出去。

　　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林夫人赶紧让人去请郑伯言。

　　郑伯言哪里肯由着郑漱仪的脾气，索性提这个鸟笼就出门去了。

　　漱仪见这招不管用，只得断断续续地停住了哭声，“娘，你把海棠嫁了吧，我不想再看见她。”

　　“那你得答应我，我把她嫁了之后，你以后得乖乖听话。”

　　“那是自然！”

　　“这个还得同你爹商量，海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也不能随便拉出去配人，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哼，我不管，我要她马上就消失！”本着捉弄人的心思，她向母亲提议道：“把她赶到乌县去，让她嫁给来哥哥。”

　　“那也得海棠和你来哥哥都同意啊。”

　　“娘，你是不知道，来哥哥上次来的时候，曾向我问起海棠姐姐的名字、籍贯和身世，后来还亲自与她攀谈过，他是喜欢海棠姐姐的。”

　　林夫人不免有些震撼，她这个女儿果真是善良，即便有心想赶人，也为她寻了个不错的归宿，封雨来是她的远房亲戚，上个月过来打过秋风，人虽然穷了一点，长得是真不赖，要是封家没有没落，倒是可以考虑留给漱仪。

　　“那海棠呢？”既然郎有情，最好妾也有意，不然夫君断然不肯。

　　“来哥哥那样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女子不喜欢？再说，海棠姐姐的卖身契都在你手里。”

　　林夫人仔细想了想，把海棠叫了来，将漱仪的想法转述了一番，漱仪补充了一句，“未免夜长梦多，最好三天内就过门。”

　　海棠看了看漱仪，只见这小丫头的眉梢嘴角，有着几分得意和桀骜，又隐隐透着几分歉意。这看似荒唐的提议，其实背后隐藏着一份自卑。

　　五年前，郑府的地位不如现在，当时，京城内叱咤风云的首富是贾小龙。这贾小龙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志高学博，十七岁便登科及第，成为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无数文人争相赞颂，说他是个百年奇才，有人给他起了个诨号——状元王。

　　说来，那年科举的确实有些变数，当时连续几日燥热无比，热得人心不定，孩童夜啼，不少考生因此彻夜难眠，有的一时贪凉，第二日更加难受。

　　贾小龙倒也谦虚，公开宣称说是运气好，才得了个便宜，希望大家不要给他那么大的荣誉，并且自诩——运气王。

　　圣上却觉得受到了侮辱，运气固然重要，实力当然也不容小觑。此举多多少少有点打击别的落榜者，别人寒窗苦读二十年，不如他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圣上为了鼓舞其他学子，将计就计，将贾小龙派去了乌县——天子脚下最贫穷的地方。

　　多少人替贾小龙不值，他却优哉游哉地上任，五年来，兴水利、修桥梁、办学堂、促农耕，愣是将乌县的面貌彻底换了一番。然而，他的家世却一清二白，往上十代都是种田户。

　　就在大家感叹人与人的智商不能同日而语时，他辞了官，白手起家，与同样出身贫贱的妻子开始经商。

　　又过了五年，贾小龙成为了京城首富，气得无数人天天诅咒他。

　　期间，当今圣上心中嫉妒，屡次想找贾小龙的茬，不过，都被皇后劝阻了。话说，皇后也是一位奇女子，暂先不表。

　　不久后，一天夜里，一块天外巨石降落乌县，从此，贾小龙成为一方传说。

　　郑府也因为这次意外，迅速填补了贾府生意的空缺。

　　郑漱仪骤然新贵，加上性子不够跳脱，并不受其他商户出身的女孩所喜。而世家的同龄人，又觉得她出身铜臭，性格不够沉稳。她不仅两头尴尬，再加上郑伯言不如其他父亲慈爱，因此心中颇为自卑。

　　海棠心想，漱仪此番恶作剧，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在爹爹心目中的分量，看他会否允许自己随意支配一个丫鬟，二者，她见惯了世家的权利对百姓的支配，想效仿一下。只要大家由着她来，让她得到了满足感，到时便会出来收回这场恶剧。

　　林夫人把海棠拉了出来，“海棠啊，你知道香香的性子，她只是觉得老爷对你太好，心中不服气，想惩罚你一下，你先低个头，她就不会为难你了。”

　　“都是我的错，我愿意陪她演这出戏。”

　　“这事儿如果让老爷知道了，定会觉得咱们胡闹，但我这个当娘的，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大哭大闹，昨天你也看到了，她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希望你看在老爷待你不薄的份上，跟他说你是自愿的，如何？”

　　海棠想起漱仪眼里的那点歉意，那代表着她的善良，即便有心戏弄人，也会觉得难受。她愿意由着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妹妹，让她胡闹一回。

　　见海棠点了头，林夫人带着她来到清峦苑。

　　郑伯言心知故人的女儿在自己府上受了委屈，这是想远走高飞，不过，那个封雨来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想来故人泉下有知，也会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