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30、酒会

　　酒会当天，段梦和尹玖一同来到了银河大厦。

　　他们穿着正装，并肩走进一楼的大厅，瞬间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是尹玖，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套合身的黑色礼服，规规矩矩地走在段梦身边，敛去了素日来没个正经的轻浮气质，一副总是含着笑意的眉眼又不至于让人觉得难以亲近，简直就像是从古画中穿越而来的翩翩公子，惹得不少姑娘频频回头。

　　新酒上市发布会已经结束，酒会设置在大厦的顶楼。

　　尹玖把手中的邀请函递给接待处的工作人员，那小伙子看了眼尹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段梦，有些迟疑的问道：“请问这位是您的同伴么？”

　　尹玖愉快地点了点头。

　　于是那小伙子有些暧昧地朝段梦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他们引进了会场。

　　段梦有些莫名其妙地跟着尹玖在一张桌子旁落了座，环顾了一下四周。

　　此时离酒会开场还有不到一刻钟，客人们开始鱼贯入场，各位女宾们挽着男宾的手，在会场内互相交谈或寻找座位。

　　段梦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发现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带着一位异性同伴，这让他们两个同来的大男人显得有些些格格不入。

　　他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视线，好在此时酒会已经开始，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上台开始邀请主办方以及一些重要来宾发表致辞。段梦兴趣缺缺地听着，顺手拿过了桌上摆着的一本小册子看了起来。小册子里主要介绍了今晚的酒品，自助餐的菜色以及大概的流程，他匆匆扫了两眼，却被其中的一项活动定住了目光。

　　【20:00—21:30 交谊舞会】

　　“......今晚还有舞会？”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身边的尹玖，总算是理解了接待小哥诡异的眼神和会场内成双成对的男女。

　　“是啊。”尹玖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笑眯眯地朝段梦转过头来，让段梦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你早就知道？”

　　“他们随信寄了流程表过来。”

　　“那你还让我陪你来？”段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内心感叹这猫妖果然还是不太了解人类社会：“你准备和谁跳舞，现场找么？”

　　“不是还有你么？”尹玖凑过来，从桌子下面抓住了段梦放在膝盖上的手，撒娇般地晃了晃：“到时候可以赏脸跳支舞么？”

　　他抬眼看向段梦，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在一片阴暗的背景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段梦看向他的眼睛，只觉得呼吸一窒，背上起了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本想一把拍开他的爪子，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舍不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会场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

　　段梦一个激灵抽回了右手，这才发现原来是致辞已经结束，现在进入了自助晚餐以及品酒的环节，忙欲盖弥彰般地站了起来，开口道：“我肚子饿了，先去找点吃的。”

　　随后看也没看尹玖一眼，便匆匆离开了座位。

　　他穿过三三两两交谈的人群，来到了取餐区，随意取了几样糕点，感觉自己的心跳正缓缓平静下来。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刚刚舒了一口气，就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段梦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刚刚我就觉得有些眼熟，果然是你啊。”站在他身后的林梦远看了看他那头显眼的白发，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段梦冲他点了点头，本想说一声好巧你也在这，却猛然间想起这林梦远和那林志远好像是一家的，可以说是这场酒会的东道主了，便又有些尴尬的止住了话头。

　　好在林梦远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开口问道：“上次在工地受伤后没有什么后遗症吧？”

　　段梦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的事情谢谢了。”

　　二人站在那里闲聊了两句，就看见一群人谈笑着朝着品酒台的方向走去，走在正中的是邀请他们前来的林志远，而旁边正和他谈得起劲的竟是刚刚还坐在段梦身边的尹玖！

　　见段梦盯着那群人看了半天，林梦远微微笑了起来，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那是我哥，看不出来吧。”

　　段梦愣了愣，将目光从尹玖身上收回，看了看林志远，又转过头来看向身边的林梦远。他们的关系虽然从名字上可以窥见一二，但长相上一个高大英挺，一个苍白柔和，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哥很厉害吧！”仿佛没有注意到段梦的目光，林梦远继续说了下去：“我妈身体不好，爸又忙于工作，我从小基本就是我哥带大的。你别看他有时候有些刻薄，其实人特别好。”他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仿若众星捧月一般的林志远，像是极欣慰和自豪般，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忽而却又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段梦却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一股千帆过尽般地无奈与不舍，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

　　林梦远似乎也被自己的话愣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两声，冲段梦笑道：“和段先生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像是见到了故人，一不注意就说了这么多，让段先生见笑了。”

　　段梦摇了摇头，开口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会场那边传来一声模糊的呼喊：“阿梦！”

　　他和林梦远同时转过头去，看见林志远正隔着人群远远地朝这边招了招手，身边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看上去像是商人模样的男人，似乎是想要介绍给林梦远认识。

　　林梦远有些歉意地朝段梦笑了笑，便朝着他哥哥的方向走了过去。段梦目送着他走远，随后推了推眼镜，开始在会场内寻找尹玖的身影。

　　那家伙并不难找，不一会儿，段梦便在品酒台的另一端看到了那个被好几个女宾团团围在中间的黑色身影。

　　他靠在墙边，远远地观望了一会，觉得似乎并没有自己出场的余地，索性推开了身边的玻璃门，想要到外面的露台上透透气。

　　夜色如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

　　露台上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一个穿着深色晚礼服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倚着护栏，似乎是在欣赏城市的夜景。段梦正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却见那女子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竟是沈清悠。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在脑后高高盘起，一扫前两次见面时中性干练的印象，让段梦不禁眼前一亮，差点没有认出。

　　沈清悠在看到段梦后也是愣了一愣，随后笑着打了个招呼，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飘忽：“和尹先生一起来的？”

　　段梦点了点头，猛然间想到舞会的事，瞬间感到脸上有些发烧，好在此刻天色已晚，沈清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多加询问，只是招呼他过去观赏风景。

　　段梦走到沈清悠身边，倚着栏杆向外望去，只见地上万千灯火车水马龙，天上月明星稀晴空万里，目之所及再没有比此地还要高大的建筑，倒真有几分“手可摘星辰”的意思。

　　“很不错吧？”沈清悠从旁边小桌的托盘上拿了两杯酒过来，递了一杯给段梦。“这就是我们今天刚上市的新酒南柯，你尝尝看？”

　　段梦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但见杯中的液体轻晃，和着月光，越发显得晶莹剔透，仿若琼浆玉液。他拿着酒杯举到唇边，只觉一股奇异的酒香扑鼻而来，与尹玖身上的气味倒是有几分相似，给人一种熟悉又怀恋的感觉，忍不住脱口道：“这是梨花酒？”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却听对面的沈清悠笑道：“原来段先生也是这方面的专家，酒还没入口，就已经看出来了。”

　　没想到竟然被自己说中了，段梦眨了眨眼，将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只感觉一股温醇微辣的液体漫过自己的唇舌，滚进胃里，紧接着便从舌根泛起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好酒......”段梦出声赞道，有些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这味道，这情景，给他一种迷之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发生过。他甚至都可以预料到沈清悠接下来的话——

　　“虽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还是差一味引子啊......”
　　沈清悠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有些遗憾般地开口道。

　　段梦推了推眼镜，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沈清悠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看着栏外的风景，目光迷离，似是已有些醉意。

　　“你知道么？我们家世代都是酿酒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要酿出这天下第一的美酒。”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月亮扬起了手中的酒杯，月光透过杯中所剩不多的酒液照在她的脸上，令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可天总是不遂人愿，这新酒本来好几个月前就该上市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想找到最完美的配方，一直拖到现在不能再拖，可没想到还是距离我想象中的差一味引子.....但到底是什么呢？”

　　她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有些摇晃地站直了身子，又转身走到了放着酒的小桌边，段梦回过头去，这才发现那托盘上已经放了好几个空掉的杯子。

　　他走过去，本想劝沈清悠少喝两杯，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被绊得一个趔趄，眼镜磕在了一边装饰用的木质围栏上，发出乓当一声。沈清悠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回过身来，忙走过来询问要不要紧。

　　段梦有些窘迫地将眼镜掀到头顶，捏了捏被眼镜架撞得生疼的鼻梁，摆了摆手抬起头，刚想说一声没事，却猛然发现沈清悠身后的黑暗不知什么时候竟凝成了一片实体，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地黏在沈清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