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54、怀疑

　　虽说段梦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拜访林梦远，看能不能找到关于梦魇的线索，然而老天却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从第二天开始，一些琐碎却又让人无法脱开身的小事便不断找上门来。

　　先是厨房的水管不知怎的突然裂开了，搞得家里差点成了池塘，甚至渗到了楼下。在段梦花了好几天时间好不容易将它修好后，大门的锁又不知为何出现了状况。再然后又突然来了几项急需处理的委托。

　　就这样一直拖到十月中旬，好不容易闲下来，可是尹玖却变得比之前更加粘人，像是一个大型挂件一般，无论段梦走到哪儿都要跟着，让他根本腾不出空闲。

　　段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挠了挠变回猫形态蜷在他腿上打盹的九公子柔软的耳朵，九公子舒服地呼噜了两声，懒懒地蹭了蹭他的手背，眼睛却没有睁开，似乎仍在梦中。

　　不知是因为天气转凉还是什么原因，最近这黑猫变得有些嗜睡，动不动就哈欠连天。然而他即使睡着了也要像这样赖在段梦身上，像是害怕一睁眼段梦就会消失了似的。

　　段梦的精神倒是很好，好到有时候忙了一整天夜里躺在床上仍旧精神抖擞的境界。

　　这人一醒着，便喜欢胡思乱想。

　　就这大半年来发生的怪事，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思索了好多次。不过想来想去，问题都会回到同一个点上，那就是这梦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按照梦中尹玖说的故事，之前梦魇大肆出现在阳世，是因为那只梦貘幼兽的力量失去了控制，导致连接着阴阳的梦门被开启。
　　但根据之前白羽的说法，自之前那次事件过后，有关梦貘的记载便从书本中消失了，也就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梦貘。

　　那么，这一次的事件又是因何而起呢？

　　段梦抿紧了嘴唇，脑中浮现出了白羽和梦中那杨道长都提到过的另一种妖怪——“梦兽”。这妖怪似乎与梦貘有着类似的能力，而且形似狸猫，生九尾，额上有一眼。

　　想到这里，段梦不禁低头看了看蜷在他腿上的黑色毛团。

　　这黑猫在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便进入了段梦的梦境，将他从一只梦魇的手中救了出来，而且对梦境和梦魇也十分了解。
　　虽说他没有变成人的时候外形看上去像是一只猫咪，但如果他并不仅仅是一只单纯的“猫妖”呢？

　　犹如一个小小的气泡从一片黑暗的潭底缓缓浮出水面，一个仿佛被段梦藏掖了许久的想法艰难地从他的脑海中冒出头来。

　　若这一连串梦魇的罪魁祸首正是这只黑猫呢？

　　这样一来，尹玖平日里对魇相关的话题遮遮掩掩的态度似乎也得到了解释。

　　段梦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来探向黑猫的额头，想要看看那里是不是还藏着第三只眼睛。没想到就在这时，九公子却像是做了个噩梦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只见他猛地抬起头来，瞳孔紧缩，直到目光的焦点锁定了段梦似乎才松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发现段梦正抬着一只手，直愣愣地望着自己，忍不住歪了歪脑袋，疑惑道：“怎么了？”

　　段梦心底一跳，忙将还悬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推了推眼镜道：“没什么，正准备叫你起来吃晚饭。”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刚刚做噩梦了？”

　　“嗯，一个梦罢了。”九公子移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地答道。随后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开口道：“都到这个点了？”
　　说罢又撒娇般在段梦身上蹭了蹭，跳下沙发，眨眼间便变回了尹玖的模样，眉眼弯弯的，全然不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反而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扭头便钻进了厨房：“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想吃肉丸子配啤酒！”

　　段梦看着那抹熟悉的黑影消失在厨房的门后，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

　　不存在的！

　　若是面前这猫妖当真存着害人的心思，那他如今坟头草都该有一米高了，可他现在还好好地坐在这里，琢磨着晚餐吃什么这种小事，可见尹玖并不是那害人的妖怪。

　　更何况那传说中的梦兽可是有着九条尾巴，而这黑猫身后晃悠的却明显只有一条毛刷子。

　　段梦眨了眨眼睛，又想起了自己搬家那天恍惚间看到的有着九条尾巴的猫咪的影子。
　　如果真有梦兽存在，也应该是那个神秘的影子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暗道刚刚那个想法果然不能成立，要想弄清梦魇的问题，还是应该从林梦远这条线索入手。

　　虽然这么想着，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像是鞋底不小心滚进了一颗沙粒，平日闲着的时候藏在角落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碍，一旦走动却又总会硌得心慌。

　　段梦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瞒着尹玖偷偷展开对魇的调查。

　　这样一决定，他便趁着尹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在冰箱里翻找的当儿，揣着手机闪进了一边的卫生间。

　　好在他还留着第一次遇见林梦远时对方给他的名片，段梦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拨通了林梦远的电话。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略有些清冷的声音。

　　“你好？”

　　“你好，请问是林梦远么？”段梦迟疑着问道。

　　“阿梦最近身体不适住院了，不方便接电话，我是他的哥哥林志远，请问有什么事么？”

　　段梦愣了愣，脑中又浮现出了梦中林梦远一头白发的苍白模样，忍不住条件反射般地开口追问道：“他生什么病了？”

　　“......”对面的林志远沉默了半晌，反问道：“请问你是......？”

　　段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忙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想回话，就听尹玖在外面喊道：“阿梦？”

　　段梦本来就有些心虚，被他喊得一惊，险些将手机掉到马桶里。等他抓稳了手机，却发现电话另一头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再一看，原来是没了信号。

　　他叹了口气。

　　既然林梦远没办法接电话，那么再打一次也是徒劳，索性按下了身边的冲水阀，伸手拉开了卫生间的木门。

　　“你刚刚和谁在说话？”
　　段梦一开门就差点撞上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只得后退了两步，抬眼看向面前的尹玖。

　　“噢，一个客户打电话过来问进度。”他推了推眼镜，撒了一个谎。

　　“是么？”尹玖手中捏着一瓶啤酒，狐疑地朝段梦眯起了眼睛。

　　“是啊。”段梦有些心虚地迈开步子走向厨房，面上却无甚表情，开口道：“你不是要吃肉丸子么？”

　　“对！就前些天在超市买的牛肉丸！”尹玖屁颠颠地跟上前来，看着段梦围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番茄洗净后放到案板上。

　　“还要加两个鸡蛋！”他一边使唤着，一边将脑袋搁在段梦肩上，看着他仔细地将番茄切成八瓣，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啊？”段梦被他呼到耳后的气息挠得痒痒的，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是关于梦魇的吧？”尹玖冷不丁再次开口。

　　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快就被戳穿，段梦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尹玖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说罢他低下脑袋，将脸埋在了段梦的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别深究了，就过咱们的小日子不好么？”

　　好，当然好。段梦发自内心地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可是……

　　他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来，刚想说点什么，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尹玖看过来的目光，一时间竟忘了开口，只觉得那双黑色的眸子像是有魔力一般，令他有些移不开视线。接着，一股酥麻的感觉从他脚底泛起，令他产生了一股即将进入梦乡般飘飘欲仙的舒适错觉，几乎站立不稳。

　　段梦眯了眯眼睛，只感觉周围的景物似乎都缓缓离他而去，然而如今他正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无力多想，只想赶紧找个舒服的地方倚着，见尹玖朝自己伸出手来，便不自觉地朝那边靠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彻底进入梦乡时，却突然感到锁骨下方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灼烧着他的皮肤，让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禁不住甩了甩脑袋，后退了半步，使劲眨了眨眼睛，就看见对面的尹玖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一只手还悬在半空中，仿佛想要接住刚刚差点在一瞬间睡过去的自己。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半晌，段梦先移开了视线，开口道：“突然有点犯困，我去洗把脸。”说罢他便有些匆匆地出了厨房，闪身走进了卫生间。

　　尹玖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抬眼看了看段梦离去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仰头一口气喝干了手中的酒，指尖发力，“啪”地一声就将铝制的易拉罐捏成了一团，有些粗暴地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