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45、入梦2

　　段梦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先生所说的“魇灾”上，恨不得举手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无奈此时的他形同空气，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叹了口气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们若有所思地交头接耳。

　　“原来是这样啊。”

　　“我只听我爹跟我说过后山上有妖怪，只要进了山就回不来了。”

　　“我爹也说过！”坐在后排的张子冲也小声道：“以前还老拿这个吓唬我，说不听话就扔到后山上喂妖怪！”

　　“真的么！”听见他们的话，前面的白羽有些兴奋地回过头来：“是什么妖怪？”

　　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问，张子冲和周围几个孩子都愣了愣，开口道：“妖怪便是妖怪，会吃人干坏事的。”

　　白羽皱了皱眉头：“你们那是偏见！妖怪可是分好多种类的，就像飞鸟鱼虫，并不是所有妖怪都会吃人的。”

　　张子冲和旁边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白羽索性转过身来，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白先生拍了拍手道：“好了，我们继续看看刚刚学习的文章。”

　　于是孩子们便都停下了交谈，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桌上的书本。

　　段梦有些百无聊奈地看向窗外，恍然感到眼角一道白光一闪，忙扭过头去，却见一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白猫正蹲在窗外梨树林光秃秃的枝桠间，远远地看向这边。

　　段梦直起了身子，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距离较远看不太清，但他不知为何隐隐感觉到这只白猫就是上次自己在沈清悠梦中见到的那一只。

　　果不其然，那白猫在那蹲了不一会儿，就有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地，仿若凭空出现在白猫上方的枝桠上，随后恶作剧般向前一扑便扑到了白猫身上。正是九公子。

　　那白猫显然被吓了一跳，险些从树上掉了下去。

　　待看清了九公子的身影后，便毫不犹豫地一爪子拍了过去，却被九公子灵巧地躲开了。

　　两只猫就这样一阵打闹，从树上打到树下，惊跑了一群围观的鸡仔。

　　段梦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境，那就意味着那白猫也并不是什么潜意识的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与尹玖关系相当不错，说不定正是尹玖无意间提到过一次的为他起名的那只妖怪。

　　想到这里，段梦感到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忍不住别开了脑袋，不再观看窗外那两只打闹的猫咪，而将视线转回了室内。

　　不曾想就在他视线转换的一瞬间，周围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段梦抬起头来，发现他已经不再身处于明亮的教室里，而是站在一间略显昏暗的室内。他环视了一圈，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摆放的那尊刻着太极纹案的石碑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南柯庙那间略显破败的大殿之内。

　　“这庙还真是奇怪啊......”只见白羽一边说着一边从石碑后绕了出来：“你们知道这石碑有什么意义么？”

　　“这庙从我爷爷出生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既没名字又没字符，谁也不知道它是用来祭拜什么的。”旁边一个声音答道。

　　段梦转过头，见有几个孩子从后门走了进来，张子冲也在其间。

　　“庙宇一般都是承载愿望的地方，既是许愿，当然是想要被实现，所以才会建造出一些神佛雕像摆放其间，希望他们可以为人们实现愿望，给人们一个精神上的寄托。可这庙中却只有一尊粗糙的石碑而已，谁又能指望一尊石碑能为他完成心愿呢？”
　　白羽皱着眉头，仿若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别管那些了，我发现这庙的后门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山！”
　　另一个孩子有些兴奋的开口道。

　　于是几个孩子便从大殿的后门鱼贯而出，朝着山上去了。

　　张子冲走在最后，手中紧紧地捏着一根像是用来防身的小树枝，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趁着前面的孩子们没注意，在出面前转过身来，飞速地对着那殿中央的石碑鞠了两躬，嘴里低声念叨了一句：“千万保佑我们不要被妖怪吃掉。”
　　说完便追着前面孩子们的步伐而去。

　　段梦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南柯庙的后门，却不知为何心底一跳，回过头来，就看见那白猫正站在院墙的瓦片上，目送着孩子们远去，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周围空气中。

　　段梦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瞧见尹玖的身影，只得转身追着孩子们的步伐上山去了。

　　这条小路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杂草丛生的，没走多远便断在了山间。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没有泄气，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掏出一卷红绳系在小道尽头的树干上，随后便牵着绳子继续向着深山中进发。

　　看样子倒是准备得十分周全。

　　他们越往里走，树木越密，周围的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树林深处窃窃私语。

　　几个孩子都屏住了呼吸，缓步前行着，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段梦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好，虽然到现在为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山中确实有什么东西存在。

　　就在这时，走在他前面的张子冲突然有些犹疑地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手中的小树枝横在身前，扭头看向一边的灌木丛。段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边正处于一棵老树的阴影之下，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太清。

　　段梦有些好奇地眯起了眼睛，仗着自己此刻的空气状态，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却见那团黑影竟猛然立了起来，应该是脑袋的地方冷不丁冒出两点猩红的光芒，像是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段梦被惊得后退了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张子冲似乎也看到了那个怪物。

　　就在那一瞬间，只见一道凌厉的白光一闪而过，那怪物踉跄着前进了两步，还没能迈出那片灌木，身子便裂成了两半，接着化为一阵黑雾，消失在空气中。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白羽听见灌木丛的窸窣声回过头来，发现张子冲并没有跟上，便又走了回来，停在他身边。

　　“刚...刚刚我好像看到......”张子冲抬起手中的小树枝，指向面前的那片树丛，声音都有些颤抖。

　　白羽冲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里刚刚有什么吗？”说完，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有些兴奋地拉住了张子冲的手臂：“你看到妖怪了？”

　　“小冲，你不会把老鼠当成妖怪了吧？”等在前面的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见他们半天没有过去，冲这边笑着喊道。

　　“我没有！”张子冲涨红了脸回道：“刚刚那里明明......”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强风刮来，惊起了栖息在树丛间的几只乌鸦。它们哇哇叫着飞向高空，将几个孩子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乌鸦么......”白羽抬头从树冠的缝隙间看着那几只乌鸦飞远，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子冲的肩膀，转身想要继续前进，可是没走多远却又停下了脚步，“咦”了一声。

　　原来是她手中的红线已经到了头。

　　她低下头来打开了身上斜挎着的小褡裢，疑惑道：“应该不止这么短才对呀。”

　　另外几个孩子已经在附近不远处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其中一个孩子道：“算了，回去吧。我看着不过是个普通的山头，最多也就有些野兽罢了。”

　　“是啊。”另一个孩子附和道：“前段日子还有个自称叫什么云的老郎中向我打听去山里的路，说是想要去采药。我说山里有妖怪，他不信，偏要进去。之后好几天没见他出来，我还以为他定是遇到妖怪了，没想到前几日在镇上又碰到了他，还和我打招呼哩！可见妖怪什么的应该都是大人们怕我们在山里迷路受伤编出来吓唬人的。”

　　“走了这大半天，要是有妖怪，早就该出来了！”

　　“可是......”

　　白羽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旁边的孩子丢出了重磅炸弹。
　　“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要是被白先生发现可就坏了，那可比妖怪可怕多了！”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打了个哆嗦。

　　“白羽，你说你爹平时都温温和和的，怎的一生气起来那样恐怖。”

　　“上次我就手痒偷了邻家一只鸡，不知怎么的被白先生知道了，结果罚我在你家鸡棚里将论语重头到尾的抄了一遍，出来的时候不光腰酸背痛，全身都像是在鸡屎里泡过了一般。那味道！直接导致我现在看见鸡都想绕道走！”

　　“还好意思说我爹呢！谁让你先手痒偷鸡的。”白羽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转头顺着那红绳开始往回走。

　　张子冲仍是握着小树枝跟在最后，走了两步，仿佛有些心有余悸般又回过头来冲着那小树丛看了一眼，愣了愣。

　　段梦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就看见那白猫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在那棵大树的枝丫间，嘴里叼着一大截被咬断的红绳，正向着这边看过来。

　　它显然也没想到张子冲会突然回头，整个猫都呆在了原地，与张子冲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约莫有一两分钟的功夫，就听前方传来了白羽的声音：“小冲，你在等什么呢？走啦。”

　　“来啦！”听到同伴的呼声，张子冲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应了一声，向着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想了想，忍不住再次回过头来，却只看到几根空荡荡的树枝，那白猫早已失去了踪影。

　　张子冲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甩了甩脑袋，转身追赶同伴们的脚步下山去了。

　　段梦跟在他身后绕过一棵歪歪扭扭横档在路中央的古树，便发现眼前的已不再是弯弯曲曲的山路，而变成了河边那片葱郁的梨树林。

　　他对这突然而至的场景变换早已习以为常，放慢了脚步，例行地向周围看了一圈，很快便发现张子冲正和一群孩子一起顺着河边的小道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