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117、尾声1

　　半年后，路边的小酒馆里。

　　此时夕阳西下，大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行商模样的客人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唠嗑。

　　“听说广西那边闹起来了？”
　　“可不是嘛，闹得挺凶，据说还自己建了国，怕是要打仗咯。”
　　“啧啧啧，还是这山里的小地方安逸，这几年估计也就出了些山贼流寇。”

　　“二位客官怕是不知道，咱们这半年前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哩。”在一边抹桌子的店小二憋不住话头，扭头岔了一句。

　　“能有啥子大事，说来听听？”

　　店小二见他们来了兴致，搓搓手凑上前去，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就前面那梨花村，今年年初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整个村子一夜之间与外面失去了联系，连带着前去探消息的人也都失去了踪影。”

　　“本来大家都不抱希望了，几乎认定那村子已经成了一座死村，结果半年前的某一天，那些失踪的人却又都在一个清晨陆陆续续地回了家，个个都精神恍惚，瘦得皮包骨似的，花了近一个月才缓过来呢！”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了，之前进去的那队官兵就折损了大半，据说连那个带头的官爷也丢了性命。”

　　听到这里，那两个行商都了然地点了点头。

　　“怕是碰到流寇了吧，他们最喜趁着年节家家都囤了粮食的时候下山打劫，真是流年不利。”
　　“不过也还算好的，只杀了前去捉拿的官兵，没伤百姓。”
　　“哎，造孽噢。”

　　“嗳，不对不对。”见他们俩自顾自地讨论开了，店小二忙摆了摆手：“哪来的什么流寇，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二位不知道，梨花村里啊有座南柯庙。那庙可邪乎了，不光许愿能成真，酿的酒在里面放上一夜就变得格外香醇，还能让人发个美梦，都说那庙里住着神仙呐。”
　　“只是那官老爷偏偏不信，说是有妖怪，跑去砸了人家的庙，导致神仙发怒，这才将一村的人都困在了里面。”
　　“好在同去的还有好几个法力高深的道长，总算是平息了神仙的怒气，这才将大家带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两个行商都笑了起来：“既然那神仙这么神，为什么不在官老爷拆庙之前就阻止他？”

　　店小二一时语塞，却仍旧据理力争：“二位可别不信，这还有其他怪事哩。”

　　“就梨花村里林家领养的公子，前两年说是被山贼杀了，那时他们家还闹腾了好一阵子。结果就半年前的那一天，又突然回来了，他们家高兴得什么似的，就在这半年里就和沈家的丫头订了亲，盘下了这间店子。”
　　“若光是这样倒也罢了，怪的是他娘却在那天之后突然得了疯病，硬是要说她还生了个儿子，只是找不到了。可大夫早就说过她根本就生不了，更何况要是她真生了个儿子，旁人难道还有不知道的道理？”
　　“但她偏偏却又说得跟真的似的，整日阿梦阿梦地叫着，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

　　他声音压得极低，两位行商却是恍然大悟：“感情你是在这变着法子在这嚼你们东家的舌根，怪不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小二有些急了，稍稍提高了声音：“我们东家又不在，我有啥子怕的，我跟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不光如此，之前从村里出来的人都说他们似乎是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只是梦境的内容却记不太清了。”
　　“我看那林太太八成是在梦中有了自己的孩子，醒来后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才会突然疯魔。”
　　“你们看，这让一村子人美梦的事可非得神仙才能办到了吧！”

　　两个行商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他们定是唬你的，肯定是与那些流寇达成了什么协议，用神神怪怪的事情遮掩过去，否则就要杀人灭口。我们走的地方广，这种事情看得多了。”
　　“之前经过一处小村也是说有妖怪吃人，结果最后根本是那些受不了饥荒的人做出的好事，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人心可比妖怪恐怖多咯。”

　　“我这和那事可不一样，这美梦可是好事，哪会有人愿意做好事不留名的。”
　　见他们仍是不信，店小二几乎是有些痛心疾首地摆了摆手：“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前面衙门里当班的张子冲张班头。”

　　说完这句，他像是找到人撑腰一般昂了昂下巴。
　　“张班头可是我们这的常客，人好没什么架子，对我们也挺照顾，自从他当上班头，咱们这些做生意的都少了好些麻烦。”
　　“他不光经历过那事，甚至还帮着村里的私塾先生重建了那小庙，仍是叫做南柯庙，庙里供奉着一黑一白两座神仙，说是阴阳梦仙，会为人们驱赶噩梦，带来美梦。”
　　“他说的话总该不会是唬人了吧。”

　　见他连衙门的人都搬了出来，两个行商面面相觑，都没了话语，似是有些动摇。
　　店小二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有些得意洋洋的，正想乘胜追击，就听柜台那边传来一声怒吼：“李四！你怎么又把客人晾在一边自己偷懒唠嗑！”

　　“糟了。”小二吐了吐舌头，对两位行商悄声道：“这王小文是我们东家直接派来的掌柜，别看她年纪轻轻的，打理起酒馆来却很有一套，也不知是从哪里挖来的。”

　　“李四！”

　　“来喽来喽！”店小二收拾起满脸笑容转过身去，就看见柜台边正倚着一大一小两个道士，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看起来十分眼熟。

　　“不用麻烦了。”那年长的道士顶着一头灰发，样子看起来却是青年模样。他抬起手来，将手中的酒葫芦递到了从帘子后走出的王小文手中：“我只是来打一壶酒。”

　　王小文接过酒壶，瞪了李四一眼，转身便去打酒。

　　李四连忙蹭上前去，在看清道士那奇妙的灰色眸子后才猛然想起他就是半年前买走那最后一坛香梦引的道长，有些惊喜地招呼道：“哟道长！又来喝酒啦？”

　　道士闻言冲他点了点头，笑道：“上次在这喝到了好酒，今日便想着再来碰碰运气。”

　　“嗨呀，您说巧不巧，半年前您刚买走那坛香梦引，结果第二天早上那村里的人便陆续回来了，人倒是没啥大碍，只是那庙却给毁了，所以那香梦引可算是真真的最后一坛了。”

　　他说着，有些惋惜地叹息了一声，接着又献宝似的指了指柜台后架子上摆着的满满当当的酒坛，道：“不过您今天也来得正好，咱们店刚进了一批咱们少东家和少奶奶联合酿造的新酒。”
　　“这酒名为断梦，味道香醇，喝了能使人神清目明，断除痴妄，像您这种修道之人喝了，保准整个人的境界都能提升一层。”

　　这厢店小二滔滔不绝地吹着牛，那厢掌柜的已经提着装好的酒壶走了出来。
　　道士接过装得满满当当的酒壶，道了声谢，又从怀中掏出些许碎银摆在台面上，接着冲店小二眨了眨眼。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毕竟美梦难断，想要清醒地活在这个世上也非什么易事。”

　　店小二愣了愣，没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待他回过神来，那两个道士已经走远了，只在夕阳下留下一长一短两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像是要融进那一片暗红的暖光中。

　　漫长的黑夜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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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后面还有一小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