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18、第18章

　　那兵二十上下的模样，唇上长着一圈绒毛，他似乎跟毛师傅很熟，闻言笑着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说完上下打量李姝一眼，见他一脸的青涩，分明还只是个毛头小子，竟已有这样一手好厨艺。想到晨起吃的锅盔，顿时多了几分兴味。

　　李姝低着头却没注意这个，她正满心忐忑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等那兵跟毛师傅絮完了话，便只能低着头老实跟在他后头，径直往大营中心赶。

　　去的路上李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知道这人名叫薛怀刃，自小就跟在薛将军身边，职位就相当于现代军队中的警卫员。荣衔虽然不高，却是将军的亲卫，能随意出入薛将军营帐的，在这军营里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李姝便不敢多问了。

　　混到这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跟朱大山那些人可不一样，随意诈一诈就能问出许多话来。多说多错，很可能最终说漏嘴的还是自己。

　　伙夫营离薛将军的营帐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离营帐越近，李姝越能感觉到薛怀刃的地位之高，只因路途中见到的大大小小的老兵们竟都认得他，并且打招呼时口吻尊敬、言语中没有半点慢待。

　　李姝这便不懂了，宣她去大营而已，何必派这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过来？

　　没待她想明白，将军的营帐便已经到了。

　　李姝抬头打量了一眼。这营帐极大，建在山谷最平坦的一块，旁边流有小溪，四周还围护着一层层的小营帐。大营布防严实、各处都有重兵把守、走动——跟这里一比，李姝住的简直就是狗窝。

　　在营帐外站定，薛怀刃跟守着的士兵示意一番，才转头看向李姝：“小兄弟，这里就是将军营帐了，你自己进去就好。”

　　“我自己？”李姝愣了一下，“你不跟我一起？”

　　他笑笑道：“这是将军的吩咐。”

　　李姝无奈，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只能一个人进去了。

　　帐子里很大，跟寻常富户家的屋子差不多，只不过里头摆满了兵书和兵器，瞧着格外的威武严整。

　　李姝进来后，一眼便看到坐在桌边的薛牧。他穿着一身常服，衬得身姿愈发修长挺拔，此时正看着桌子上的锅盔发呆，听到动静也没转过头来。

　　李姝尽量粗声粗气，抱拳道：“拜见将军。”

　　等了有一会儿，薛牧才转身看向她，眼神清明沉静，看不出半点疑色。

　　“这锅盔就是你想出来的点子？”

　　李姝默默松了口气，拿之前想好的官方说辞糊弄道：“……在老家时跟师傅学的，想着适合将士们吃就做出来了。”

　　薛牧听了没说话，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一双眼睛却犀利地打量着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李姝额头上渐渐冒汗，实在摸不清这位的心思。

　　为了昨天的事特意对付她？

　　完全没必要！薛将军只要一个命令下去，自己立马就能皮开肉绽，人家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李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是为了什么……锅盔吗？

　　可这东西做的没毛病呀。

　　正当她纠结时，薛牧却眉头微皱，越看她越觉得眼熟，便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回将军的话，没有。”

　　李姝很坚决地一口否定，解释道：“小的刚来不久，这是第一次有幸跟将军说话……许是之前在校场上时您见过小的，留了点儿印象。”

　　薛牧心思不在这上面，闻言略微点点头，便指着锅盔问道：“你师父现在何处？他是何时教你做的锅盔？”

　　闻言李姝眉毛一挑，觉出点不对味来，脑中模糊有个猜测出来的影子，却是怎么也抓不住。

　　她继续拿话搪塞：“回将军，我师父半年前旱灾时就已经死了。我跟着他学艺四年，最后一年他才把这锅盔手艺传给我。”

　　“死了？”

　　薛牧面上有惊讶也有感慨，似乎是陷进了追忆当中，李姝忙点点头道：“死了。”真的是死了，却还永远活在我心中。

　　接下来薛将军便一个人枯坐在椅子上，李姝垂首站在他身边，瞧着他不动如山的模样，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薛将军还不止两幅面孔呢。

　　外头的将官们也在犯嘀咕。

　　“将军今日不是要考校新兵吗？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不出来。”

　　“谁知道呢，不过那个小兵进去有一个多时辰了吧，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说了一大通，最后几个将官都找到薛怀刃，让他进去问候一声。

　　薛怀刃笑着劝道：“众位大人先散了吧，将军特意吩咐过不许外人打扰。考校新兵的时间多的是，等将军出来了我自会通知你们的。”

　　众将官瞧了瞧营帐的方向，那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估摸着还要等许久，便也只能依照薛怀刃的说法回去了。

　　待人都走了，杨术才慢吞吞上前，负手瞧着帐子一脸感慨，道：“老将军死后，我还是头一次见将军跟人单独说话这么久的。”

　　薛怀刃也感慨，确实是久了点，更何况之前将军特特嘱咐他亲自带人过来，更让他觉得这小兵不寻常。不过这却不耽误他怼人，他瞥了一眼杨术，淡淡道：“在我薛家军的大营里，少提那个狗东西！”

　　“嘿！你这二愣子。”

　　杨术拿穗子敲他一下，道：“什么狗东西不狗东西的，那可是咱将军的爹！将军能说他骂他，你是什么身份，能一样吗？”

　　见薛怀刃梗着脖子没说话，明显没听进去，杨术努努嘴道：“得！算我烂好心，以后吃亏了可别来找我哭。”

　　薛怀刃立马飞过去一眼，里头尽是鄙视。两人默契的离帐子远了些，立刻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外头的喧嚣李姝自然听不到，站久了腿疼，此刻她正换着脚，把重心挪到另一只脚上，好缓解右腿的酸痛。

　　薛将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问问题，把她“师傅”的生活日常都打听了个遍，李姝欲哭无泪，真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确信薛将军是把她“师傅”当成是故人了，而且这位故人跟她一样，都会做锅盔，依照毛师傅对锅盔震惊的反应来看，这位应该是她的穿越同仁了。

　　但此时的李姝没有半点找到同仁的兴奋感，毕竟这“师傅”只是她随口杜撰的，眼前薛将军追根究底的态势却是如此真实……她便只能战战兢兢的回答那些问题、脑中还不断记下自己说下的话，唯恐露了马脚。

　　身体和精神双重受打压，说的就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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