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15、第15章

　　　　野菜数量变少，大家收获都不多，第三伍却超额完成任务，周伍长被赵青当着全队的面表扬，心里一高兴，晚上非张罗着帮下属们补衣裳。

　　李姝作为大功臣，顺序便排在了第一个。看到灯光下周夫安静地盘腿坐在通铺上，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捏着细针一点点缝补，李姝想到白日里隐瞒的事情，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季同在伙房忙活了半天，早累瘫在通铺上，他拄着胳膊跟朱大山、郑板儿闲聊，瞟了一眼周夫的方向，摇头对李姝说：“你啊！真是不晓得爱惜，这么好的衣裳，哎……糟蹋了！”

　　李姝脸一红，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衣裳。在斜坡上擦了一路，她现在还能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疼，要不是营帐里不方便，早忍不下去要涂药膏了，但军服虽然脏兮兮沾上了泥土，竟也没磨破，只有左侧下摆处被荆棘刮破了，留下一个大口子。

　　“您可别这么说。”

　　知道俩人是叔侄，周夫担心李姝被骂，咧嘴笑笑道：“今日可多亏了李兄弟，那一布袋装的满满当当，显见是找了很久的……这衣裳瞧着虽邋遢，却只破了这一点儿，补齐后洗洗就好了……”

　　季大叔也只是提个醒，闻言只是点头，转而又跟朱大山说话。李姝继续看周夫补衣裳，瞧着那针线在他手里来回翻飞的场景，忽然灵光一现，冒出了一个一直忽略的问题。

　　“伍长，您的针线能借我用用吗？”

　　她已经十四岁了，平日里养得好，约摸着初潮已经来过了。到这异世已有近十天的时间，李姝不敢保证哪天就血流成河，内衣和月事带都要先备着才好。

　　至于缝补的材料——就从旧衣上取吧，明日拿滚水烫过，应该就没事了。

　　“没问题！跟我还客气啥？”

　　周夫正收着线，闻言热心道：“不过我瞧你年纪小，不晓得会不会用针线，实在不会就交给我吧，反正晚上也是闲着无事……”

　　“不用不用！”

　　李姝红着脸连连摆手，自然不会交到他手上，见其他三人都看向自己，便拿祝衡做借口道：“我大哥也在营里，见你缝补，就想起他来了。”

　　原来是心疼哥哥！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周夫爽朗笑笑道：“拿去用吧，晚上记得拿回来就成！”

　　李姝趴着睡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就起来了，趁着没人去伙房要了热水，把旧布料仔细烫过后晾晒起来，这才跟着伍长去伙房忙活。今日她主要负责切菜，这是她的拿手强项，一手好刀工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连自诩厉害的季同也夸赞了她几句。

　　业务熟练，做的就快，更何况这活儿也不累，半下午时整营就全部忙活完了。李姝跟着同伍的人提早吃完了晚饭，跟周夫交代一声，就去了骑兵营。

　　骑兵营位于西营最边上，因兵种特殊，单独有个校场，李姝一路走一路问，不一会儿就摸到了地方。

　　校场上的士兵们还没解散，这里明显比李姝操练的地方肃整的多，士兵们大多穿着明甲、提枪骑着战马精神抖擞。李姝不敢靠的太近，唯恐打扰到这些士兵训练，不过校场本就空旷，她刚一过来，祝衡就眼尖瞄到了，待到训练的小将一宣布解散，他立马扛着枪跑过来了。

　　“你怎么找过来了？”祝衡一脸着急，顾不得擦额头上淌着的汗水，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着上下打量她一眼，李姝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没事，伙夫营好得很，我就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就把那温泉的事说了一遍，告诉他以后不必担心洗澡等问题，又问他有没有衣裳要补。

　　祝衡听了脸一舒，既替她高兴、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随即想起刚刚小将军的话，便摸摸她的头道：“这是好事儿，不过那里虽然偏僻，你去时也要警醒些。至于我……你不用操心，顾好自己就行了。”

　　见她点头应是，祝衡放下手里的红缨枪，犹豫一会儿才说：“有个事跟你说，渝州城出了些问题，上头派了任务下来，五日后我恐怕要跟着伍长过去一趟……”

　　他说的轻描淡写，李姝却一下子提起了心，猛地抬头问他道：“任务……什么任务？会不会有危险？你……你要去几天……”

　　祝衡被她这态度取悦了，方才的失落感全都不见，放柔声音道：“十来天的时间，任务不能跟你说，不过我是跟着伍长一起的，这样的任务他们早就做惯了，不会出什么事。”

　　李姝这才安心了些，除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祝衡是她在异世最重要的亲人，根本不敢想象他出事的样子。

　　“大哥，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李姝切切嘱咐，“别忘了，等外面战事平了，咱们还要回桃花村的。”

　　祝衡心里软成一片，没有迟疑就点了头。

　　两日后又轮到甲队采摘，李姝避着人悄悄去了温泉，铲满一布袋野菜之后，她便躲进了小山谷里，洗完澡又艰难地往后背上乱抹了些膏药，这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针线和布料，预备着缝补大计。

　　可是月事带这种东西，她也仅仅只是听说过，前世诸事方便，她根本没有接触这东西的机会，如今徒然间要自己亲手做，便有些抓瞎了。

　　荒废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头发都要挠光了，眼看日头越来越低，李姝咬咬牙，决定不论成不成，都要先做出来一个再说。毕竟这样单独出来的机会不多，错过便要再等两天。而且自从知道可能会来亲戚之后，她就一直处于惊慌当中，唯恐哪天夜里躺在床上便漏了，那可真就尴尬了，更加解释不清——所以在被自己吓死之前，还是尽快做完为好。

　　她的针线活不错，日常缝补都是会的，在脑海里仔细构造了一下形状和注意事项，拆了缝缝了拆，终于赶在申时之前做了一个。虽然制作有些粗糙，但她躲在山洞里试过之后，竟然也十分贴合。有了模板，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李姝照着这个样子又快速做了两个出来，准备回去装了草木灰试用。至于其他没用完的布料，她直接留在了山洞里，留待试过效果后再改进。

　　如此平静过了几天，在送走祝衡的第二日，亲戚终于如约而至。感觉到下腹一坠，不知怎的，当时的她竟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或许不确定的恐慌才是最吓人的，李姝躺在通铺上这样想。此时身下垫着一层旧衣，她觉得十分安心，渐渐便要睡过去，恰在这时营帐帘子一掀，季同从外头走了进来，看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关心道：“怎么样？腹痛好点没？”

　　腹痛？

　　前世她深受其害，这辈子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除了身上虚弱、下腹有些坠重之感，竟是一点不适也没有。只不过初初用那月事带，李姝格外担忧，总感觉会侧漏，白日做活时接连去了几趟茅厕，没料竟引得同伍的人误会她腹痛。

　　腹痛便腹痛吧，她面上的苍白色很明显，索性推托夜里受凉、顺势休息一天。

　　不过到底是偷懒了，李姝心里一哂，道：“好多了，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同一歪身子躺下去，道：“外头正吵着新厨子分配的事呢，反正都是毛师傅他们做主，我也懒得掺和，省得得罪人。”

　　李姝明了是什么事，赞同道：“您这样是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初来乍到，只管服从就是了……不过，我私心里还是希望跟着毛师傅的。”

　　跟着伙夫营做了几天活计，昨日毛师傅突然选出十个新兵，说是由大师傅们一对一带着，观察半个月，等合格了就升级为大厨，其中就有李姝和季同。

　　新兵已经确定了，只是每个兵各自跟着谁却引起了争议，吵闹了一天多了，现下还没个结果。

　　“毛师傅啊……”

　　季同吁出一口气，道：“谁都想跟着他呢，我是不指望了，不过你有那个锅盔的手艺，倒是可以争一争，我看他对你很重视呐。”

　　李姝也有这个自信，只是见季同一脸疲惫，便闭嘴不再说了，过了会儿同伍的人忙完回来，李姝谢绝了周夫给她请军医的好意，便合衣睡下了。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天边已经微亮，帐子里的人都还在睡觉，李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头的褥子，见上头干干净净的才松口气，她小心翼翼下了床，出营去茅厕收拾了一通。

　　简陋的月事带依旧□□，李姝重新换了新的，将脏了的趁着天黑清洗干净，放到隐蔽的地方晾晒着，下定决心再去温泉时将另外的旧衣都做了，如此就不必担心不够用的问题了。

　　等把这些活计做完，天光已经大亮，帐子里陆续有人出来，李姝回营时同伍的人都已收拾整齐。因今日毛师傅要宣布分配结果，伙夫营所有人都不必参加操练，李姝便直接跟着他们去了茅草屋外头的空地上。

　　人都来齐了，等了没一会儿，毛师傅便带着一干大师傅们站到众人前面，他简单说了一下选出十人的目的、留下来的规矩后，便直接宣布了结果：李姝如愿跟着毛师傅，季同则分配到李师傅名下，至于其他人，也都各有归属。

　　大师傅们说完便要散了，毛师傅临走时嘱咐道：“你们十个依旧睡在原先的帐子里，明天开始来我们身边上职，等到最终确定下五个人，再搬营帐不迟。”

　　待大师傅们都走了，下头众人心情各异。伙夫们都对这十人羡慕不已，被羡慕的十人也因分配的大师傅不同，心情上上下下起伏不定，李姝这个最开始惊艳了一把的小个子，因不声不响分配到了毛师傅手里，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不过男人们的嫉妒心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绕，李姝接受了一番眼神的洗礼后，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跟着周伍长一起散了。

　　李姝和季同都被选中，最开心的要数周伍长了。即便日后他们成了大师傅、换了帐子，依旧还是周夫伍下的，五个人中出了两个大师傅，这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周夫一脸的与有荣焉，一路上慢慢跟俩人说了两位大师傅的性情喜好，李姝和季同顿觉受益匪浅。

　　接下来李姝就不必跟着周伍长行动，只需跟在毛师傅身边就好，她一边打下手一边观摩学习，三四天下来，果然如周伍长所说，毛师傅性情宽厚，话虽然不多，对她这个徒弟却是有问必答，许多厨艺上的问题也是不吝教导。

　　更让她有好感的是，毛师傅一次都没提过锅盔的事，不论是明示还是暗示，这让李姝对他的人品更加敬重。不过薛家军乃是仁义之师，李姝本就没打算瞒着锅盔的手艺，第三日便主动向毛师傅交代，说要将锅盔的做法传授出去。

　　毛师傅思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考虑清楚了，毕竟是你师父传下来的手艺，即便你投到了薛家军，也没必要献出来。”

　　李姝明白古人对于秘方的重视，不过这件事她早已考虑清楚，便斩钉截铁道：“我当初既然拿出来，就没有藏着不说的打算。锅盔耐储存，行军打仗正当用，让营里的兄弟们都学会了做给将士们吃，也算是我给薛家军献出的一份力吧！”

　　毛师傅没有当即答复，只说让她回去再想一晚，李姝应了，第二日却还是一样的说法。

　　知她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毛师傅便也不再推脱，将营里大大小小的伙夫——不论是掌勺的还是打下手全都叫来，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说了李姝的打算，并议定接下来的两日，其他活计停下，所有人轮流跟着李姝学习做锅盔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