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呀》轻九

24、第二十四章

　　越初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从怀里掏出瓶丹药扔了下去。

　　瓷瓶‘嘭’一声砸在树底下的少年头上，继而落在了地上，敲醒了神识已经有些涣散的人。

　　栾洛捡起地上，俊俏煞白的脸上满是不悦：“你做甚！”

　　“止血丹和回气丹，每颗五十个上品灵石。”

　　栾洛一怔，捏着瓷瓶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越初坐在树上，垂下腿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里面有五粒止血丹，七粒回气丹，一共六百个上品灵石，栾小公子是现石支付，还是打欠条？”

　　“我又没说我要！”

　　栾洛气急败坏地喊着，却见上面的人歪歪头，面色平静地回道：“这样，那便是要在下帮忙收尸了？可以，劳烦小公子血书一封，在下好携信拜访栾府转达遗言。”

　　他说着，便真的扔下来了一张白色宣纸，宣纸悠悠荡荡地飘落下，轻轻划过了栾洛气的有些发红的脸颊。

　　作为仙道上的名门望族，作为显赫世家小公子的栾洛发誓，今生都未曾像现在这般受人折辱过！

　　“你！你这个……！”这位从不曾言语过腌臢话的世家小公子气的一时间不知用什么来回击面前这个可恨的人。

　　忽然，空气中的灵力出现微微波动，越初抬手轻拨开面前的枝叶往那瞧去，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寻人的栾家侍从们。

　　有钱，门下侍从都人手一个传送符的，不过比起那些昂贵的符文，越初真心希望这些人能记着给自家主子揣点止血丹这种基础性的丹药。

　　他一边暗想，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垂下去的双腿架到树上，身靠着树干，静静地看着树下那一群黑鸦鸦的人。

　　“少主，属下来迟，您无大碍吧！”

　　一见到自家主子，栾家侍从们便立刻将栾洛围住，在发现后者右胳膊的伤势后，马上便秩序井然地为其疗伤，生怕这位世家公子出半分差池。

　　栾洛余光撇了眼不远处的树，绿叶茂盛，那道白色的身影被遮地一丝不露。

　　思绪不知飘过了什么，骑装少年蓦地收回了视线，问向身边的侍从：“雁叱鞭取回来了吗？”

　　一旁的侍从闻言面上忽然攀上一丝犹豫。

　　“没取回来？！”

　　“少主息怒！雁叱鞭已经取回来了，取回来了……”侍从连忙开口安抚这位小公子，但随即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栾洛变得有些不耐，“有话快说！磨磨蹭蹭！”

　　侍从面色变得惨青，却还是不得不坦白道：“这雁叱鞭取是取回来了，可是……是借了那万玥谷谷主颜菱之手才得以……”

　　侍从心惊胆战，生恐这位因为一个不爽快便大发雷霆。果然，听到这句话的少年先是一愣，随即便对其怒目而视，语带威胁，“你说假谁之手，你再说一遍？！”

　　“万、万玥谷谷主……颜菱——”

　　话音未落，便只见骑装少年忽而抬起执鞭之手，似乎有挥下之意，侍从立刻缩紧了肩膀准备承接住少年的怒意，谁知等了良久，却不见鞭子有落下的样子。

　　侍从颤颤巍巍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少年冷着张脸，重重地哼了一声便扭开了头，侍从心下惊讶却也顿时觉得如释重负。

　　栾洛眼带冰霜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棵树，仿佛隔着重重枝叶一眼望到了那上面的人，他捏紧了手中的瓷瓶，张了张嘴，对着那边无声地说了句——

　　你给我等着。

　　接着，便再无半丝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越初：“……”

　　这是……结仇了？

　　越初莫名觉得有点冤枉，谷主的‘威名’以及各种浪行直接连坐到了他身上，里里外外他还白搭一瓶上好丹药。

　　——那可是蓝卿送他的。

　　越初叹了口气，又十分顺手地撸了一把凤羽毛，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道。

　　“狗男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待颜菱和越云霄两人回来时，已然是接近黄昏。

　　两人分别从佩剑上跃下来，没有半个眼神交流以及一句言语交流，却同一时间地开始不约而同地四处环顾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颜菱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后，最后视线停留在一处树荫下。

　　日头已经偏西，巨大的夕阳的余晖暖暖地洒下，给大地铺上一层浅橘的光晕。

　　金羽凤发出低低的嘶鸣声，羽翅微震，拂动了地面茂盛的草枝，也微微掀起了平躺在它身侧的少年披散在草地上，肩上的如瀑般的墨发。

　　少年白皙如玉的肌肤在余晖下映得染上了一丝暖意，平缓绵长的呼吸声昭示着主人沉沉的睡意。

　　颜菱眼神微动，缓步走上前。

　　他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柔软的脸颊上片刻，忽而一转，便发现了夹在少年腹部和金羽凤之间的蛋。

　　颜菱：“……”

　　隐约有一道极低的轻笑声顺着风钻进了耳中，越云霄收起佩剑若有所思地向那边望去，碧草白衣，少年蜷缩在余晖下泛金的金羽凤身边，一个面容俊美风流的男人倚坐在旁边，目光静而深地望着身边的人，眼底藏着当事人似乎都未曾察觉的柔意。

　　看见这一幕，青年忽然紧了紧手，端正俊朗的面容上渐渐攀上了一丝迟疑与忧虑，然而良久，却只见他突然微微蹙起眉，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脸上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而痒地扫过，越初闻到了一股特别浓重的血腥味，挣扎着睁开眼，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谷主大人缓缓伸回手，一脸平静的画面。

　　“谷主……？”

　　“恩。”

　　越初有点清醒了，他坐了起来，“好浓的血味……您受伤了？”

　　“别人的。”颜菱淡淡道。

　　越初打量男人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谷主……您心情不好？”

　　“……”

　　“是和……赵大哥发生了什么吗？”

　　颜菱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抬手弹了下他的脑门。

　　“拿剑鞘。”

　　越初捂着脑门顿了顿，听话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剑鞘，递给颜菱后，就这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颜菱似乎有修补剑鞘的打算，接连让越初拿出了这几日来不停收集的材料，越初瞧了一眼那一直妥善收在乾坤袋里的剑鞘，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那上面的裂纹似乎变得更加绵密了一些。

　　他在一旁出神地想着，从方才便一直沉默的颜菱忽然在这时开口了。

　　“你都不问么……这剑鞘的来历。”

　　男人的指尖若有所指地划过剑鞘下方的‘越’字，仿佛要揭开两人都刻意避开的某一点，他锐利的眼角微微上挑，眉梢忽地隐隐透露出一丝森冷的痕迹。

　　越初蓦地回神，心中轻轻掀起一丝波澜，良久，他回道：“越初不知，谷主的意思。”

　　颜菱双手仍按在剑鞘上，幽深的目光紧随着少年的眉宇的细微变化而移动，一股冷冰冰的压迫力忽然无形地在他周身散了出来，他勾了勾唇角，忽然伸出一只纤细且骨节分明的手执起了少年散在肩上的一缕青丝，动作轻缓地把玩了起来。

　　“初儿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在我身边待了近七年，就从来没想过……”他停顿住，眉宇微挑，眼带丝丝危险地看着面前人，“……自己的身世？”

　　“……”

　　如此直面男人的压迫还是第一次，越初此刻也是再一次清楚意识到了自己这些日子跟在身边的人是多么阴晴不定，令人费解，犹如初见的那个夜晚，越初觉得自己永远摸不清这人的性情。

　　——颜菱，是不是已经认出来越云霄了？

　　——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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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千思绪涌来，越初忽然陷入一阵沉默中。

　　颜菱唇角带着一丝笑，那双迷人心窍的桃花眼在此情此景下却反而透着丝丝凉意，他似乎在等，等面前的墨发少年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面前的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良久，颜菱听到这人说——

　　“越初不懂谷主的意思，但越初只知道，越初只会听谷主的话……这样不行么？”

　　少年清澈可鉴的眼睛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颜菱嘴角轻轻上扬，身子向面前的人前倾了几分。

　　男人身上的冷香混杂着淡淡血腥无声地笼罩住越初，与旁人看像是在与其亲密地耳鬓厮磨般，刎颈交依。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若是让我发现你听了旁人的话……”

　　眼睛里像是落了什么脏物，越初有些不适地眨了下眼睛，男人低沉慵懒的声音停留在耳畔，越初微微抬头，从这个角度仅能看到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脸上被这人的发尾扫过，越初忍不住想要后退一些，然而男人却先一步地拢住他的脖颈略微发力地按向自己。越初对这样过于贴近的距离感到有些不适，微蹙着眉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却忽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后颈。

　　身子蓦地一僵，越初隐约意识到了他的打算，当即便想猛地推开这人，然而未待他做出反应，后颈就传来一阵刺痛，越初的意识瞬间恍惚，来不及看清颜菱的表情，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