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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

  •   见是他们两个过来,围拢着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儿来,薛牧和李姝站到了最前方,很轻易就看到了人群正中央的画面。

      刚刚争执的是赵青和一个圆脸的年轻伙夫,李姝两人到近前时,明显的胜负已分,激烈的战事也终于熄火。

      只见年轻伙夫局促地站在一边,认真看着赵青动作,而赵青呢,他则是蹲在地上,手里提着一只拔了毛的肥美野鸡,野鸡上抹着一层的黑泥,此时他正一边往下撸上头的黑泥,一边絮絮叨叨:“这叫花鸡也不是什么泥都能往上头抹的,尤其是这河里头的黑泥,有腐臭味、泥质又稀,做出来的鸡根本入不了口,等着看吧,一会儿我给你们露一手……”

      话说完,突然觉得耳边太过清净,针落地可闻,赵青终于后知后觉,抬头看了一眼。

      “将……将军。”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赵青,在见到薛牧之后,再次磕磕巴巴起来。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错,但当着将军的面做出教训下属的事,总归让他有些不安。

      他手里撸泥的动作已经停了,尴尬的从地上站起来,勾着头等着薛牧说话。

      然而,没等薛牧开口,李姝却犹如醍醐灌顶,禁不住眼睛一亮,高兴问道:“泥不对?赵队长是预备着用什么样的泥?这泥巴不就是裹在外面防止鸡肉被烤焦的工具吗?难不成还会影响味道……”

      叫花鸡属于江南菜,李姝接触不多,前世也只是在影视剧里面看过,知道很有名,却不知外头这层泥也有讲究。

      一说到厨艺上面的事,赵青的局促感顿时便没了,侃侃道:“当然有影响了。这泥巴跟鸡肉是紧贴着的,不止肉香会钻到泥里,泥土的味道也会影响肉质和肉香,甚至能影响烤至出来的火候,因此,不同的泥包裹出来的叫花鸡味道也完全不同,所以这外面抹泥也很有讲究。在我们那儿,最常用的是黄土粘泥,如果没有这种,用和这种泥材质相近的泥也是一样,黑泥则是大忌,会大大影响叫花鸡的口感……”

      说到最后,他整个人神采飞扬,显然很为家乡有这样一种名菜而骄傲。

      李姝的一颗心却不再叫花鸡上,就在刚刚赵青犯嘀咕的时候,她却想到了馕饼坑的失败上。

      她压抑着激动道:“那你说,如果馕坑上头抹的泥不对,会不会也对烤制的温度有影响?”

      她脑中一下子明朗起来,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此时似乎一下子都通了。

      遥想前世,馕坑这种东西只在西北地区出现的多,而其他地方则很少,会不会也跟当地的土质有关呢?不同地方的土做出来的,即便馕坑外形一样、各种数据也都一致,那效果恐怕也如叫花鸡一样,会大打折扣。

      “这……”

      李姝兴奋乱想的时刻,赵青却有些为难,他不明白明明在说着叫花鸡,李姝怎么会突然扯到馕坑上头,便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她的话。

      好在李姝也没有继续问,她似乎已经确定了一样,兀自顾着傻乐,赵青虽然有些愧疚没帮上她什么忙,却也着实松了口气——毕竟,刚刚李姝与他说话时,将军看着他的那个眼神,真好像能吃人一样。

      赵青着实是不明所以,这却不耽搁他抖了几抖,又重新蹲下去弄叫花鸡去了。

      热闹没了,人群渐渐散开,薛牧带着李姝又重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看周围没人,薛牧的手伸到背后,偷偷把兴奋地佳人往怀里带,低头问道:“怎么了,嗯?难不成想出解决馕坑的办法了?”

      李姝压抑不住的兴奋,转头看向薛牧,脸上笑的很甜,道:“也不算是解决,刚才突然间想通了,不过到底对不对,还得等我回去仔细试试。”

      薛牧见她这样高兴,只是宠溺的看着她,只觉得她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尤为的耀眼,至于馕坑能不能成功,薛牧没什么好担忧的,他相信他的女人。

      不一时,东西就相继烤制出来了,薛牧随着伙夫们略略吃了一通,就被李姝拉着出了屯田的地方,急匆匆的往将军营帐走。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思考一下究竟换成什么样的泥比较合适。

      就在二人走后不久,伙夫们也渐渐地吃饱喝足,待收拾好原地的狼藉,就一个个又回到了干活的地方,撸起袖子抓紧做接下里的活计。

      赵青跟着下属们一起,听到旁边伙夫念叨“李舒真是一飞冲天了。”“将军对他真宽容啊”等等话时,不禁若有所思的往两人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

      时间才刚到半下午,士兵们训练还在继续,只有几个卫兵零散守在将军大营外,李姝拉着薛牧进了帐子后,便松开他,拿了纸笔过来,细细勾勒想出来的馕坑模样。

      薛牧见她难得认真的模样,也不敢打扰,只是委屈巴巴的坐在一旁的长榻上,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竟还不如一只馕坑受宠,一颗玻璃心险些要伤碎了。

      眼巴巴看了一会儿,见李姝低头蹙眉认真做事,丝毫没有抬头安慰自己的意思,薛牧任命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也捡起桌子上的战报看了起来。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谁也不与谁搭话,时间竟也过得很快,转眼外头太阳便要落山了,余晖温柔的挥洒下来,整座旗山都仿若被镀了一层金,两人到此时才意识到时间已晚,薛牧赶忙唤卫兵叫了晚饭进来,等吃好收拾好,外头天色也已经擦黑了。

      这时候,帐帘子突然被从外头拉开,军师吴启以及几名薛牧的心腹相继走了进来,先向薛牧、李姝行了礼,口称将军、夫人,一个个面容严肃,与往常全然不同。

      李姝见此,知道他们怕是有要事要商议,便极有眼色的退到了大帐内侧。

      有了薛牧的承认,加之李姝身家清白,心腹们很快就将她当成真正的将军夫人看待,对她十分恭敬。因此,虽然平日里众人议事时不会当着她的面讲出来,却不会去刻意避讳李姝,像此时隔着一扇挡板议事的状况,双方也都能接受。

      “将军,派往渝州的信,已经回来了……”

      几名心腹等她走进去后,对视一眼,终于将信件拿了出来,递给薛牧过目。

      薛牧抬了抬眼皮,接过后略微扫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骂道:“这老匹夫!”

      如他所料,这孟嘉谨慎得很,看到他难得的投诚了,竟然严词拒绝了他,还告诫他万不要耍什么花招,不然绝对要他好看。

      薛牧只觉得哭笑不得,把心分发下去,让下头几个心腹们也都看看。

      薛家军重要的信件,一般只要薛牧在营里,其他人是不能提前看的,除非是他又是外出,才会由军师代劳,因此这几人虽说是急慌慌来找薛牧,却也只是知道孟嘉来了信,并不知里面说了什么。

      “这孟将军可真是……”

      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啧啧两声,道:“也不怕咱们恼羞成怒,直接把孟小公子给杀了!”

      可真是心大,毕竟他唯一的儿子还在薛家军手里头攥着呢,虽说薛牧去信时话说的客气,只说要把人当座上宾对待,但他本质上毕竟与人质无异,孟嘉竟真的这么放心?

      毕竟,这孟小公子虽有些痴傻,却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他可不是放心。”

      军师吴启笑了笑,和薛牧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吴启道:“说来孟将军跟咱们将军还算是旧识,哪怕是拒绝,也没有拒绝到底。况且依我看来,孟将军对咱们投诚的事,约摸着已经信了大半儿了,陆胄那里他自会去说的,所以啊,这孟小公子放在咱们军营里,他比直接放在渝州城还要放心。”

      “咦?”

      其余几个亲信对视一眼,俱都若有所器,其中一个问道:“既如此,又何必讲话说的这样绝,言语中痛斥咱们将军……”

      说到这里,这人额头青筋跳起,那心上的辱骂实在是不堪入耳,他这个下属看着都觉得郁愤难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吴启叹气一声,对于孟嘉的处境也算了解。

      “他毕竟只是陆胄手下一员,渝州城地位险要,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看呢。咱们将军统领几十万薛家军,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咱们只是诓骗,到头来他别说是立大功,说不定还会被打个暗通曲款、勾结外贼的罪名。”

      薛牧连连点头,这正是他提早想到的结果。

      陆胄顶着各方的压力创立新朝,他这皇帝并不好做,要平衡各方的势力,孟嘉虽然是他手下一员猛将,却也不好偏袒太过,免得落人口舌。况且,也正是以为孟嘉是陆胄的人,他才要更加的谨慎。

      但是,于陆胄而言,若是自己真的投诚于他,想必他是求之不得的。

      毕竟,薛家军实力在此,数量上几乎是泰王总兵力的一多半,是一支强敌。一旦向陆胄投诚,不说泰王这个劲敌会立刻土崩瓦解,就连新朝那里,也绝不会有人再敢唧唧歪歪,他想要控制朝廷也会变得轻而易举。

      如此便宜的事,即便是有风险,依照陆胄那人的脾气,他也会尽力去做的。

      几名心腹听了,全都连连点头,薛牧道:“现在只等着江州那边的消息了,若是泰王果真不给军粮来支援,再往陆胄那里回信便是,这阵子就先晾晾他们,等结果出来,约摸着陆胄也该急了,正好是咱们投诚的好时机。”

      几人对薛牧这安排都极为赞同,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抱拳相继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李姝才从内室里走出来,她眉头微微皱着,看向薛牧的眼睛里含着担心。

      薛牧明白她这担心从何而来,将人抱到怀里,拉着她的一缕发丝凑到鼻尖嗅了嗅,才问:“听到刚才的话了?”

      李姝点点头,依在她的怀抱里,静静呆了一会儿,才抬头迷惑的看着他道:“薛家军威名赫赫,以往听到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方才听你细说,整个薛家军竟有几十万兵力,这样的数目,怕是在哪一方都不算小数目。将军,您担忧泰王功成名就,会让您狡兔死走狗烹,可陆胄那里,您就不担心了吗?”

      即便小时候被陆胄救过又怎样?跟他相处还算愉悦又怎样?

      人总是会变的,况且陆胄所处的还是帝王之尊,所思所虑便要比旁人多些。薛家军几十万大军,对于眼下的乱世而言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还个个都忠诚于薛牧,这样的军队,用的好便能替自己开天辟地、用的不好便会反噬自身。

      这对于帝王而言,是一种难以忽略的威胁。

      她满目担忧和焦灼,这一切全都是为着他,薛牧心里涌现出一种极大地满足和甜蜜。他低头亲了亲李姝的眼睛,看着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无助般颤抖了几下,才道:“别怕,这件事,早在我和军师准备投诚前便早早考虑好了,一切都早有准备,你别担心。”

      李姝见他笑的坦荡,很显然没有在说谎,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腰的手紧了紧,把自己往他怀里多送了几分。

      接下来几天,薛牧依旧在山谷里练兵,其间又往渝州城派了几波暗探过去,不过却不是送投诚信的,而是暗自打探孟将军府上的动静。投诚的事并不急,薛牧、军师连同数十名军中心腹,只等着派遣过去的人从江州带阿里的消息。

      另一头,李姝连夜弄好了馕坑的注意事项后,又往伙夫营跑了几趟,跟毛师傅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或许馕坑问题就出在做坑的泥巴上。

      毛师傅不是个喜欢强求的人,事情失败了一次之后,便渐渐打消了念头。不过,见李姝对此事这样热衷,不忍心扫她的兴致,况且看她比做锅盔时要紧张几分的表现,约摸着这馕饼或许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神奇?

      这样一想,把这事做成的念头便又回来了,不过,见李姝兴冲冲的样子,毛师傅却也不得不给她泼一下冷水。

      “小李啊,你说的这些好是好,可是天下这么大,你知道你师傅所用的是哪种泥吗?况且,即便是知道了,咱们困在这小小的旗山,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啊……”

      毛师傅的话让她冷静了下来,李姝想了想,这种泥土多存在于西北,而他们现在所在地位置,则大概是在江南地区,要想找到这种合适的泥土,还真是不容易。

      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李姝才对毛师傅说:“这您不用担心,也不一定非要用一模一样的泥土,只要最后做出来的成品能像模像样就行了。这几日我在山里仔细转转,要是能找到代替的泥最好,找不到也没办法,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又跟毛师傅商量了一会儿,李姝才离开了伙夫营,顺便带走了将军帐子的午饭。

      她走后不久,其中一个大师傅做完活计,站到了毛师傅旁边。

      他曾经也是毛师傅的徒弟,因此对毛师傅很尊敬,道:“师傅,旗山这么大,她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毕竟是将军的卫兵,我真是担心,要是她只顾忙着伙夫营的事耽误了正经差事,被赶出来了可如何是好?”

      毛师傅看了一会儿,转身摇摇头往回走,那大师傅便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临到茅草屋时,毛师傅才对徒弟说:“很多人瞧不起咱们这做厨子的,其实这做厨子,跟做学问的是一个道理。难得的就是这样穷究下去的毅力,这个小李,难得啊,怪不得能让他那个师傅收他为徒。”

      李姝口中的“师傅”,毛师傅虽然没见过面,却也早就被他的奇思妙想折服了。不过,如果毛师傅知道,这个所谓的师傅乃是空口杜撰出来的,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上下五千年积累的功劳,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毛师傅并不知道这些,他想起从赵青那里听来的话,摇头笑笑道:“至于你担心的问题,薛将军何等聪明,这人三番两次往咱们伙夫营跑,将军怕是早就知道了,却不加以阻止,只怕也是采用放任的态度,实在不需要担心。”

      李姝自然不知道两人的议论,回营之后,她便跟薛牧说了在旗山找泥的想法。

      薛牧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个小女人,可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笑了一会儿,薛牧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说道:“旗山这么大,让你一个人去,我着实不放心,这样,你选两个人出来,有他们随时护着我才放心”

      当然,其实大将军觉得更好的人选就是自己,其他任何人他都不能真正的放心。只不过,这样实在是扎眼,若他真这么做了,不说那些士兵,恐怕几个亲信也会对李姝有微词的。

      为着李姝考虑,薛牧也只得忍着醋意往她身边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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