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5、第5章

　　“好！好！好！”

　　季大叔听他竟然同意了，不知是不是想起死去的儿子，眼睛里冒出些泪花来，声音带着感叹：“你们看得起我，是我的福气！也是我命好，临到老，竟又多了两个小辈……”

　　说完拿衣裳擦了擦眼睛，李姝和祝衡看着他都没说话，却比方才亲近了许多。

　　正伤感着，祝衡突然往大路的方向望过去，李姝跟着转身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路上升腾起一阵泥土的烟尘，马蹄声中冲出一阵骑兵，由领头的高大男人带着，迅速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过来。

　　“是薛将军！”

　　“薛将军回来了……”

　　“嘿哟这下可好了……”

　　人群兴奋起来，许多人都站起来高呼，其中有将士，也有壮丁。

　　李姝却转头看着祝衡，眨眨眼笑道：“大哥你又听到啦！”

　　他先是一愣，而后也笑着点头，身旁的季大叔原本在看骑兵，闻言也惊奇道：“祝兄弟耳力过人，竟回回都听那么准，你这本事可真是不俗。”

　　祝衡被他夸得有些害羞，只是没等俩人打趣，薛将军便带着将士们停到了眼前。

　　这下子所有视线都被吸引过去，等看到他们收缴回来的大批武器和粮食，甚至还有珍贵的水袋，满满铺了一地，高呼声顿时更加响亮，有些人还兴奋地跳了起来。

　　“薛家军！薛家军！”

　　“薛家军！薛家军……”

　　先是薛家军的老兵，而后许多壮丁们也跟着一起，就连李姝、祝衡和季大叔三人也受到感染，随着众人一起举着拳头高喊。

　　这一刻，李姝心中突然涌动起澎湃的激情，是一种士兵的荣誉感，就好像获胜的是他们！拿回战利品的也是他们一样！

　　小兵们把武器和水粮搬起来，清点入库，薛将军则摆手走到诸位将士们面前，摆手示意他们停下高呼。

　　他这一摆手，前头的老兵立马规整站好，后面的壮丁先还不懂，等看了会儿，就也跟着停下。

　　整个空地上约有三万多人，竟一下子寂静起来，只听得到风呼呼拂过耳廓的声音，李姝不由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外看，头一次看清了薛将军的面容。

　　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明亮的甲衣将他高大的身材映衬得更加威武，茕茕站在那里，却不让人觉得过于刚猛，反而因他天生一双笑眼，白肤浓眉，竟有几分儒生之气。

　　儒将，大抵就是他这样的吧。

　　之前听将士们说，薛将军名叫薛牧，父亲本是个猎户，后来投奔泰王做了个将官，那时候朝廷还没改名换姓，仍旧是齐家的天下，安远侯却屡屡骚扰边界，一次捉了薛母作威胁，薛父眼睛眨也不眨，一箭便把薛母射死在城墙上，最终救活了一城的百姓，也赢了那场硬战。

　　薛父屡建奇功，护住了南边的安危，后来旧伤复发而死。等到陆胄改了天下，泰王便召了薛牧过去，任命他为将军，靠着他的英明善战，与陆胄、安远侯三分天下。

　　这样一个人，无怪能得众人如此敬重！

　　薛将军等人都安静下来，才高声道：“十万蛮军，不过尔尔，如今已悉数被射杀，将士们，咱们又打了一场胜仗。”

　　以一敌十，这的确值得骄傲！下头又高呼起“薛家军”，这次薛将军也不再阻止，等将士们都高兴够了，他才看向那一万多壮丁们。

　　壮丁们受伤比较严重，大多是被天王军的流箭所伤，数目上虽比正规的薛家军还要多，却少了那种势如破竹的气势，

　　李姝觉得薛将军的眼中带着凛冽的锋气，虽是笑着，却让人上下牙打颤，只听他道：“如今天下大乱，逆贼横行，我薛家军行事，不为权财地位，只希望平定天下，解决百姓流离之苦……”

　　薛将军一番话，处处以天下为先，句句说到壮丁们的心坎上。

　　他们就是因旱灾外加兵灾，这才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甚至险些被天王军抓去做了人肉靶子！

　　如此，也更能引起共鸣。

　　李姝甚至看到祝衡也眼角通红，他可是中了流箭都不眨一下眼睛的人啊！

　　这位薛将军，在鼓舞士气方面，确实是个好手。

　　等渲染了一番气氛，眼见壮丁们个个深受感动，薛将军才继续道：“如今既招了各位至此，那便有收服善待之意，杨术……”

　　一个红缨小将站出来，抱拳行礼：“末将在！”

　　薛将军声音朗朗：“即刻刻制木牌，将每一位壮士都收编入军，再配备红缨枪和水袋，务必跟老兵们一个待遇！至于军服……今晚开始夜里行军，白日休息，等两日后到了大本营再做打算。”

　　“末将领命！”

　　等杨小将走了，壮丁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激动万分。

　　他们也能拿红缨枪领水袋！在昨日他们还想也不敢想的，现下竟然实现了。

　　薛将军不一会儿便走了，他是队伍的主心骨，还有许多事要安排。而杨小将速度也极快，不久后他就召了近百个将士出来，在空地上围成一个圈儿，分成拨分别刻记木牌、分发武器和水袋。

　　武器怕是不轻，问清了季大叔的名字，李姝跟着祝衡一同去领。

　　站在队伍中央，李姝看着祝衡笑道：“大哥看着比刚才开朗了不少。”

　　眉目疏朗，整个人似乎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祝衡望望不远处的将士们，点点头道：“入了这薛家军，才觉得自己像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大哥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在……只有高兴！”

　　明明前一刻还想着逃出去，现下却已经喜欢上了薛家军的氛围。

　　想来是薛将军方才那一番话起的作用。

　　李姝见他激动，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因每队人很少，领取速度远比早饭时候快的多，不一会儿就轮到了李姝他们。

　　木牌约有半个手掌大小，窄长的形状，背面刻薛字，正面刻士兵姓名，以便日后士兵战死时认领尸体。

　　说来是个很残酷的东西，许多人在军中挣扎了一辈子，最终留下来的也不过一块木牌一抔黄土罢了，但这却是军营中人人都要配备的，如此才算是正规的士兵。

　　李姝改名为“李舒”，季大叔则叫做“季同”，至于祝衡，仍旧是原名不变。

　　领了牌子，接下来就快多了，只要再领红缨枪和水袋就是了。

　　这里是现下最热闹的去处，有的人是看着红缨枪新奇，有的人则是垂涎一摞摞水袋里的水。

　　身边围满了人，李姝却并不受影响，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士兵递来的红缨枪，那红缨枪大约到她肩膀，铁质的枪头缀着红缨，李姝已经预料到这玩意儿很重，却没想到会这么重，没接稳就算了，她竟还退了个趔趄，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周围顿时一阵善意的爽朗笑声，她旁边作势要接住她的祝衡见了，忍着笑上前扶起她，轻松接过三杆红缨枪拿在手上，看的李姝越发的羞窘，脸涨的通红。

　　那递枪的士兵见李姝虽满脸的灰痕，却有双清明的大眼睛，遮不住的机灵聪慧，便调侃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这么腿软，日后岂不是要受婆娘埋怨。”

　　周围有士兵有壮丁，全都看着李姝在笑，她这才意识到这兵是在说荤话，登时便有些羞恼，脸上红的更加厉害。不过一想到自己现下可是个“男人”，倒也不觉得这人的话有什么恶意了。

　　祝衡的神色却立马变了，上前就要跟那士兵理论，李姝怕出事，连忙上前拉住，道：“大哥，季大叔怕是等的急了，咱们赶紧走吧。”

　　祝衡怒火正盛，哪是她能拉得住的，额头上青筋已经爆起来，几乎拖着李姝往前走。

　　那发红缨枪的士兵察觉出不对，紧紧握住腰里的刀，脸上都是防备，旁边的笑声也渐渐停下，许多人都狐疑地看着祝衡。

　　“大哥……”

　　李姝死死拉住他，面上已经带上祈求，祝衡看到了，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红，最终还是垂下拳头，扛起那三杆枪就往前走。

　　她跟在他身后，还能听到后面士兵们的议论声。

　　“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到了他们待的地方，季大叔不在，李姝看着左右无人，快走几步追上祝衡，见他虎着一张脸、扛着枪的手青筋暴起，声音便有些颤巍巍的。

　　祝衡放下那三杆红缨枪，捂住脑袋坐下来，使劲摇头道：“姝儿，我就不该……你一个女孩子，我就不该脑子一热想着留下来。我对不起李叔李婶，让你小小年纪受这样的欺侮。”

　　李姝心里暖融融的，她放下水袋，跟着一起坐下来，抿嘴想了想才说：“若我是个男儿，听到别人这样说我，大哥还会这样生气吗？”

　　“自然不会，姝儿，你……”

　　“大哥……”

　　李姝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笑着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大哥喜欢薛家军，跟你一样，我也喜欢这里。姝儿虽是女孩子，却自觉心胸开阔，早在进薛家军之前就告诉自己，以后就当自己是男人，别说是这种粗鲁的言语调戏，便是日后跟男兵们同进同出、同睡大通铺，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