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55、逢魔

　　段梦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

　　刚刚那阵睡意来得快去的也快，简直可以说有些莫名其妙，就像是被人催眠了一般。这感觉在之前似乎也有过那么一两次，段梦记不清了。

　　他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地拉开衣领，拎出了那颗贴身带着的浅色珠子。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刚刚便是这颗珠子突然发烫，将他从那阵猛然袭来的诡异睡意中拉了出来。

　　此时，这珠子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被他的体温捂得有些发热，但并不似刚刚感觉到的那般滚烫，看起来也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段梦有些狐疑地将珠子拈至眼前，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见那珠子正中的黑色细纹似乎比之前看到的要扩张了些许，竟有些像是躲藏在暗处，瞳孔稍稍扩张的猫咪的眼睛。

　　段梦皱了皱眉头，正待细看，就听尹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梦，水要开了！”

　　“来了。”段梦回了一声，又看了眼那珠子，摇了摇脑袋，暗道自己多心，便将珠子塞回衣内，带上眼镜，回到了厨房。

　　******

　　第二天，段梦与客户约好要去几站路开外的办公楼送一份文件。
　　尹玖也毫无悬念地与他一起出了门，像一个保镖一般，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上了公交。

　　由于段梦特意错开了早上上班的高峰期，此时车上的人并不多。
　　他找了一个双人的座位与尹玖坐下来，扭头看向窗外。

　　只见乌云低垂，行人匆匆。明明还是上午，看起来竟像是快要天黑了一般的光景。

　　这样阴沉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一周有余，却又滴雨不落，导致乌云无法散去，整日里沉甸甸地压在半空，让人的心情似乎也跟着莫名地沉重起来。段梦甚至记不清上一次看到阳光普照是在什么时候。

　　“看什么呢？”尹玖从旁边凑过来，顺着段梦的视线看了看窗外。

　　“没什么，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天晴。”段梦又看了眼昏暗的天色，有些忧心忡忡地扭回头来。

　　“怕什么，你又不需要光合作用。”尹玖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打趣道。

　　公交车缓缓向前行驶着，摇摇晃晃的车厢让人忍不住生出些昏昏欲睡的情绪。

　　仿佛被这懒洋洋的情绪所感染，段梦也打了个哈欠，正想换个舒服点的坐姿，没想到目光扫过前方的后视镜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从他的角度，本应可以从镜子中看到司机的脸，然而印入他眼帘的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椅背，司机竟然不知所踪！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段梦顾不上车还在行驶中，猛地站了起来，喊了一句：“司机！”
　　同时用手一撑面前的栏杆便从座位上翻了出去，这才发现原来司机不是消失了，而像是极度近视的人捧着书本阅读一般，弓着身子，脑袋垂得低底的，鼻尖距方向盘几乎不到五厘米，身子随着公交车的行进缓缓晃动着。

　　更为诡异的是，那司机虽然并没有看向前方路面，可他仍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却有条不紊地移动着，控制着公交避开马路上的车辆向前行驶。

　　这场景看上去简直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正操纵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司机完成他手中的工作。

　　段梦愣了一下，想起了一个月前见过的仿佛被操控的木偶一般的张子冲，立马扫视了一圈，就看见周围的乘客都动作僵硬地朝他转过头来，脸部缓缓扭曲变形，眼眶里淌下两行黑色的眼泪来。

　　“段梦......段梦......救救...我们......”扭曲而不成调子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要将他淹没。

　　段梦心中大骇，只觉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正猛烈挣扎着想要逃离他思想的桎梏，忍不住捂住耳朵后退了一步，却正好绊在身后的台阶上，整个人重心不稳，便向着后方倒了下去。

　　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猛地扭过头，就看见尹玖关心地看过来：“怎么了？你出了很多汗。”

　　“他们......!”
　　段梦忽地站起身来，在看到面前的栏杆时才意识到自己还好好地呆在座位上。

　　他忙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后视镜，就见司机正好端端地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周围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几个乘客因为他突然的喊声回过头来，有些困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几轮。

　　刚刚他看到的那一切似乎只是一场幻觉又或者只是一个梦境。

　　段梦有些窘迫地垂下了脑袋，没有注意到司机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推了推眼镜，刚想重新坐下来，却听见尹玖在他身边喊了一声“小心！”。
　　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到车身一歪，突兀地偏离了原定的方向，随后“轰”的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整个车厢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向着一边滑动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下来，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侧翻在地面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段梦甚至还没来得及抓紧面前的扶手。

　　好在尹玖反应够快，在他出声提醒段梦的同时便伸手一把捞住了段梦的腰将他死死圈在了怀里，之后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总之在这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停下来后段梦身上竟是连一点擦伤也没有。

　　“没事吧？”尹玖晃了晃脑袋甩掉了头发上粘着的几粒玻璃碎屑，从段梦上方撑起身子问道，看样子也无大碍。

　　段梦摇了摇头拉着尹玖的手站起身来，就发现车厢已经整个侧了过来，此时他正站在原本是车门的地方，而另一侧的车窗则在他的头顶，已经严重凹陷变形，破碎的玻璃渣子撒了一地。

　　更为惨烈的是车厢内的情况，由于事故发生时，车内的乘客大多毫无准备，于是几乎都被从座位上甩了出去。段梦愣了愣，强压下心中的惊慌与不适，粗略地扫视了一圈，就看到至少两个人被挂在座位的靠背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段梦右眼跳了两下，只感觉周围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整个车厢都已经陷入了永久的沉眠，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了一口空气，把这不祥的念头甩出脑海，随后将手伸进口袋，却并没有摸到手机，估计是在刚刚的事故中被甩了出去。他愣了一下，抬手想要推一把眼镜，可又触了个空，看样子眼镜也在事故中光荣了。

　　段梦的手停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向身边的尹玖，刚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把这些伤员弄出去时，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

　　“那边有人还有意识！”他长舒一口气，像是在茫茫海面上失去方向的扁舟终于看到了灯塔，忙翻过面前横倒在地的座位，有些艰难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就看见一位女性乘客正有些歪曲地倒在两排座位中间一动不动，而那小小的声音便是从她身下发出来的。

　　段梦伸手摸了摸那乘客的脖颈，没有探到脉搏，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秒，随后还是在那微弱的哭声中小心翼翼地将那女乘客还留着余温的身体翻到了一边，才发现她身下还护着一个约莫一两岁的孩子。

　　由于他母亲的保护，那孩子似乎只受了一点擦伤，此时正因为伤口的疼痛闭着眼抿嘴哼哼着，全然不知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段梦有些心疼地将孩子抱了起来，本想哄一哄他，没想到那孩子一睁眼看到段梦的脸后却哭得更凶了。

　　他有些无奈地转向身后的尹玖：“你来抱着孩子，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可跟上前来的尹玖却看也没看一眼段梦怀中的孩子，只是有些忧心忡忡般抬眼瞧了瞧头顶破碎的车窗，伸手拉住了段梦的胳膊。
　　“别管他们了，快走。”

　　段梦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尹玖没有回答，只是四下看了看，伸出那只空着的手随意一挥，毫不留情地将旁边挂在椅背上的一个年轻男子扫到了地上，随后掌心凝聚起一团黑雾，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竟生生在对面原本是车顶的地方开出一个能容一个成年男子弯腰通过的大洞来。

　　“走吧。”他又拉了段梦一把，可段梦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这么大本事，就不能救救这些......”段梦看了看车厢上的大洞，又看了看被尹玖像是甩麻袋一般扒拉到一边已经没了气息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出声质问，可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谁也没有规定强者必须拯救弱者，更何况人和妖的立场本就不同，尹玖能够在危急时刻将他救下已是出于情分，又怎能站在他的立场上对这只猫妖要求更多？

　　段梦想了想，将手中抱着的哇哇大哭的孩子强行塞到了尹玖怀中：“你先走吧，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随后就来。”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车厢深处走去。

　　尹玖愣了愣，看着段梦有些赌气般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啪叽一声轻响，仿佛一个肥皂泡被戳破了一般，紧接着一个黑影突然凭空出现在车厢上方，在车内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找·到·了~”一个轰隆隆的低沉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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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不知道小天使们的地方有没有这样的说法。
我奶奶比较迷信这个，小时候老跟我说。
导致我现在右眼只要一跳还有些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