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之妖的又一春》咬虫子的桃花

11、怪圈

　　****
　　被一杯毒酒勾魂的男人连挣扎几乎都没有。片刻之间人死如灯灭。阴森森的地牢中，监刑太监蹲身用手试探了一下鼻息，见果然没命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把尸体拾掇干净了，抬着跟我走。”太监没有命人把尸体大卸八块抛尸荒野，反而下了一个古怪的命令。

　　在那可笑的一辈子中，赵无极所有的记忆截止于他被灌毒而死之时。如今眼前的境况，别人看不见他，他如游魂一般能听能见却不能实质地触摸到其他人跟物。

　　他绷着脸跟着太监而去，想要看看那人还能怎么作践他的尸体，却越走越觉怪异。

　　皇城大内他是走熟了的，简直比他家后花园还让他记忆深刻——只因他日夜心心念着的人住在其中，牵肠挂肚辗转反侧之余，难免会把与那人有关的一丝一毫都刻在心中。

　　太监让人抬着尸体进了当今天子在宫内幽深处秘密设置的一套院子。不似宫内他处殿宇雕梁画栋华丽宏伟，这一处院子茅草房顶泥土墙，就似那乡间平头百姓所住。

　　一个匾额挂在院门上，宁心庐三字龙飞凤舞镌在其上，那字赵无极熟悉无比——正是出自当今圣上，与他的字亦有几分相似。

　　他曾是当今天子姬长生的老师，后者的一身才学，大半源自于他，字迹跟他的字当然也会同出一路。

　　赵无极抬头望着那匾额，想起那一日那人写好了这三字，捧到他跟前让他看的场景，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既然已狠心让他死了，那人住在这个处处都有他痕迹的院子了，一颗心还能如这匾额所写，宁静悠然？

　　哦，这皇城大内，这帝都，这天下，与他有关的东西太多，那人要是都计较起来，非要来个眼见不见心静，怕是把这天下翻个几遍也达不到。

　　所以，那人定然是毫不在意的。

　　前尘往事勾得赵无极一时心浮气躁。在踏入宁心庐之前，他努力将自己的心绪收摄好，平心静气后一步一步稳稳进去。

　　他原想，作为胜利者的皇帝应该是在欣赏自己的成就，不料映入眼帘并非那般。

　　成年后经历风霜坎坷的皇帝看起来威严逼人，明黄的龙袍加身，眉宇清俊，嘴角天生微翘，配上那继承自他母妃的肤色与脸盘子，若非生在帝王家，天让他是男儿身，这样的容貌连女子也会自叹不如。

　　这样无辜无害的面相，欺骗世人眼目而已。这副皮囊之下包裹的心肝如何冷硬，能领会到其滋味的，怕是大多都如赵无极一般下了黄泉地狱。

　　彼时眼里心里都是这个人，玉上的瑕疵，也被当做了心头好，此时一腔爱意遭遇了无情辜负，才知道自己为色所迷瞎了眼。

　　皇帝的神色中没有半点得意，而是密布一片让人迷惑的复杂。

　　“你们都退下。”皇帝让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了出去，甚至连平常与他寸步不离的侍卫都撵了出去。

　　待这一方空间清静了，赵无极就见皇帝蹲下身，伸手抚摸尸体的脸颊。

　　“老师，死在心爱之人手里，是不是感到很绝望？”皇帝的语气像是在跟一个相交多年的好友谈天一般，娓娓说来，好似听他说话的是活人而非尸体。

　　“朕也曾经很是仰慕你呢，觉得你是好人，可以辅助朕治理天下…….虽然事实的发展证明朕那时太年轻太天真了，但的确是对你存着很大的期待……”

　　“可能期望太多了，所以你把朕当成个天下独一无二的玩物亵玩多年，朕这心中生出的失望和怨恨太多，直达上天.......所以才有这一番奇遇——”

　　一旁听皇帝对着尸体说话的赵无极心头猛地一震。他察觉了不对。

　　皇帝继续道：“其实，细细追究起来，朕或许错杀你了。毕竟这一世的你，忠君爱国，万事以你的君父为先，你从没做过背叛他的事，也从没伤害过他的，相反你捧出一切地为他做事奔走劳心劳力，帮他拿下这锦绣河山，却不敢把心头的爱对他倾诉半点…..呵呵，你这样的诚心，他怎么有理由杀你呢？再说他也那般地信任你，可惜…….朕是他也不是他，朕很嫉妒他，所以一不小心就迁怒了…….”

　　赵无极已呆得如木雕泥塑。

　　皇帝的语调忽然变得幽深阴暗：“你知不知道，那些被你玩弄的日子，朕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让你生不如死…….现在只赐你一杯毒|酒，让你这般痛快地去了……也是念在你是他也不是他，否则……”

　　赵无极听着皇帝阴森的冷笑，睁眼瞧着皇帝抬头，那张脸那双眸，此时此刻竟都是扭曲到极致的爱与恨……
　　*****

　　姬长生看着眼前演的戏，或者说是织的近乎真实的梦，扭头对身边的玉藻前问道：“这是什么？”

　　正常来说，小皇帝并不知道赵无极是重生的人，长生花神知道可也得在玉藻前跟前装模作样。

　　他能看出这出戏的目的，可是他很怀疑有用吗？

　　上辈子的悲剧源头竟是自己重来一次造的孽，这种琢磨着十分绕人的思路，姬长生觉得赵无极多半不会上当。

　　“这个名叫赵无极的人类，是个活过一世的人……”玉藻前难得好耐心给装样儿的小皇帝解释了一下，末了又道，“这是一个足以迷惑他的梦。”

　　小皇帝装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怀疑，半晌才道：“难怪……”

　　随即眼里一片黯然，一会儿又面色愤恨地道：“我是无辜的，那些事我都没做过，他凭什么因此而报复我……”

　　“凭他心里对你还有情…….虽然你跟他记忆中那人是一体又非一体，他理智能分清可感情上总会控制不住。”

　　小皇帝听这话，沉默了。移时他忽然平静地问：“你这么做有用么，他会信么？”

　　玉藻前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人类不都说什么，情人之间，没有爱哪来的恨？只要他不甘心，总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姬长生瞥了一眼身边的妖怪，心中暗暗生出忌惮——这家伙不仅妖术了得，对人心竟也看得透彻……

　　“他信了又如何，难道会改变待我的态度？你都说他能理智上分清楚我跟他记忆中的人的不同。”

　　玉藻前笑眯眯道：“小家伙，你怎么还没想明白？”

　　如果赵无极被这个梦迷住了心窍，就会觉得正是自己重生后做的一系列动作，逼得皇帝对他心生恨意，机缘凑巧皇帝回到了上一世，愤恨难平，杀了上一世里忠心耿耿的赵无极，致使这一世的赵无极存在。

　　如此一来，便是个怪圈。心不甘意难平的赵无极明白这一点，会不会想着改变？想着那一世他一心真诚对待的皇帝依旧是那个值得他付出的皇帝？从来没有什么意外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