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60、劫匪

　　由于角度问题，那劫匪并没有注意到段梦，见店员无动于衷，便又将手中锋利的刀具向前怼了怼，压低了声音：“快点！”

　　店员倒是将段梦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瞬间便多了分底气，放缓了声音拖延道：“可、可以啊，但钱都锁在保险箱里，你总得先让我蹲下把钥匙拿出来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着想要后退半步避开几乎戳到他胸膛上的刀刃，可那劫匪却压根没有给他回旋的余地，向前倾了倾，一抬胳膊，手中的水果刀就架在了店员的脖子上。

　　“别耍花招！你钥匙不就插在保险箱上么！”

　　“噫！”那店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下一慌，忍不住向段梦投来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此时段梦已经摸到劫匪身后，刚想抬手制住他的行动，哪想那劫匪竟像是长了后眼睛一般，微一侧身，一手制住店员，另一只手刷地从后腰又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段梦这边挥了过来。

　　眼见着那锋利的刀刃化作一道银光，飞速朝自己这边划来，由于距离太近，此时想要闪开已经来不及了，段梦只得咬紧了牙关，抬起手来挡在了面前。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股大力猛地从旁边袭来，一把将段梦推了开去，于是那把小刀便只堪堪擦着段梦的脸颊划了过去，割断了他鬓边的几缕白发。

　　“尹......玖？”段梦踉跄了两步回过头来，条件反射地唤了一声，却发现周围空空如也，除了店员、劫匪和他之外，并没有第四个人存在，有些纳闷地抬起脑袋，就见那劫匪向着这边转过头来，低声道：“我早就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看清段梦的脸后愣了一下，啧了一声。

　　此时离得近了，段梦才看见那劫匪有着一双深棕的眼睛，一边的眉角隐约可以看见一道疤痕，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劫匪犹豫了一瞬，侧了侧脑袋皱起了眉头，随后手腕一翻，便将指着段梦的小刀向着旁边掷了出去，“铮”地一声准确地插在了店员悄悄摸向墙上报警器的手指间，惊得那店员一个哆嗦，脖子上便多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出去！”那劫匪看向段梦，声音压得更低了。

　　段梦看了看劫匪，又看了看被他挟持的店员，拦在劫匪和超市大门之间，没有动弹。

　　他们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那劫匪似乎耐不住性子，嘁了一声，一把抓住将已经僵在原地的店员的衣领，将他向前拎了一把，接着还不等段梦反应过来，手指微动，手中的水果刀翻转，一刀柄敲在店员的后颈上，那店员便闷哼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在某一个瞬间，段梦似乎看到那店员身边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不过一眨眼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劫匪将水果刀重新插回腰间，面向段梦，站直了身子：“让我出去。”

　　段梦握紧了拳头，瞥了倒在柜台上的店员一眼，见他明显还有呼吸，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是没有从门口让开半步，只是开口问道：“上次在南湖大学的时候，也是你吧？”

　　“......”劫匪愣了一下，没有答话，可眼神似乎有些动摇。

　　周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小超市老旧白炽灯发出的细微电流声，有些昏暗的光线将劫匪的影子在二人之间的地面上映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空气中仿佛飘荡着一丝令人沉醉的甜稥。

　　见那劫匪不答话，段梦上前了一步，接着逼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被他的气势所迫，那劫匪后退了小半步，微微皱起了眉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按上了腰上的刀柄，答非所问道：“我不想伤你，不要逼我动手。”

　　“嗞——”头顶的灯管随着电流的杂音闪了闪，灭掉了一盏，四周顿时暗了一截，使得地面上的黑影显得愈发模糊而浓厚，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无声地觊觎着对峙中的二人。

　　段梦盯着那劫匪打量了片刻，又瞥了倒在柜台上的店员一眼，权衡再三，默默往旁边迈了一步，让出道来。

　　劫匪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心切，便小心地与段梦保持着距离，一步步缓缓地向着门口挪去。

　　他一心注意着段梦的行动，却没有留意到刚刚被他敲晕的店员已经清醒了过来，悄悄直起了身子，往前一扑，本想将劫匪制住，不想被柜台绊了一下，失了准头，没能拉住劫匪，只是手指恰好勾掉了劫匪罩在脸上的黑色面罩，于是那劫匪的面容便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段梦的面前。

　　“王老板？？”

　　段梦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为什么......？”

　　“......！”王老板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呆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然而几经变换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懊恼，悲伤，恐惧，悔恨......这一瞬间从他心底爆发的情绪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似乎使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轻微的波动，也令段梦的精神一阵莫名的兴奋和恍惚。

　　“真香啊......”
　　“绝望的味道......”
　　“再来更多......”
　　恍惚间，他听见黑暗的角落里有不怀好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浮动在空气中的香甜气息似乎愈加浓厚，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间。

　　就在这时，段梦戴在脖颈间的项链突然一阵发烫，瞬间将他从一片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上前了好几步，而且还将手抬了起来，指尖距离王老板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也不知是想要做什么。

　　段梦忙有些纳闷地收回手来，这才发现王老板的样子似乎有些异常。
　　只见他梗着脖子，瞪着眼睛，还是之前那副凶狠中带着些惊讶的表情，瞳孔却扩散了开来。

　　他后退了半步，抓紧了腰间的小刀，眼睛睁得老大，目光却没有焦点，只是怔怔地盯着前方，仿佛梦游般不住喃喃低语着：“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这场景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段梦心底划过一丝不祥的感觉，抬手刚想摸出脖颈间的珠子，不想王老板速度比他更快，嗖地一抬手便拔出小刀向着段梦划了过来。

　　这一次段梦有所警惕，一侧身避过了要害，然而那小刀还是划断了挂在他脖子上的红绳，于是那珠子便顺着他的衣摆掉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货架的下面。

　　段梦心中暗道不好，一矮身避开王老板的又一次攻击，转身想要绕到货架另一端寻回珠子，奈何他还没走两步就感到一阵头昏眼花，脚下一软便摔了一跤，眼镜也落到了地上。

　　他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来，正好从面前货架上摆放的镜子中看到身后的王老板握着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刺了过来，忙一个翻身向旁一滚，险险避了开去，于是王老板便重心不稳，摔到了他的身边。

　　段梦摇摇晃晃地支起身子，狠狠眨了眨眼睛，这才在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发暗的视野中发现，已经半爬起身来的王老板身下竟然光秃秃的，没有影子！

　　他一个激灵，眯起了眼睛正待细看，却听见“噼啪”一声爆响，头顶的灯管又灭掉了两盏，整个小超市都陷入了一片昏暗。

　　此时王老板已经站起身来，身形的轮廓在一片黯淡的光线中先是起了一层毛边，接着不断扩张，竟变得巨大无比，仿若一只巨怪，缓缓朝着段梦压了过来。

　　段梦深吸了一口空气，退了两步，贴上了身后货架。
　　他一顿摸索，慌乱中抓起了一袋饼干，也来不及多想，抬手便向着那怪物扔了过去，然而那饼干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怪物的脑袋，啪叽一声落到了地上。

　　“嘻嘻......”那怪物发出一阵尖细的笑声，又蓦地胀大了一截。
　　听到这丝毫不似王老板的声音，段梦皱起了眉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王老板原来还站在原地，而那黑色的怪物竟是王老板的影子！

　　由于头上的灯管已经灭了好几根，此时所有的光源都集中在王老板的身后，那影子从他的脚下蔓延出来，接着膝盖以上的大半截身子居然从地上立了起来，像是一睹黑色的幕墙，不断膨胀着向段梦挪了过来。

　　是梦魇！

　　段梦第一反应便是抬手摸向脖子，在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刚刚那珠子已经不慎掉落，一时间愣在原地，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旁边闪了过来。

　　这一次段梦终于看清了。

　　原来那竟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狗！
　　或者准确地说，更像是年画中的那种舞狮子，只是没有着色，浑身上下一片雪白。而且画它的人显然不是很用心，因为仔细看的话，两只眼睛似乎都不太对称。

　　只见这只仿佛从未完成的涂鸦年画中走出来的小狮子像一阵风一般窜到段梦身侧，一个没刹住，摔了个筋斗，直到撞到段梦的脚跟才停下来，哼唧了两声，摇了摇尾巴，扬起大的有些过分的脑袋，嘴里叼着的赫然是段梦刚刚遗落的珠子！

　　段梦心下大喜，也来不及多想，俯身便将那珠子抓在手中，与此同时，那小狮子“嗷呜”一声便顺着段梦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一瞬间，接着那已经挪到段梦面前的梦魇便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一般劈头盖脸地朝他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