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74、凶兽2

　　段梦点了点头，将在小超市遇见王老板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竹一。竹一听后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幻境虽然有很多种类，但据我所知，能让介入者完全无法参与其中的只有一种，那就是真实。”

　　“既然是幻境，又怎么可能是真实？”段梦有些疑惑地问道。

　　“并不是指现在的真实，而是发生在过去的真实。”

　　竹一轻轻敲着怀中抱着的竹萧，耐心地解释：“它隐藏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就像是监视器录下的影片，只是单纯地记录了所有发生过的事实，然后在经过了潜意识的删减和修改过后，才会变成所谓的回忆，供人们一遍遍地赏阅。”

　　“所以说回忆往往是主观且容易被篡改的，但真实永远不会欺骗。”

　　段梦道：“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是曾经发生在王武身上的事实？”

　　竹一点了点头。

　　“但那未免也太遥远了。”段梦盯着满地的石桌残骸，皱起了眉头：“我看见的可是发生在至少百年前的事情。”

　　“这的确是一个疑点，其实我也有些奇怪。不过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竹一停止了轻叩长萧的动作，坐直了身体：“能不能看一看我的真实？”

　　“你的真实？”
　　段梦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睛。他连手相都看不太懂，更别提这么高难度的要求了。

　　“没错，就像你之前对王老板做的那样。”

　　竹一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倾了倾，见段梦仍是一脸犹豫，只得开口解释道：“其实，我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不光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最近甚至发现了些许被篡改过的痕迹。”

　　“现在既然你能看到真实的过去，不如帮我看一看我在来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段梦迟疑了一下。

　　之前他看到那些所谓的真实都是在梦魇面前自保时被迫进入的，如今要让他主动闯入那样的幻境，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链站起身来，深吸一口空气酝酿了一下情绪。

　　“来吧。”竹一微微扬起脑袋，甚至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于是段梦便将握在手心的浅色珠子缓缓地摁在了他的额头上。

　　刹那间，周围的场景似乎扭曲了起来，段梦恍恍惚惚地仿佛看到了破碎的建筑，干枯的老树，以及被残阳染得一片暗红的天空，然而这些破碎的画面不过转瞬即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段梦便发现自己仍站在一片漆黑的小院子里，掌心紧紧地贴着竹一的额头，好像刚刚发生的只是一场幻觉。

　　他皱了皱眉头，屏住了呼吸，在想象中气沉丹田舒到手臂，用全部的意念去感受掌心的珠子，然而除了不能呼吸有些憋得慌之外，什么也没有感受出来，只得叹了口气收回手来。

　　“看到什么了？”
　　竹一有些怀疑地睁开了眼睛，就见段梦无奈地冲他摇了摇脑袋。

　　“不能主动控制么？”竹一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后抬头问道：“能把你的珠子给我看看么？”

　　段梦眨了眨眼睛，条件反射地捏紧珠子后退了半步，在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只得轻咳了一声，强行换了个话题：“道长为什么会来救我？”

　　竹一微微挑眉，倒是也没有就珠子的话题展开追问，只是顺着他问题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笔来，用笔尖蘸了蘸地上的石桌碎片，随后大手一挥，在半空中左一笔右一笔地勾勒起来，看痕迹似乎是在画一张桌子。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最后一笔画完，就听见“咔”的一声脆响，原来是竹一手中的画笔断成了两截。接着在下一个瞬间，地上的石块便化作了一张崭新的石桌出现在他们之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石桌的一边豁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看着令人十分惋惜。

　　“最后一支了，凑合着用吧。”竹一看着手中折断的画笔，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它扔在了一边，然后取下了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招呼段梦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坐下来慢慢说吧。”

　　段梦被他刚刚的行为惊得愣在原地，直到竹一拿长萧在他面前晃了两轮才回过神来，有些迟疑地在竹一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面前的石桌，唯恐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

　　竹一笑了笑，给二人斟上了酒。

　　“要说注意到你，还是在大约一周前。我在这附近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响动，可等赶过去却发现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正纳闷时，就在一辆路过的公交车上看到了你和那妖兽。”竹一缓缓说着，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酒。

　　“那时候我刚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有被篡改过的痕迹，而且一切看起来都过于巧合，所以多了个心眼，当晚便派出了一只纸兽跟到了你家楼下，本想看看那妖兽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了魇，纸兽也被毁了。”

　　“这更加引起了我的怀疑，于是想在第二天找你单独聊聊，可自那之后你却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一般，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找不到一丝痕迹，直到今晚突然在那小区附近感到了奇怪的波动，才找到那个隐蔽的结界。”

　　说到这里竹一顿了顿，偏头道：“话说，那妖兽到底为什么要把你藏起来呢？他本来就状态不佳，却还硬要耗费大量妖力来制造结界，简直像是在保护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一般。”他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目光落在段梦紧握着珠子的手上。

　　段梦却并没有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只是皱紧了眉头追问道：“状态不佳？这是什么意思？”

　　竹一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只感觉他的力量似乎比上次弱了不少，甚至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若不是在蓄意保存实力，那只能是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而被削弱了。你有什么头绪么？”

　　段梦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尹玖最近动不动就化作黑猫蜷在他怀中呼呼大睡的样子，又联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新闻，心底一跳，忍不住喃喃道：“冬眠症......”

　　“冬眠症？”竹一挑眉，显然是已经听说过这种最近新起的怪病：“你的意思是他最近有嗜睡的症状？”

　　段梦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就见竹一端着酒杯继续开口道：“我已经调查过了，这所谓的冬眠症的起因，正是最近城中四起的梦魇。即使不被它们寄身，长期和他们生存在同一个空间里也会使人噩梦连连，精神力稍弱一点的人更是无法从梦中醒来，直到身心无法承受噩梦带来的绝望而消亡。”

　　“我记得很久以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可是由于我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具体的情况已经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必须要找到梦魇大量出现的源头，将其彻底断绝，才能使目前的情况有所好转。”

　　“不过。”竹一停止了把玩酒杯的动作，话锋一转：“目前出现在城中的梦魇，充其量也不过是低级的魇魔，照理说根本不会对那种级别的妖兽造成丝毫影响，可他却出现了跟凡人一般的症状，除非......”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索性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几乎忘了段梦的存在，独自喝起闷酒来。然而段梦却对他之前提到的一件事情十分在意，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提到尹玖的力量比上次弱了不少，你们之前见过么？”

　　“饮酒？”竹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笑道：“真是个好名字，如果早些知道我或许会请他喝一杯。”

　　他一边说着喝了一大口酒。

　　“可惜我和他之前只见过一次，而且气氛也不太好。因为上次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打算将爪子捅进一个人的心脏。”

　　“什么？”段梦睁大了眼睛。

　　“是一位姓方的警官。”竹一漫不经心地接着道：“虽然我救下了他的性命，但是他后来还是因为过失杀人而被判入狱，据说是将两位扫墓的年轻人从山上推了下来。不过依我看这应该也是那妖兽的报复，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有何恩怨......”

　　“这不可能！”段梦不等竹一说完就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险些带翻了面前的酒杯：“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明明和我在一起。”

　　“哦？”竹一抬起头，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我们在去墓园的路上。”

　　竹一笑了起来：“你在车上睡着了吧。”

　　段梦怔了一下：“你怎么......”

　　“因为我那次遇见他，便是在梦中。”竹一淡淡道：“他在那次的争斗中受了重伤。”

　　段梦抿紧了嘴唇。

　　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的确做了一个想不起内容的长梦，而且在醒来后发现尹玖不知为何突然变回了黑猫的模样，嘴边甚至还留有血迹。

　　这一切似乎与竹一的话不谋而合，然而段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有些艰难地固执道：“他不是这样害人的妖怪......”

　　“是吗？”竹一抬起眼，一双奇异的灰色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冷冷的光：“那么我们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你到底对他了解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