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52、第52章

　　夜色渐渐深了，旗山山谷里一派寂静，各个营帐里的士兵早早便睡下了，他们还要为明日的操练养精蓄锐，浑然不知薛牧早已出了山谷，独自去赴一场生死不知的会面。

　　在这一片漆黑之中，营帐群最中央的那点光亮虽然微弱、却格外的显眼。这样的光亮，在薛家军里算是常态，往常薛牧便时不时会彻夜议事，只是唯一不同的，今日守在帐子里的只有李姝。

　　从薛牧带着人悄悄出了旗山开始，李姝便一直坐立不安。一会儿在帐子里来回走动，一会儿望着透亮的烛火发呆，一会儿又走到帘门处向漆黑的夜色中张望……可惜，盼望着的身影一直没有在眼前出现，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也逐渐变得焦灼。

　　睡是睡不下去的，最后实在撑不住，她趴在小几上打起盹儿来，可是一直记挂着没回的薛牧，便怎么也不踏实，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醒过来一阵，继续走到门帘处张望。

　　渐渐入秋，一天比一天凉，黑夜也跟着变长。薛牧带着卫兵们回来时，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纵马行在外头，呼吸间便带了些寒气，薛牧当先走在最前头，却没有丝毫停下来休息的意思，正如李姝担心着她、他也同样记挂着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的李姝。

　　马队行的很快，一路疾驰进了旗山，等过了一线天，一行人这才慢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往营帐里赶。

　　营帐各处仍旧是静悄悄的，最中心那处微亮的灯火却让薛牧心里温暖、更觉得心疼，嘱咐了卫兵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薛牧便压着步子进了大营。

　　掀开营帐，入眼便是李姝半躺在小几上、被亮光暖暖笼罩的样子，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眉头依旧是皱着，里头潜藏着浓浓的不安，看的薛牧一阵心疼，当下也不发呆了，紧赶几步便走到榻上坐下。

　　李姝睡的并不熟，几乎薛牧刚往里走，她便感受到了动静，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见渐渐走近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李姝猛揉了几下眼睛，才恍然发现来的人真的是薛牧。

　　一声“将军”还没出口，李姝便被薛牧狠狠抱住，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尚且带着夜风中寒凉的气息，怀抱里并不算温暖、甚至冷冰冰的兵甲也咯得她很不舒服，李姝却贪恋的往他怀里凑得更紧、贪恋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好确信自己抱住的是实实在在的薛牧，而不是什么幻想。

　　紧紧抱了好一会儿，李姝才哽咽出声，“将军——”

　　所有的担忧、焦灼，以及失而复得的激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委屈。李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薛牧便牢牢抱着她，下巴放在她软软的发顶，一下一下给她顺着头发。

　　“不哭了，不哭了。”薛牧被她哭的心都要碎了，什么英雄豪情，这一刻全都不重要了，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安慰道，“你看，我多听话，真的平安回来了。”

　　说着，见怀里人不那么激动了，他才稍稍分开些，抚着她迷蒙的泪眼，一点点将咸咸的泪水吻去。

　　温存了一会儿，李姝恍然想起什么，慌忙将薛牧从榻上拉下来，扒着他的战甲检查他是否受伤。薛牧被她摸得心猿意马，喉头滚了滚，差点要忍不住，只是想到小丫头情绪尚还不稳，唯恐吓到了她，好歹捉住了她的手，不让它继续在身上煽风点火。

　　“别慌，一点伤没有。”

　　薛牧重新把人抱在怀里，静默了好一会儿，等身上灼热的欲.望渐渐下去，这才低沉嘶哑道：“倒是你，再继续摸下去，我就真的要伤了。”

　　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李姝气不过拍了他胸口一下，心里却终于松口气，还能开这样的玩笑，说明是真的没什么。

　　“你们今天过去，可有遇到过为难事？”

　　仰头一点点摸着他的脸孔，等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李姝一下子笑了，确认眼前这人不是幻觉，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口。

　　“一切顺利。”

　　薛牧毫不犹豫便道，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便低笑一声细细道：“刚去时，朝廷军大批的人马。长矛、利箭一个个全都对准了我，确实是被拦了一下，不过这定安王胆识气魄过人，见我果真是单独赴会，便挥退了那些手下，未动我一根手指头。”

　　咦？

　　李姝确信薛牧不会对自己撒谎，那这样看来，这位定安王陆胄，确实是个心胸宽阔的，看来投奔朝廷军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两人温存到很晚，等李姝迷迷糊糊在薛牧怀里睡去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见她睡得熟，薛牧轻手轻脚将她放到内屋的大床上，静静看了一会儿，等外头卫兵低声报说军师和几个心腹来了，这才整了整衣装去了外面。

　　心腹们见他出来，全都眼睛一亮，抱拳刚要行礼，却被薛牧摇头制止。

　　几个汉子虽说五大三粗的，却也不是傻子，见此便明白薛牧的意思，一个个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喝了口茶，薛牧问：“昨晚让你们注意的那几个，找到了？”

　　众心腹对视一眼，全都点点头，他们没跟着薛牧一同出去见陆胄，留下来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薛家军里泰王的探子有不少，这样关键的时候，盯紧他们比什么都要重要。

　　“找到了。”

　　有人道：“不过，是不是全部尚且不确定，惟恐有漏网之鱼，这几日我等也一直派人在盯着。”

　　几个下属都是跟在身边的老人，薛牧对他们的能力自然十分信服，闻言点点头。

　　吴启见一切顺利，从早上起就一直笑眯眯地，如今见薛牧愈发的沉稳，心中暗暗点头，提醒道：“将军，那江州那里？”

　　“昨晚回营不久，我便把书信准备好了。”

　　薛牧笑了笑，说话间拿出了三封书信，递给吴启道：“接下来，就看军师的了。”

　　吴启从位置上站起来，拱手道：“将军吩咐，莫敢不从。”

　　事情商议的很快，须臾几人便散了，吴启带着几名同袍一起出去，找到精骑营的人，吩咐心腹快马加鞭将要粮的第一封书信往江州那边寄。因渝州这边战事吃紧，事情紧急，吴启还特意吩咐：“务必高调行事，闹到人尽皆知。”

　　等几人走了，薛牧才重新进了内室，室内大床位置宽阔，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薛牧解了外袍，拥着李姝一同躺在了床上，只是他精力充沛，如今又过了休息的时间点，白天实在是睡不下去，便单手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平放着给她做枕头，看着她安然静谧的睡颜，只觉得心里软软的。

　　李姝这一觉睡得沉，差不多午时，她才醒过来，一睁眼，便是薛牧笑眯眯看着她的场景，李姝不自禁笑了。

　　“醒了？”

　　揉揉她的眼睛，摸摸她的鼻子，又上前去舔舔那双红润的唇瓣，眼见她要恼了，薛牧这才放开乱摸乱动的手和嘴，笑吟吟问了一句。

　　“将军一直没睡？”

　　他眼中红血丝还在，李姝摸摸他的眼睛，心疼了。

　　“睡不着。”薛牧继续笑，竟还有些撒娇的意味，“要亲一下才能睡。”

　　“你……”李姝无奈，嗔怪道，“你是小孩子吗？”

　　虽知道他是故意的，可那双眼睛里的疲惫却着实吓到她了，况且两人间早已亲密如一人，她便抬头往他左颊处亲了一口。

　　“不够。”薛牧点点嘴唇，“这里。”

　　可是……李姝捂住嘴，她还没洗漱呢，才不要。

　　薛牧哪里管她，见她往后退，铁臂一捞便将人捞到了怀里，唇舌并用辗转贴上了那双红唇，细细描摹外头的唇线，趁她不备，甚至直接顶开牙齿，大舌伸了进去，在里头凶残的扫荡几圈，等她熬不住呼吸困难了，这才轻轻松开她，两人唇瓣都有些红肿，甚至牵连出一条银丝。

　　一大早就这么刺激，李姝当真是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将军就眼睛一闭，直接躺倒在她身边装睡了，口里还道：“睡了睡了……”

　　真是……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订立好的盟约以及送往江州的书信外，旗山山谷一切出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李姝卸下了心理负担，平日里薛牧操练新兵她也没什么事，便日日泡在伙夫营里，帮着伙夫们钻研新食物。

　　自从几天前，工匠们按照李姝的要求，用她找来的那些土做出馕坑、成功烧出第一炉馕饼之后，馕饼便取代烧饼和锅盔，成为伙夫营的最爱，而李姝虽然进了卫兵营，但随着馕饼的成功，也在伙夫营有了充足的话语权，获得了众伙夫的尊重。

　　一切靠实力说话，不论是新兵们的操练还是伙夫营的论资排辈，这都是个不变的真理。

　　做馕坑时，所有的土都登记了下来，因此这边刚一成功，伙夫营便派出许多的壮劳力，到李姝找泥土的地方，把事宜的土全都挖了回来，在茅草屋前的空地上挖出了六七个馕坑。

　　这么多的馕坑，自然是有大用，只因馕饼不仅口感好、省粮食，而且很耐放，对于薛家军而言无疑是一种打硬仗的利器。毛师傅虽不知薛牧要投靠陆胄的打算，但渝州战事一触即发，旗山眼看着也已入秋，情况并不乐观，一旦冬至战事起，薛家军便将面临断粮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