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小姐》盈盈一脱

86、父亲

　　这一盘，是秦绛有生以来关子最卖力的一次。她完全放弃了自己以前优雅大气的行棋风格，好似搅屎棍一样在小小的棋盘上拼命搞事，就是为了抢占一目两目的小地盘。

　　虽然下得风格不够漂亮，但策略成功之后赢棋的感觉还是挺好的。这一次换成对面三人举棋不定了，秦绛看到她们这个样子，越发拼命起来，不管怎么说就是要赢。让他们刚才对别人冷嘲热讽，现在也尝尝个中滋味。

　　秦婉虽然不擅长下棋，但是她也还是很懂的，现在这个情况她一看就知道秦绛反败为胜了。秦婉立刻开始四处宣传起来，引得不少没事做的姑娘们都来围观。刚才输了棋的姑娘看到自己的残局反败为胜，自然也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就呼朋引伴来看这场胜利。

　　本来下棋这里聚集的人是最少的，现在在她们的竞相招揽的之下，渐渐把大家都聚集过来了。不过这些人来也不是为了看棋，更像是看热闹，大家唧唧咋咋说得都是与棋局毫不相干的话题。

　　胜负已分，双方数过目数，竟被秦绛在大比分落后的情况扳回局面，反又胜出了对面十余目。围观人群里便立刻传出笑声来。

　　同样笑着的还有对面这位小柔姑娘，虽然她都眼中毫无笑意，但她脸上还是完美地维持了温柔笑意，故作风度地说道：“正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小柔领教了。”到底是国手家里出来的千金，气派还是学到了十成十。

　　秦绛也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说道：“是我侥幸赢了，幸而之前的姐姐布局不错，我才有这机会。”

　　“你们都在看什么呢这么热闹？让本宫也来凑凑趣。”突然人群后方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声音不大但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立刻让开一条路，恭敬地转向贵妃。

　　便见贵妃身着一袭重瓣莲花锦绣双色百褶裙，原本披散的头发也都绾了起来，珠翠金钗戴了满头，发髻顶端还簪了一朵明艳的鲜花。这样华贵浮夸的穿法，在贵妃的身上却显得很正常，仿佛这个女子天生就是要这样被珠翠环绕似的。

　　贵妃走到棋盘面前，看了看棋局，又看看两个下棋的女孩子。她身边的内侍一脸喜气洋洋地给她讲解着这场棋局的来龙去脉，宫里的人当然都是说话的天才，虽然是一场胜负已分的比赛也能让他们再次讲述出比赛时搏杀的紧张刺激，同时还能两边都夸到，谁都不失颜面。

　　但贵妃就没那么在乎别人的面子了，她听完了只是一笑，说道：“没想到卢尚书的女儿竟会输在你这个木头一样的小丫头手里。”说得卢小柔脸色都难看起来。

　　秦绛慌忙解释道：“娘娘谬赞了，是卢姐姐让我我才能侥幸得胜的。”

　　贵妃摇头，“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何必谦虚呢！”

　　秦绛不知该如何答话了，这下她应该成功得罪了在场一大批人了。

　　贵妃本人则全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她评论完这边之后，又转身去品评其他人。众人自然又都围绕着她，虽然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但是心境却大不相同。被夸奖的笑得是发自真心的兴奋，被忽略的大体上应该是强颜欢笑了。

　　秦婉很兴奋地凑在秦绛耳边，小声笑道：“这一次你算是露脸了，那么多人都及不上你。”

　　等到她们再次同乘一辆马车准备回家的时候，秦婉的态度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温柔亲切地拉着秦绛的手，好像她们姐妹向来就是如此亲密一般。

　　秦绛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嘲讽道：“姐姐，刚才入宫的时候你不是还说咱们各走个的吗？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没想到秦婉丝毫不受影响，反而笑得更加亲切，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姐姐怎么可能真这么对你，你看姐姐我在贵妃娘娘面前对维护你呀！”说着反而还给自己请了许多功劳。

　　秦绛无奈，深感自己应该好好学习学习她这种厚脸皮的精神。

　　等她们回到秦府之后，秦婉就好像宣布什么大喜事一样将秦绛得贵妃的赏识的事情隆重宣布了一遍。虽然她只是一个转述人，但她表现得样子就好像是她自己才是主角一样。

　　老太太听说孙女表现不错，自然很是高兴，她老人家便自掏腰包请全家人一同宴饮庆祝。秦绛秦婉两个便破例坐在上首，一边一个紧挨着老太太坐着，迎接着众人的赞美。

　　秦绛实在是承受不起这种架势，筵席结束她就早早找借口溜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蓉哥也还在房间准备了一场小仪式，秦绛才一进门，就看到她房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聚在厅堂里笑吟吟地等着她呢！待她进来，便齐声恭祝她赢得贵妃娘娘的喜欢。

　　“多谢你们，有心了。”秦绛面对自己人真诚的笑脸，还是高兴的，谢过了众人，还特地命蓉哥搬出钱箱打赏大家。待到其他人都散去，只剩下贴身的蓉哥和招儿在侧的时候，她又对她们二人疲惫地叹气道：“你们都看着去宫里得脸了多风光，我就觉得累得慌。”

　　蓉哥笑道：“姑娘你向来是这种闲散性格，宫里那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地方确实不是姑娘你习惯待的地方。等下换了衣裳，我给姑娘按摩按摩，放松一下身体。”

　　招儿一边给秦绛卸去钗环一边好奇地问道：“姑娘，你说这宫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呀？跟咱们府里比怎么样？贵妃娘娘好看吗？”

　　“咱们府里哪敢和宫里比，单说那地方就大了不知多少。我们从进宫门到娘娘宫里就走了好久呢！之前王女史教的，在宫里不能东张西望，所以一路上的景色我却没敢乱看，只知道是花红柳绿与雕梁画栋而已。”秦绛回忆今天的场景，发现许多事情都已经觉得模糊了，但对贵妃的印象却十分的清晰，“至于贵妃娘娘嘛，我觉得已不能用好不好看来形容她了，她是个很贵气的女子，你若是见到她你就会忍不住臣服与她。”

　　她们正交流着宫里的见闻，便听到外面的婆子报道：“老爷来了。”

　　秦绛忙迎上去，秦书弈看到秦绛笑得很温和，身手摸了摸她已经披散下来的那一头顺滑的长发，说道：“这么早就休息了，看来今日是累了。”

　　秦绛笑道：“其实也还好，不过是陪娘娘说说话，下下棋。只是婉儿姐姐那阵仗也太夸张了，我不想应付那些奉承，所以就先回来休息了。”

　　秦书弈拉着女儿的手一同坐了下来，慈爱地说道：“自从回了洛阳，爹爹便少陪伴在你身边，倒是你又长大了不少，进宫办差事还能得娘娘赏识，很不错。”

　　秦绛在父亲面前，便实话实说道：“其实我不喜欢入宫，总有人想着要害你。在娘娘面前说得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前后算计。”

　　秦书弈自然也早就打探到了秦绛在贵妃那里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笑着对她说道：“其实不光宫里，将来你长大了，处处都是要面对这些事情的。就是咱们在家里，对着亲人，不一样也会有人害你？你做任何事不也都要想是否得体？只不过是宫里这些事情都变得更严重更明显而已。”

　　秦绛听了这样的话，没觉得安慰，反而更生出一些忧愁来。她靠在了秦书弈的怀中，小声撒娇道：“做人好累，女儿真不想长大了。”

　　秦书弈笑了，搂着女儿道：“长大也有很多好处的，你就可以有能力决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样不也很好吗？当然了，爹爹也不想让你们长大呀，你们这些孩子就好像小鸟一样，长大了就要飞离爹爹了，爹爹怎么舍得？”

　　秦绛靠在秦书弈的怀里不肯离去，眼睛潮红。她低着头不说话，不想让秦书弈发觉她在流泪。

　　秦书弈确实没注意到她在偷偷哭泣，继续说自己想要说的话：“绛儿你不用害怕，即便你长大了，爹爹永远在你身后保护着你。”

　　“贵妃娘娘行事其实算得上是公正，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明言就可以，想必她自会主持公道的。”入宫的事情在秦书弈说来，就显得很是轻描淡写。“至于宫里的其他人与事，你尽量就不要理睬。后宫之事看似简单，却与前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权力之间的相互倾轧的事情你并不清楚，倘若不小心卷进去，只怕有心人会拿着你做文章。”

　　秦绛本来就胆小，听了她父亲这些话，吓得连连点头，就连其中的根由都不想多问。

　　秦书弈看到秦绛如此乖巧听话的模样，不由得叹息。他现在膝下总共五个子女，便是这个二女儿最让他省心了，向来都是沉默顺从的模样。他忍不住细想，便觉得对秦绛亏欠许多，许多时候她不声不响他也就以为真的没事，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了。

　　有一件事一直烦扰着他，让他忍不住再次悄悄叹气，秦绛的终身大事始终还没有着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