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17、第17章

　　李姝闭了闭眼睛，简直是欲哭无泪，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她站在山洞里抠了会儿指甲，眼瞧时间不早，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才把月事带揣进兜里，低头磨磨蹭蹭走了出去。

　　外头薛牧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耐心已经用的差不多，这时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来人，不禁眉头微拧。

　　这人明显是营里的士兵，一身军服穿的松松垮垮，长发还往下滴着水，此时正散乱地披在脸上，盖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夜色中薛牧只能看到他脸上晃眼的白色，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的长发白面，使得他更像个讨债的恶鬼了。

　　薛牧满心的嫌弃。

　　他向来是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儿，纵横沙场十余年，不知要了多少人的命，自不怕什么索命鬼来纠缠。只是生气他不过离开几天的时间，这温泉居然就让这厮给占用了，也不知里头的东西他有没有动过……

　　想到这里薛牧火气更大，没等李姝解释求饶便冷声道：“谁允许你来这里的，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

　　“……啊？”

　　禁地二字惊得李姝一愣，下意识便想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心道怪不得这里没人来呢，亏她前几天还一直沾沾自喜，竟是禁地的缘故吗？

　　禁地……怪不得这里明明离大营这么近，却没一个人过来过……

　　听说士兵杀人都是一刀一个豁儿，绝不带含糊，更何况是征战多年的薛将军！想到某种后果，李姝抖如筛糠，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禁地，将军，我就是来洗个澡的，我……我……”

　　一半惊吓一半委屈，想到小命即将不保，李姝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湿发更牢固的黏在脸上，瞧着诡异狼狈得很。

　　薛牧要训斥的话哽在脖子里，顿时便是一噎。

　　还没怎么惩戒呢，就怂成这副德性！他心里暗道这届新兵果真不行，杨术那小子整日不务正业，这么几天居然还没招呼好这些新兵。薛牧脑中将渝州城的事情过了一遍，决定从明日闲下来开始，还是要亲自带着训练才行。

　　这样想着他更懒得看这小兵的怂样，摆手道：“滚吧滚吧，以后别再来了，再让我看见军棍伺候……”

　　李姝如蒙大赦，决定今后有多远滚多远，再不往薛将军面前碍眼了。

　　毕竟之前看着还那么清风霁月的人，竟是这样一个暴脾气！她只当以往的花痴都喂了狗，也顾不得擦眼泪了，边哈腰边往外跑，眼看到了洞口，提着的那口气刚要放下，后头人却又发话道：“回来！”

　　李姝脑子嗡的一声……

　　洞口就在眼前，她想假装听不见往外冲，奈何那声音冷硬如刀，真扭头就走还不知会是什么后果，李姝只能缩着脖子又跑了回去。

　　却见薛将军人高马大，那明甲依旧亮晶晶的，手里却拿着她那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月事带，见李姝又走回来，径直把东西扔到她身上来，一句话没说，转身便要脱衣裳下水了。

　　李姝红着脸走出山洞，脸上的热意让夏日的凉风一吹就散了。把湿漉漉的月事带揣在兜里，她吐出一口气，心情颇为复杂。

　　幸亏薛将军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糙汉，若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秘密被发现是小，只怕她根本没法承受这人的雷霆之怒——到时就真的要小命不保了。

　　山外晚霞早没了，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不想她竟在这里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李姝不敢继续停留，一出山洞就跑着往军营赶，总算在熄灯之前冲进了帐子。

　　自然免不了被季同教训一通，让她黑灯瞎火地别再乱跑，李姝点头应着，整个人却心不在焉的，还在想着今晚的事。

　　薛将军口称那是禁地，自然没有骗自己的道理，只是不知那温泉到底是干嘛用的，自己贸然闯了进去，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

　　营有营规，若是认真追究下来，只怕几十军棍是没跑了吧……

　　李姝忐忑着，便辗转睡不着觉，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帐子，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

　　那时天色黑得很，她出来时又特意把长发拨到了前面，薛牧应当没看清自己是谁。就算看清了，她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再者既然他当时就已经放了自己，想来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处罚了吧……

　　脑中翻滚个不停，就这样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第二日照例是天没亮就醒，帐子里却还是安安静静的，其他人都在睡觉，只有周伍长早早起了身，正坐在铺上喝茶。

　　李姝挠挠头发，犹豫了一会儿才凑过去，问道：“伍长，昨天下水的时候我听人说这山里有温泉，您知不知道在哪啊？”

　　“温泉……”

　　周夫拿杯子的手一顿，道：“你听谁说的……这个温泉你就不要想了，还是老老实实在河里洗吧。也是我粗疏了，以为你们不会找到这个地方，就没跟你们说。温泉就在东山山脚下，那地方挺隐蔽的，上头特地交代过，闲杂人等不许去那里窥视。”

　　至于为什么不许去那里窥视，周夫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姝磨了一会儿，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其他人也慢慢起了身，这才做罢，跟着季同一起往伙房里赶。

　　伙夫们都在赶早饭，伙房里忙碌的很，毛师傅更是早早就开始熬粥做面胚了，见到李姝进来，他停了下来，笑道：“将军昨晚就已经回来了，你的事我一早就往上头报过了，估摸着今日就会有封赏下来。你今早不必忙大锅饭，就去小灶房给将官们做小灶吧，一会儿说不定有用。”

　　李舒的手艺他是放心的，一会儿若上头人吃着高兴了，说不定官职也会跟着提的高些。

　　李姝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事，想到之前毛师傅所说的代为向薛将军表功的事，她眼皮猛地一跳，心里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已经报上去了吗？”

　　李姝艰难开口，见毛师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顿时心如死灰。

　　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也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

　　李姝心乱如麻，末了只能叹口气，甩了甩肩上的白毛巾，跟毛师傅打声招呼便无精打采的出去了，引得毛师傅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

　　小灶房泰半小灶都开了火，案子上的食材早已经准备妥当，各个种类的都有，都是时下的新鲜菜，毕竟是给将官们吃的东西，也不能太差。李姝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突然就想开了。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被罚一顿。她偷偷跑去温泉时是有些私心，可也并没做什么无恶不赦的错事，薛将军脾气虽暴躁了点，也不能不管不顾的把自己打杀至死吧。

　　自我安慰了一通，再看那些食材时便顺眼了许多。李姝扒拉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不一会儿就琢磨好了要做些什么，她找来今日帮着给她打下手的小兵，开始倒腾今日的早饭。

　　半个时辰后，送走了来取饭的士兵，李姝出了小灶房。

　　灶房热气重，大夏天的穿着厚衣在里面憋了半个多时辰，出来时汗水便一缕缕流下来，她整个人又热又烦实在是闹心，便也顾不得吃早饭，找了个离伙房近的阴凉地方就躺下来，眯眼看着早晨的阳光，整个人显得有些颓。

　　“怎么了这是？连饭也不吃……”

　　毛师傅把要做的活收拾完，也闲下来，见李姝这副模样，端着饭碗便过来了。

　　李姝连忙笑着摇头道：“没事，就是太热了。”

　　“厨子就这点不好，冬夏天都得憋在屋子里。”

　　毛师傅应一句后便不再问，只是说：“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我看你心不在焉的，连盐和糖都差点弄混……”

　　想起方才闹得乌龙，李姝脸有些热，要不是给她打下手的伙夫提醒，怕是那一锅菜都要毁了。

　　她支吾着，正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远处却有个士兵笑着往伙房这边走，引得毛师傅放下碗站起来，笑着招呼：“是你？将军派你来的？”

　　李姝没见过这人，不过见他衣裳布料与普通士兵不同，猜测应该是将官帐子里的。

　　想到将官帐子，李姝闭了闭眼——该来的总是要来，只希望召她的不要是薛将军才好。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人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将军早饭已经用过了锅盔，说是要见见做这锅盔的人，毛师傅，不知那位大师傅在不在此？将军赶着去校场练兵，时间上怕是有些紧……”

　　毛师傅也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是高兴，他拍拍李姝的肩膀，道：“就是这个小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一会儿去营帐劳你提点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