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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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泉守兼定。”
压切长谷部站在纸拉门外。
自从踏进“刀剑宿舍”，一路上压切长谷部毫不客气地冲着每一个紧闭的拉门喊话，力图将那些尚还赖在温床中的懒汉唤醒，而对于列在内番名单上的重点对象，压切长谷部会守在门前，直至见着穿戴整齐的本人，确认他们知晓今日的工作之后，才会向下一个目标前进。
刀剑一般是根据刀派划分的寝室。
同一流派的刀剑，就像同一家族的兄弟，或许从付丧神的外表上难以发现共通处，但他们的出阵服和刀剑本体却有不少显而易见的相似点。血脉关联本是人类社会中最自然的关系，与人类朝夕相处的刀剑耳濡目染，哪怕是在过往历史中从未碰面的兄弟，初次相见时也会对彼此保有一份亲密感。
不过和泉守兼定并没有选择和同一刀派的歌仙兼定共住一个寝室。
先天亲缘，后天经历，人是由这两者组成的，刀亦是如此。
没有光穿透纸门，那边的房间一片漆黑。
压切长谷部紧锁着眉头，不确定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是这个本丸里最新的一把刀，刚来到就跟了审神者，自然没有功夫去了解同僚的具体信息，只在方才安排内番的时候匆匆浏览过刀帐，勉强将本丸内存在的所有刀剑付丧神和他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和泉守兼定，主公开口着重强调，至于原因，兴许是因为这个付丧神特别懒？特意安排去种田，也可能是体质特别差？再不济就是犯了什么错受罚吧，种田若是主命当然万所不辞，但刀总会渴望做一些刀本该做的事。
“和泉守兼定！”
他决定里面再没有回应的话就直接破门而入。
“和泉守不在哟。”
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压切长谷部转过身，看见暗红发色的少年站在对门，微微上挑的吊梢眼来回打量了一番压切长谷部。
“食堂、道馆、手入室，去这些地方看看吧，本周的近侍桑，”他低头拨弄了一下涂了指甲油的指甲，“总归，那家伙是不会待在那房间里的。”
压切长谷部挑挑眉。
“谢谢提醒，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略有些诧异地抬头：“没想到你认得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压切长谷部，叫我长谷部就好。”
压切长谷部反手拉开了纸门。
房间内出乎意料的被收拾得相当井然有序。
两床被褥折成了豆腐块堆放在角落，天青色的羽织挂在墙上，黑底红纹的臂甲叠放在小型置物架外露的第一层。
压切长谷部之前路过粟田口短刀们的大通铺时，惊鸿一瞥间有幸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鸡飞狗跳满地狼藉，再默默回想了一下方才看到的加州清光的房间，一侧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在梳妆台上拥挤地纵横排列，一侧堆积着新旧不分的出阵服和休闲装，红蓝色散漫地绞杀到一起，中间横搁着凌乱的被褥，将两头杂物连成一片。
相比起来，眼前这个房间就显得过于空旷了，它笼罩在沉默的黑暗中，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没人在这。”
压切长谷部得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没人在这。”
加州清光在背后鹦鹉学舌。
压切长谷部心想这轻飘飘的语调必定是在嘲讽他的多疑，但那又如何，为了妥善的完成主命就是再不妥善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执行。
他垂头瞟了一眼加州清光红通通的眼睛，接着将纸拉门合上。
调查完毕。
压切长谷部抵达道馆的时候，今日手合内番的药研藤四郎和秋田藤四郎正在场上。
两位藤四郎同为短刀，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他们之间的搏杀贴得极近，辅以灵活的拳脚功夫，指尖与刀锋来回变换，胜负就在方寸间定夺。
彼时药研藤四郎擒住了秋田藤四郎的手腕，一带一拉，使得秋田藤四郎重心不稳，向前倾斜，虽然秋田藤四郎很快反应过来，顺应变化，刀刃逆转，但药研藤四郎抓住了机会，一个绕后扫腿，将秋田藤四郎彻底击倒在地，再锁住其四肢关节，使之再起不能。
药研藤四郎大获全胜。
压切长谷部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不提药研藤四郎比秋田藤四郎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身姿，好歹是那个魔王器重的护身刀，见识过最风流的人物也见证过最宏大的战场，当然要比他那些从未出过闺阁的兄弟们强上不少，正是看在这一点上，压切长谷部才安排他和短刀做手合内番，毕竟从刀帐反馈的数据上可以看出，短刀们实在需要加强锻炼。
“真是酣畅淋漓呢。”
“嗯，已经结束了。”
手合时再如何针锋相对，结束之后都是兄友弟恭的温馨景象，药研藤四郎拉起秋田藤四郎，把他扶到道馆的一侧，坐下来调整呼吸。
而在这两位下场之后，从道馆斜对角的两端阴影中分别走出了和泉守兼定以及大和守安定，短刀们前脚刚离开场地，打刀们后脚就抽刀向彼此发起冲锋。
两振刀撞在一起发出结结实实的铮鸣。
场上二人不着片甲，皮肉之上多有伤痕，面容疲惫，出招凝滞，仿佛连战多日从未停歇，随着你来我往几轮过后，招不成招，型不成形。
就像是仅仅为了宣泄的角力。
大和守安定咧开了嘴角，和泉守兼定沉下了眉梢。
虽然从青年和少年的形态对比就可以推测出，和泉守兼定是更强壮的一方，即使是毫无章法的挥砍，他的攻击也具有更为迫人的威压。
只是剑道比拼绝不取决于单一的肢体力量，大和守安定显然掌握了更多技巧，尽管抬手间有些后继无力的迟缓，但顺势而为的卸力，和绵里藏针的迅捷一击，使他逐渐掌控了战斗的节奏。
如果双方都是体力充沛的状态，这场手合无疑会结束得颇为干脆，三招之内乃至于甫一见面，刀剑之间就应当决出胜负，可没有如果，随着双方不断失误，二人已经沦为困兽之争。
该终止了。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停”，但没有谁真的停下，他们用蛮力搅在一起，凭着耐性、韧性、血性、凶性，以一种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气性，猛地分开，又同时挥下。
和泉守兼定胜在力，刀刃下压。
大和守坚定胜在技，刀锋上挑。
最终。
一把刀飞起，一把刀落地。
压切长谷部面无表情地宣布：“和泉守兼定，今日畑当番。”
“热血沸腾啊。”
说出这句话的大和守安定已经收起了手合时外露的狂样，整个人温和清爽，即便披肩散发衣襟大敞，看上去仍然有几分文静。
“种田也是一种锻炼嘛。”
他将地上的刀捡起，看着和泉守兼定说道。
和泉守兼定走开几步去拾落在场外的刀。
他看上去就和他那躺在地上的刀一样狼狈，但不会有谁否认那是一把漂亮的好刀。
俯身。拾起。起身。收刀。
他转过头来：“田间作业，我知道的。”
他不知道。
歌仙兼定感到十分头痛。
他和这位小辈接触不多，基本上只了解了和泉守兼定的名字，是由第十一代兼定所锻造，和自己这把第二代兼定所锻造的刀相比，的确是再年轻不过的小辈。
只是再年轻，也是刀剑付丧神，百年放置不用的器具才会生出付丧神，无论化形的相貌如何年幼，或者相对而言过往历史再如何短暂，作为付丧神都至少拥有百年酝酿的知性。
而且他知道这位小辈比自己更早来到本丸，在这座本丸生活的时间绝对比自己的两天半更长，所以，他只是奇怪，有点疑惑，非常困扰——
和泉守兼定为什么分不清杂草和秧苗？
难道他从没做过畑当番吗？
自己这把文系刀可是第一天就下厨种田洗衣服全都做了一遍哦？
还是说这是小辈的恶作剧，把长辈辛辛苦苦种好的秧苗一根根拔掉，毕竟年轻人总是有这样那样搞事的闲心，而自己这位小辈更是把年轻气盛写在脸上，哪怕胳膊绑了绷带，脸颊贴着药膏，依旧有股不撞南墙的冲劲。
泥点飞溅而起，在袴褶上落下一排不规则的印记。
歌仙兼定默默握紧手上的锄头。
“去那边休息一下吧，药研也叮嘱了不要过度劳累，深度疲惫反而会没有效率。”
和泉守兼定点点头，手疾眼快，把最后的杂草一把抓起，拍拍手上的泥，一抬眼看见歌仙兼定阴晴不定的神情。
“该做的都做了，这下可没什么好说的了。”
和泉守兼定嘟嘟囔囔。
“不该做的全做了，我真是无话可说。”
歌仙兼定咬牙切齿。
和泉守兼定乖巧地去到了一旁。
他大概知道自己搞砸了，但又有点委屈，毕竟难得认真干了活，顶着高强度自主训练下的疲惫，坚持完成了畑当番的修行。
不知道是否变得比昨天更强了一点呢？
他仰躺在草地上。
山丘上的樱树并不繁茂，零碎的落花飘入沟渠，顺着流水被填到田间的泥泞中。
和泉守兼定陷入浅眠。
歌仙兼定重新插秧。
压切长谷部埋首于公文。
审神者盯着炉火站起来。
本丸的太阳是冷的。
作者有话说第2章 2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