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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越初赶到兰亭的时候,那亭中果然有一人身影。

      这万玥谷谷内颇大,越初又没法像其他修仙之人一般御剑飞行,此刻赶到兰亭也是耗费了好些脚程,又耽搁了些许时辰。

      越初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稳了稳自己紊乱的气息,脚步轻轻,停在了那斜躺在亭中竹椅上的人一尺开外。

      竹椅上的人似乎在假寐,越初不敢抬头,仅凭余光瞄了一眼那人披散至胸襟前的乌发,黑夜下那头乌发被映得发出淡淡月光,随意搭在身前的手纤长而有力。

      思索一秒,正要开口叫人时,面前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落在头顶的视线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那可人儿的侍从来了啊。”

      那声音磁性不带半分情绪,然而内容却充满了讥诮。越初心中寒意盖过了羞意,毕竟这位在外的名声可不是虚的,那双看似纤长细白的手可是染过血的,万一惹了这位心情不美丽,那还不像捏核桃似的捏碎他的脑袋。

      越初抿了抿唇,低头欠身道:“越初知错,请谷主责罚。”

      谷主大人微微坐正了身子,看着面前的人轻启薄唇,似笑非笑道:“灯会玩的还尽兴么?”

      “…!”他和蓝桥三人溜出谷的事果然被发现了!
      不对,准确的是蓝桥二人出谷,他,‘溜’出谷。

      越初心中两行清泪,把头垂地更低了,“越初真的知错了,还请谷主责罚。”

      “罚什么,我们初儿在谷里玩腻了,自然要去谷外瞧上一眼,这么说来我倒是也觉得这谷里的风景看着有些无趣了,不如明个儿我命人把这拆了,照着灯会的模样重新修建一番,初儿觉得如何?”

      厉害,有钱人就是牛皮……不对不对,他好害怕啊啊啊!!

      越初真的要哭了,这位谷主大人当真是不辱毒遍天下无敌手的美名,他如今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看来回去直接收拾收拾包袱,明日早些离开才是,免得到时再被人扫地出门,弄得毫无颜面。

      他心中一片悲凉,攥在手里的衣襟几乎被冷汗打湿,而那边谷主大人似乎终于我佛慈悲了一回,不再追着出谷的事不放,不紧不慢地移了下腿后,吩咐道:

      “斟酒。”

      越初如释重负,连忙开始倒酒,“谷主请。”

      颜菱看着递至身前的酒盅,视线扫过对面卑躬屈膝的人,眼角眉梢缓缓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没有立刻接过酒盅,而是夹着几分懒意将下巴抵在了手上,突然说了一句:

      “这回手干净了?”

      越初低垂着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却还是应了声,“回谷主,越初的手是干净的。”

      “是么……你抬起头来。”

      越初闻言缓缓抬起头,颜菱倚靠着软塌懒洋洋地顺了顺衣摆,俊美的眉眼舒展,嘴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的弧度意外地迷人,虽说美得难辨雌雄,但神态中却寻不到半分柔弱。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面容清冷的少年,尽管表情依旧平静淡漠,但颜菱还是敏锐地抓住了他表情一瞬间闪过的震惊和空白。

      少年人面无表情,呆滞地直立在一旁。

      颜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丝冷意,“我的好初儿,我还记得你夸本大人‘美人’的事呢。”

      “……”

      “你哭什么?”

      “回谷主,越初没有。”

      “你眼眶怎的红了?”

      “可能是月亮太圆,心太凉。”

      “……”

      越初上前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许是已经放弃挣扎了,他直接问道,“谷主想怎么责罚越初?”

      颜菱挑眉,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只见少年微微垂下眸,异常温顺道,“越初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身为谷主的贴身侍从,如此殊荣却毫无上进之心,谷主仁慈让越初好生休养了月余,越初却跑出谷去,还在谷主需要服侍的时候不见人影,实在是罪有应得。”

      颜菱嘴角勾出一抹笑,“有理,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越初沉默一秒,迂回委婉地回答道:“谷主想怎么罚就怎么罚,越初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求能继续长久侍奉在您身边。”

      眼下先保小命,以后从长计议!

      颜菱手中摩挲着酒盅,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蓝毒说你恢复了正常,果真是较从前机灵了不少。”

      然而他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我瞧着,怎么感觉你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呢。”

      蓝毒就是蓝卿。

      越初心下一惊,心想这人果真是深不可测,心思远比他想的更加细腻。实际上越初确实记不太清过去的事了,偏偏原著也没有记载过多,所以他也不清楚眼下自己和从前有何差别。

      蓝卿跟他说过,以前他虽是个痴儿,但也算不上痴傻,只不过心龄始终停在六岁孩童,行为举止有些幼稚罢了。

      他被捡回谷时正值寒冬,饥寒交迫即将冻死在路边之际,正巧被谷主拾了回来,也许因为这个,痴儿时候的他尤为依赖谷主,人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真是应了那句话。

      越初初听到这话时,心中只不过闪过了雏鸟情结一类的想法,并没有多想。反倒是之后如何被任命为侍从一事更叫他好奇。虽说蓝卿笑意盈盈地和他解释过小时候的自己十分讨喜,虽然行为有些幼稚了些,但模仿能力很强,因此作为侍从时也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但越初总觉得有点难以相信。

      毕竟现在,越初面对着谷主大人的这张面庞就完全讨喜轻松不起来。甚至他还有种腿软想要跪下叫爹爹的冲动。

      越初心中愈发悲凉,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些许惊慌,嘴唇也抿地越来越紧,一脸茫然地看着谷主。

      颜菱静静地望着他,两人间弥漫着一种寂静到窒息的空气。突然,男人嘴角绽开了一丝笑意,眉宇也舒展开,那张俊美风流的面容在嘴角勾起时,宛若皎月绽现。

      只见他眼带丝丝柔意地向越初轻招了一下手,“初儿,过来。”

      少年被‘初儿’两字叫的一阵寒战,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非常怀疑这个称呼曾经是只有在他犯错的时候这位谷主大人才会这般叫他。

      忍住心底涌上来的疯狂的逃跑欲/望,越初向前走了几步。

      “再过来点,蹲到我面前。”

      “……”方便你一掌拍死吗。

      越初一咬牙,蹲在了颜菱身前。

      一落身,脸上便突然被只微凉的手抚上。
      毫无疑问,那只手是谷主的。

      夏夜中,越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屏住呼吸就想往后闪,却只感觉那只手微转停留在了脖颈与脸庞的交际处忽地掠过,动作轻柔,仿佛在摩挲着什么珍宝一般,鼻尖还残有些许淡香,有点让人熟悉。

      “蓝毒可有与你说,你这次因何生病的?”男人声音轻柔。

      越初缓过神回道,“蓝公子说我中了寒泉的寒毒。”

      颜菱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放下覆在他脸侧的手,却转而执起少年紧攥的手把玩了起来,“那他没说你是被我圈/养在泉边的白蛇衔住,强行拖进池中的么?”

      越初正被按地头皮发麻,生怕日夜陪伴自己的小手会在下一秒超乎人类正常角度地翻转,一时间也没注意他说什么。

      好在,男人也没指望他回什么,自顾自地说着,然后语气随意地抛下一颗重磅。

      “不过也无妨,我已经将那妖物给分尸,前几日你吃的羹便是用那东西做的。”

      “……!!”

      越初瞬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晴天霹雳。

      原著中有一段讲的就是他兄长在历练之路上偶遇一大蛇的故事,那大蛇以食修行者睾/丸为生,因而性/器长得奇形怪异,令人发指,原谅越初单纯脆弱,在读完那段原著后他便从此对蛇一类的动物产生不可磨灭的恐惧。

      眼下听了自己无意间吃了蛇肉,一时震惊下意识想要捂嘴呕几下,然而却忘了自己手还被捏着,拽了几下没拽出来,他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声带颤抖地问道:

      “做、做成羹了吗……?”

      “自然。”

      越初在脑中开始搜索这几天吃过的那些曾经让他觉得美味的羹肴。

      “……我吃了?”

      越初心中还隐隐带着点希望。

      颜菱靠在引枕上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你不是还让膳房添了一回汤?”

      “……”

      越初感到今晚吃的糕啊枣啊果子什么的在肚子里疯狂翻滚,胸口一阵恶心,然而他还不敢在男人面前吐出来,只能强压下去,结果就是眼眶越来越红,隐约分泌出几滴生理泪珠挂在眶上,欲坠不坠。

      “你又哭什么?”

      颜菱虽这么问道,心下最后一丝疑虑却缓缓打消。

      他早有猜疑,毕竟是在他跟前痴傻了多年的人,怎会这么机缘巧合地因一次落水便恢复了神智。

      本想确认少年是否被谷外那群虎视眈眈的东西掉了包,所以方才才确认了一下少年脸上有无人面皮,掌间有无御剑人常有的薄茧。

      但眼下看到少年听到自己无意中食了蛇羹的反应后,他反倒打消了猜疑。

      若是有意图的修仙之人听闻自己吃了那在寒泉边修行千年的白蛇,便是欢呼雀跃也来不及,那可是于修行大补的东西,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而平常人若是听到自己吃了蛇羹,也定不会有多大惊疑的反应。

      但少年此刻反应剧烈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与那条被颜菱圈在池边的白蛇是手拉手的好朋友……说出去颜菱自己都觉得是个笑话,千年修为的妖物与一介无半分修为的人竟然摆脱了食物链的束缚,建立了友谊,偏偏一方痴儿般真心相待,一方甘愿忍耐食欲,连他都不禁称奇。

      此番也是,少年听了那蓝桥那小子的胡话,趁着他休憩的时候偷溜进寒泉与那妖物嬉戏了起来,那蠢妖物一时忘记了少年不过一介凡人之躯,竟生生把人拖进了泉中,若不是他发现的早,早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眼见着少年紧锁着眉头,眼睛红地像个兔子,倒像是啖肉自食的意味,颜菱不由得蹙眉道:

      “不过一介妖物,你至于如此?”

      正陷在自己情绪中的越初会错了意思,以为谷主厌烦了,便忙回了句,“谢谷主赏赐。”

      只是声音还夹杂着浓浓的鼻音。

      颜菱心中有丝不悦却没说什么,冷冷地喝尽了一杯酒,看着面前看似清冷却似乎又比从前还好欺负的雪衣少年,微眯起眼睛道。

      “我要狠狠罚你。”

      越初端着酒壶的手一紧,脑中疯狂闪过一片血腥残暴画面,却只见面前俊美男人言罢呼地一振袖站了起来,狭长的眼睛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便大步流星地越过他走开了。

      越初有点摸不着头脑,连忙放下东西追了上去。

      这一路追来,越初好悬没跟上,明明只是在平坦路上走,每每他要赶上时,眨眼间便发现男人的身影又出现在十米开外。

      越初觉得这人在光明正大地耍他玩,并且还找到了证据。

      奈何他敢怒不敢言,吭哧吭哧赶到地方时,那人已经在屋中坐了好些时辰,正悠然闲适地饮着清茶。

      见越初额角渗汗,气喘吁吁赶来,还颇为嫌弃。

      “怎么这么慢,我茶都饮两盞了。”

      越初没出声,默默擦了擦汗,站到了一边。

      他等着男人说的惩罚,不禁时刻心惊胆战着,然而直到子时,男人当着他的面躺进了他刚为其铺好的床铺中,却也依旧没再与他说过半个字。

      修葺雍容华贵的寝殿中只剩下越初身旁唯一一盏掌灯,火烛明灭不定,映着越初有些迷茫的面孔。

      方才说要与他惩罚的人已经睡了,远远隔着几尺越初依旧能瞧见那人俊美无暇的面庞。

      他自是不敢随便离开,尽管他眼下也因为逛完灯会后有些疲乏,只想回到他自己的屋子好好睡上一觉。

      越初寻了个座位把自己蜷了进去,睡意朦胧地望着床榻上的人影,心道这人所说的惩罚,该不会就是一夜不眠守着他吧。

      那这可真是有够温柔的惩罚了,与那‘狠狠’可是搭不上边的。

      毕竟是出自这位口中的,越初都做好了被生生拔下一根指头的觉悟,此番下来倒真是让他惊诧。

      一个人胡思乱想到了寅时,越初到底没抗住睡意。许是心中挂着事,他睡得十分浅,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有道视线静静地落在自己身上,越初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瞧见床榻上的人正神色不明地望着这边。

      越初猛然清醒,忙上前道,“谷主醒了?越初侍候您洗漱。”

      寝殿中光线昏暗,火烛不知何时早已熄灭。越初走到床榻边抬眼间不经意对上了对方那双不见半丝睡意清明的双眼,顿了片刻,若无其事地错开了视线。

      雪色绸缎的衣袍宽松松地挂在肩膀上,略微袒/露出一片精瘦的胸膛,颜菱支起手半倚着脑袋,目光随着在黑暗中动作略显迟缓的少年缓缓移动。

      少年肤色白皙,眼下有肉眼可见的淡青,眼底的倦意还未完全褪进。

      ——那人在观察自己。

      即便在一片漆黑中越初依旧能感觉到对方那道难以忽视的视线,他在殿中寻到了一个掌灯,正欲点亮,床榻上的人却忽然在这时出了声。

      “出去。”

      越初小惊了一下,那声音听不出喜怒。

      迟疑一秒,越初乖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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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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