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43、第43章

　　将军……夫人？

　　帐子里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薛牧说了啥。

　　而后，刚才还满口答应绝不会吓趴下的众人，回过神来立马吓倒了几个。将军夫人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陌生了，从薛夫人去世后，薛家军里就再没提起过这个称呼。

　　现在，光棍了二十来年的薛将军居然突然说他有了夫人，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不啻于惊天霹雳。

　　这些人里反应最大的要数薛青，那天亲眼见到薛牧和李舒亲热之后，薛青就一直在胡思乱想，老想着什么时候劝劝将军，让他不要入迷途太久，谁能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将军竟然就……要宣布李舒做将军夫人。

　　在他印象里，从没把李舒跟女人联系在一起过，也根本不会有她是女人的猜测。而带把儿的将军夫人，也当真是闻所未闻，因此，此刻的薛青欲哭无泪，简直是在煎熬里度过。

　　早就知道真相的薛怀刃和隐隐猜到什么的军师罗启，依旧是稳坐不动，等帐子里大惊小怪的阵儿过去了，吴启才拱手问道：“咱们在这渝州逗留许久，从未见将军跟什么人接触过，不知这将军夫人，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薛牧被这群兄弟们的大惊小怪弄得哭笑不得，如今军师这一问，当真如久旱逢甘霖，他笑了笑，道：“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卫兵李姝。”

　　卫兵李舒？

　　对这个人，在座几位都不陌生。毕竟从进入卫兵营那一刻开始，李姝就一直在特殊化。只是，再怎么特殊，卫兵李舒和将军夫人，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个身份，在座诸人愣了好几秒，还是无法联系在一起。

　　薛青抖得厉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薛怀刃则继续装淡定，比起其他兄弟们，他算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了，甚至于在之前的相处中，他比薛将军还要早点知道李姝的女儿身。

　　虽然他厌恶女人、也讨厌女人的靠近，但这人毕竟是将军喜欢的，是将军亲口承认的未来的将军夫人，薛怀刃便收了轻视之心，只把她当做主母对待。

　　“将军，您究竟在说什么！”

　　愣了好久，一个大嗓门儿突然响起，从椅子上跳起来道：“不行，我不同意，您可是薛家军的大将军，是咱们所有兄弟的主心骨，怎么能娶个男人！您要是……要是真的好男风，把他收了就是，但想让我们喊他一声将军夫人，绝无可能，他也没这个脸！”

　　话一出，一大群人附和，另外零星几个人则纷纷望向吴启，只见这位军师一脸的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后，唇角又漫着一股参透一切的笑意，似乎根本没受大嗓门儿所说问题的困扰。

　　坐着的人里虽然很多都是糙汉子，但也不乏心思活泛的，见吴启如此，冷静下来后就已经有了猜测，如今见大嗓门儿不管不顾的吼出来，顿时一阵无语。

　　再看薛牧，丝毫没有被吼的恼怒，依旧是笑眯眯地，他也没解释，只是朝隔板后唤了一声，李姝就掀了帘子、微微低着头走了出来。

　　依旧是一身男装，此时的她却已有了许多的女儿态，猜到什么的几位暗自一打量，这个李姝个子不高、身量纤瘦、一身雪白的皮肤，哪里有半点男人样子，分明就是女人无疑，可怜他们自诩观察入微，竟然这么就过去都没发现出猫腻！

　　当真是……将军心机够深哪！

　　识破女儿身的速度快，而后没等他们这些光棍汉反应过来，就直接把人弄到了手，不愧是他们的头领。

　　见李姝出来，方才吼起来的那位眼里依旧喷着火，李姝低着头熟视无睹，学着这里女人的礼节，矮身福了福身子，用女声道：“民女李姝，见过诸位将军。”

　　咦？

　　这脆甜甜的女声，方才还在气头上的大老粗顿时就泄了气，那几个神经粗的也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回味着李姝方才的话，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人。

　　一身男装，跟平时一样的打扮，分明还是那个人，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整个人也跟着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李李李李李李李李李舒！”

　　其余人还在愣神之际，薛青大惊一下顾不得规矩，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姝。

　　要说这些人里，最不敢置信的还数薛青，他压根就没往女人的方向上想，一直以为将军是……是断袖，甚至于那晚看到将军和李姝亲热，他还别扭了好久，可是此时再见她的行为做派以及柔美的嗓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鬼！

　　是他产生幻觉了吗？

　　薛青第二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质疑。

　　薛青算是她的一个朋友、关系也比较亲近，李姝行完礼后站起身，望着他笑了笑，面上柔和秀美。

　　——还真是女人。

　　薛青仍旧在震惊当中：“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了，你你你你……”

　　李姝笑了笑，见薛牧冲她招手，略走几步坐到他身边，才说：“我一直是女人啊，何曾装过男人。”

　　说完，和薛牧对视一眼，两人回想起室内诸人方才的反应，都忍不住开始发笑。

　　薛牧坦白了李姝的身份来历，以及她隐瞒身份的原因，等到帐子里的诸位都适应并且保证暂时不说出去后，便挥挥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了。

　　唯有军师吴启留了下来。

　　李姝见吴启虽然笑着，可脚下就跟生了根儿一样一动不动，李姝知道他是营里的军师，不可能像其他几位那样好糊弄，肯定是有话要说。因此，不等薛牧开口，她便直接说了个理由，回内室拿了这半日画好的图纸掀帘子出去了。

　　目送她走远，薛牧才把目光转向吴启，温和问道：“军师单独留下来，想必是对夫人有些看法？”

　　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吴启没有说话反对，反而一直是笑眯眯地，任着一群大老粗一口一口叫着夫人嫂嫂。但这样的态度，却不代表他真的接受了李姝这位夫人，只因他脾气自来如此，许多重要的比较为难的事情，他大多喜欢私下里跟薛牧讲，很少会做当面拆台的事情。

　　这一回，想必也是同样的。

　　想清楚这些，薛牧眉头微皱，正因为他对吴启的性格比较了解，所以才明白吴启必定是有很充分的反对理由。

　　不过，自从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薛牧便把他和李姝之间可能遇到的阻碍全都想了一遍，从头到尾，还真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故而，一半好奇一半忐忑，他望向吴启的目光便有些灼热。

　　吴启见他这副样子，分明是对那李姝用情已深，轻轻叹口气，便道：“将军可还记得金珠公主？”

　　说完，他盯着薛牧的眼睛看，谁料他愣了一下后，便立刻坦然道：“自然是记得的，年初出兵之前，金珠公主便已经商议着要选驸马了……”

　　不过，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跟金珠公主丝毫没有交集，更没有见过面。虽说泰王曾经想给两人牵线搭桥、把女儿许配给他，但一来这金珠公主乃是泰王妃的亲女儿、她姨母便是害了薛母的恶毒后妻陆氏，薛牧杀了陆氏，跟陆家几乎是泼天的仇恨，没想过也根本不会娶她，二来他早就有归隐的心思，现在这般四处奔波，与其说是为泰王卖命，不如说是用他的军粮来养薛家军，借以平定天下，减少百姓痛苦，根本没有跟泰王扯上更多关系的意思。因此，他直截了当的便拒绝了。

　　自此以后，泰王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不再在他面前提及此事，而金珠公主许给了谁是什么下场，他也根本不会去关心。

　　两人虽有交集，但也仅止于此，因此吴启此时提起这个话头来，薛牧才觉得格外奇怪。

　　吴启单看他表情，便知薛牧在想些什么，他低头叹了一声。

　　将军长于乡野、成于军中，薛夫人没出事前也是个跳脱小子，只是等后来杀了陆氏那恶妇、吓疯异母妹子，又跟薛老将军彻底决裂后，才变成了个郁郁少年，成了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的薛将军。

　　但若论心思纯粹，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他这人杀人也救人，从军也不过是怀着一腔结束战乱的心思，从没有过称王称霸的心思。

　　但要他说，这三分天下，若论谁能文鼎，还要数这位战无不胜的薛将军了。

　　“将军。”

　　想到这些，吴启收了笑容，抱拳郑重道：“没了金珠公主，还有银珠公主铜珠公主，只要薛家军还在，只要您的赫赫威名还在，泰王就必定不能放心你，恐怕一定会选个公主或是好控制的贵女，借以压制于您。”

　　薛牧没说话，只因他知道吴启所说均是事实。

　　薛家军如今做事恣意，全凭他和众兄弟心意行事，没有半点顾忌，但早在半年前，薛家军一直是有监军的。泰王不放心他，以慰问之名派了监军过来，实则是暗中监视，薛牧也不放心泰王，派手下时时监视着打探的监军，也放任下属们屡屡排挤冷对监军们。

　　因此，这些监军不论是老实听话还是大胆妄为，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不是打探不利被泰王赐死，就是手伸的太长被薛家军众人无意杀死。

　　两边各自提防，又要各自利用，从天下大乱开始，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