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凡》纸片片

16、空城

　　得到了二人的同意后，林殿没有再犹豫，当下决定立即启程。

　　来到客栈门外，沈宣祭出了自己的长剑，跳了上去，紧接着容清也跨步踩了上去。二人找好了位置便准备要走，回头看林殿，却发现林殿背着个包袱一脚蹬地，一脚踩在马车上正准备往上爬……

　　“前辈您，是准备坐马车吗……”沈宣疑惑地看着林殿，没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怎么了不行吗，林殿转头。待看见剑上的的两位翩翩少年后，他尴尬地收回了踩在马车上的脚。

　　刚才出门前忘了问那二人如何去，所以当他看到门口小二身后的马车时，便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要一同坐马车去的。于是他只顾着将包袱扔上去准备先上车占个好位置，却完全没看见身旁二人的动作。林殿心想“大意了大意了，我可是个高人，高人怎么能坐马车呢，以后一定要注意……”

　　不过这次沈宣却是反应快了些，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锦囊，递给林殿，笑着道，“倒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前辈是临时决定与我们二人一同前去的，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确实是不便。这乾坤袋是我一友人所赠，正巧现下也用不到，便借花献佛赠与前辈，以谢前辈百忙之中抽空陪我二人前去江源。”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给足了林殿面子。

　　林殿接过沈宣手中的锦囊，道了声谢，心说这沈宣也没看起来那么傻。

　　三人准备妥当，便启程了。沈宣容清二人御剑，林殿乘风，三人顶着大太阳朝着西南江源飞去。

　　没法嗑瓜子，林殿也不想跟那二人聊天，整个飞行过程无聊至极。他的思绪飘着飘着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轻轻松松便看出了沈容二人的修为，那现在自己是何修为？

　　林殿修炼的风雷诀只有五层，功法里不曾提过每一层对应的境界，也不曾提过修满五层后会达到何种高度。当初林殿急着从山洞脱身所以没细想这些，但现在林殿发现自己好像跟普通修士的修炼过程不一样了……自己就只是简单的练气突破练气突破，然后就跻身大修行列了……说出去可能没人会相信，但这是事实。所以这风雷诀到底是个怎样的功法？还是说是那池水的问题，莫非那池水还能改变人的身体构造不成？林殿只要一想这些复杂的东西，就一个头两个大。

　　直到快到江源，林殿才把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拉了出来，眼下的事情也够他头疼的。

　　江源是大陆西南最繁荣的城镇之一。此地依山傍水，再加上气候温和，粮食产量极高，千百年来一直被誉为木舟大陆的粮仓。地理位置如此优越，人口众多自是不必说。因此南面的富商巨贾，大多在江源开有分店，例如沈家。

　　三人到达江源城郊外上空时天色尚早，按道理讲，此时刚过了正午阳光最毒辣的时候，田间地头该有不少劳作的农民才是。但林殿放眼望去，这方圆几十里竟是一人也无。再多看几眼，林殿便发现这田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过了。正是播种季节，林殿下方的大片田地里却是杂草丛生，也不见有犁过地的痕迹。

　　对于全靠种地糊口的农民来说，地就是他们的命，如今这田地已荒成了这幅模样，估计这些农民……林殿一颗心沉了下去，事态远比他想得严重。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沈宣容清二人，黑纱遮住了容清的脸，林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沈宣的脸上则是显见的震惊和担忧。

　　林殿先另外两人一步想着城内奔去，尽管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看见的景象，但当这画面真的出现在他眼前时，林殿还是被实打实的吓到了。

　　这是一个空城。

　　街道上大多店铺仍大开着门，路边小摊上也摆满了未出售的货物，林殿甚至还听见了从不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只是他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一个人。街道上、店铺里、小摊后，一个人都没有。林殿可以想象这街道上前一秒还在叫卖的、砍价的、嬉笑的人，下一秒便被生生抽离出了这个地方，消失了，不见了，死了。

　　一股寒意从林殿的脚底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撞上了刚落地的沈容二人。林殿抬手便是一掌，待看清来人后急忙收了力，但还是逼得二人倒退了两步。

　　林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了，低声道了句“抱歉。”便到一边去出神了。沈宣和容清则正经历着跟林殿方才一样的惊惧，半晌都没再发出声音。整座城又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了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良久，林殿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他抬头，迎上了沈宣看向自己的目光，那里面有恐惧，有不安，像是在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殿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对着二人道：“找人，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沈宣点点头，三人分头找起人来。

　　林殿没放过他周围的任何一条小巷，他放出神识，沿着巷子走过，仔细地感知着活人的气息，希望会有那么一两个幸存者告诉他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也没有。直到夜幕降临，林殿来到这座城镇的中央，看到了广场中央的那堆积成山的尸体。

　　成百上千具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矗在林殿眼前。最底层的那些尸体已经烂得看不清五官，身体和衣服黏连在一起，流出带着难闻气味的液体……再往上，林殿看见了头发花白的年迈老者，穿着百家衣的七八岁孩童，甚至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熟悉的寒意再一次笼罩了林殿，这一次他的心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愤怒。行凶之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江源之人何错之有？！就算是有！罪过何至于被屠城？！甚至连婴孩都……

　　林殿浑身战栗，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仰天大吼“雷来——！”，刹那风起，轰隆轰隆的声音从天边传来，越来越近，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突然被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劈开，紧接着一道惊雷“嚓——！”的一声在林殿头顶炸开，这一声过后便是没有间断过的一道道闪电，一声声惊雷。

　　整个江源被闪电映的如同白昼，林殿抬头望着天空，眼里没有丝毫感情。

　　沈宣和容清被这突如其来的雷电吓了一跳，以为是林殿遇险，急忙从小巷子里穿了出来，结果却看到了一座尸山。而林殿站在那东西前面，仰头望着天空中的雷鸣电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宣看清那堆东西的一瞬间就捂着嘴跑到了一边，吐去了。容清站在原地定了半晌，而后直直的朝着林殿走了过去，在离林殿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盘腿坐下，摘下斗笠放在一侧，开始诵经。

　　感觉到容清的存在，林殿低头看了他一眼。意料之中的光头，意料之外的清秀。
　　一段段经文从容清嘴中流水般倾泻而出，一道道金光也自他身上散出，缓缓地绕着他们二人流转。

　　不知是不是容清念的咒起了作用，林殿觉得心中的愤怒竟不如方才强烈了，便收了天上的雷电。

　　天空中强光不再，容清身上的金光越发明亮起来。

　　容清的咒念了整夜，林殿站了整夜，沈宣吐完了缓过神后也陪着林殿站了整夜。

　　清晨第一道光照在容清身上的时候，容清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东西说了句林殿听不懂的咒文后，金光应声消失。容清调息片刻，戴好斗笠站了起来，“他们有怨，”他道，“不要靠太近。”

　　容清说完这句话后便想转身朝后走，但许是这一夜消耗了太多体力，他转身的时候明显晃了一下。林殿眼疾手快，伸手便想去扶，却不料被容清一把推开。

　　被推了一把的林殿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容清道：“你不是心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