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107、分魂

　　云叔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将气喘顺：“因为我很好奇。”

　　尹玖看向他的眼神又开始变得不善：“你是说你做这些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云叔笑了笑，上前两步走到尹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听了他的话，尹玖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一般看向面前的老头：“你疯了！”

　　云叔也没有否认，只是挑了挑眉：“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尹玖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温度，他看向云叔，淡淡道：“请便吧。”

　　由于龙鳞石碑只能照实地记录当时的场景，并不能起到其他的功效，所以即使竹一已经靠得很近了，仍旧没办法听清云叔到底对尹玖说了什么，有些懊恼地敲了敲手中的竹萧，只觉得心中像是有只小猫在抓挠。

　　这云叔给他的感觉非常奇怪，似乎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而且明明素未谋面，却不知为何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用竹萧敲了敲脑袋，一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云叔和尹玖已经达成一致。

　　尹玖控制住了段梦的意识，云叔缓缓伸出手来，接着几道银光从他指尖嗖燃溢出，瞬间便没入了段梦体内。

　　段梦挣扎了几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过那也只是片刻，至少是在尹玖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随后很快的，那几道银光便缓缓缩了回来，从段梦体内掏出了一团纯白的光芒，那光芒在离体后快速变化，不一会儿就凝成了一只白猫的模样，紧闭着双眼静静地伏在段梦的身旁。

　　云叔舒了口气一般撤回了银丝，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那维持着人形的段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起来，连身子似乎都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这是这么回事！”尹玖像是怕怀中的人会消失一般收紧了手臂，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云叔。

　　云叔也像是有些没想到一般皱紧眉头“啧”了一声，小声道：“看来已经死亡的□□还是会对分魂产生不小的影响......”

　　“什么意思！”尹玖已是满眼通红，几乎随时都要将面前的老头生吞活剥。

　　与此同时，伏在一边的白猫身上笼罩的白光渐消，逐渐凝聚于额前，接着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随着那白光一道落在了地上。

　　云叔定睛一看，深吸了一口气，抢在尹玖对他动手之前一把抓起了那东西，按在了段梦胸口，于是那白光便渐渐散了开来，像一层保护膜一般包裹住了段梦全身，而段梦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见段梦终于稳定下来，云叔这才抬起手来，在尹玖面前摊开了手掌。只见他掌心中躺着的是一颗浅色的珠子，珠子正中有一条黑色的细纹。

　　他将那珠子交给了尹玖，开口道：“由于他的肉身已死，失去了记忆和力量之后的意识将很难维持，好在他的灵眼带出了一小部分力量，只要一直戴在身边，倒是足以维持灵识不散，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是不是给他补充些美梦之类的‘营养’，以维持住目前的状态。”

　　尹玖有些不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接着手指微动，从半空中凝出了一条红绳，将珠子小心翼翼地挂在了段梦脖子上。

　　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伏在一边的白猫也睁开了眼睛。

　　它抬起头来，没什么感情的浅色眸子冷冷地环顾了一圈，在看见段梦后瞳孔一缩，立起身子就朝他扑了过去。
　　然而有几道银光速度比它更快，在它的前脚刚离开地面的瞬间就席卷而来，不过一秒就钉入了它的身体，将它困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尹玖冷冷地看向云叔，有些戒备道：“放开它。”

　　“你确定？”云叔冲他挑了挑眉：“现在的它只是一团记忆与力量的结合体，并没有任何主观意识，只有找回意识的本能。一旦我放开，下一秒它就会重新回到自己体内，然后想起一切。”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手指，作势就要放开地上的猫咪，却被尹玖喝住了：“等等！”

　　他看了眼地上无意识地挣扎着的白猫，又暼了眼站在一边面色如常的云叔，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口问道：“那依你看应该怎样呢？”

　　“依我看，当然是尽量让他们不要接触为妙。”云叔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手指，刚刚还目光冷冷的白猫竟然仿佛提线木偶一般停止了挣扎，随后原地转了一个圈，像是普通猫咪那般伸了个懒腰，蜷起了身子。
　　“而我恰好在这方面有些心得，不如你想办法把它关起来，我来负责看守，也算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

　　看到这里，倒是解开了竹一心中的好几个疑问。

　　之前在南柯庙中，竹一曾问了段梦不少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些甚至是在现实中都不一定会想的起来的小事，可段梦几乎想都不想就一一作答了，这反常的行为甚至让竹一一度怀疑他与陆怀兰一样，同为应某人心愿而生的怪物，可他应对之后种种试探的反应，却又完全找不到破绽。

　　现在看来，那段梦应该是在失去记忆后，被安上了一个凡人的身份，一帆风顺地在梦中长大，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就是真实的记忆，而妖怪的灵识与凡人不同，记得清清楚楚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者这个段梦压根就不是完整的，几乎只是一个意识体，加上梦境的掩护，也难怪竹一一开始没有辨认出他妖怪的身份，以为他只是一介凡人。

　　最后就是梦中那些冬眠症患者。

　　竹一到医院看过，那些所谓的冬眠症患者们的灵魂无疑都被噩梦缠绕，异常虚弱，即使短时间内不至死亡，但若是长时间衰竭下去，难免会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

　　虽说这与频频出现的梦魇脱不了干系，但那些低级妖怪的影响毕竟是缓慢的，不至于会出现突然之间陷入长眠的状态，所以那些急性冬眠症患者还是让竹一疑惑了很久。

　　不过现在看来，那些人应该是被一口气取走了所有的美梦，当做维持段梦状态的“营养”，以至于在这场巨大的美好幻梦中无法继续立足，唯有陷入醒不来的噩梦之中。

　　如此一来大部分的谜团都解开了，但还有一件事令竹一感到有些在意。

　　他之前私下调查过那些冬眠症患者们，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规律。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一般来说只有负面情绪浓厚的人才容易被魔物们抓住空隙，但在这里，一切都反了过来。
　　在这场梦境中，似乎是过得越幸福，患上冬眠症的几率就越大，这与正常情况下被梦魇困扰的人的特征是完全相反的。

　　不过这样南柯酒的问题倒是清楚了，那酒并没有让人患上冬眠症的功效，甚至恰恰相反，还能让人做个美梦，只可惜这些人的生活越是美满，却越容易陷入噩梦罢了。

　　这简直像是从一个极端转换成另一个极端......
　　阴阳转换......

　　竹一脑中灵光一现，好像抓住了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脚下的大地一阵动荡，就好像发生了地震一般。
　　他一没站稳，趔趄一了下，手指离开了龙鳞石碑，于是那时光之河瞬间就隐入了黑暗，他的意识又重新回到了那裂痕遍布的空间之中。

　　“你做了什么？”杨玄光极力稳住身形，向竹一问道。
　　在他眼中，竹一不过刚刚将手触上那传说中的龙鳞石碑，这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就震动了起来。

　　好在这震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停了下来，这个空间也没遭到更进一步的破坏，几人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子，竹一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发现这一片黑暗中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袍，一头雪白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层清淡柔和的荧光，在这个满目疮痍的黑色空间中仿若幽灵。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竹一一行，转过头来，浅色的眸子里透着一丝迷茫。

　　“梦先生？”
　　虎子率先开了口，声音里却带着浓厚的不确定。

　　以虎子敏锐的感官来看，眼前的人不光形象上发生了变化，在气质上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一碗加了香料的肉汤，虽然看上去差别不大，可尝起来却截然不同。

　　“妖怪！”杨玄光在第一时间就祭出了法器想要发起攻击，竹一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依照刚刚在龙鳞石碑上看到的画面，他们认识的梦先生应该是在分魂后失去了记忆和力量的意识体，只是一介凡人，但眼前的人看上去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也不知在他在屋檐被推下失踪后又遭遇了什么变故。

　　竹一斟酌了一下，没有拔出武器，只是上前一步问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