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凡》纸片片

15、客栈巧遇

　　林殿背着巨大的包袱出了客栈。艳阳高照，又是个好天气。

　　在街上站了一会儿感受了下包袱的重量，林殿皱眉，转身抬脚回了客栈，将十两银子递到小二的手中，道：“帮我租辆马车来。”

　　小二再一次腿脚麻利地出了客栈。林殿则在客栈一角坐了下来，以手托腮，嗑着桌子上的瓜子百无聊赖的等着小二回来。

　　就在这时，两个人走进了客栈。走在前头的那个圆脸尖下巴，一双大眼十分清澈，一看便知是个没什么心机之人。他一身蓝袍银线滚边、云纹作底，非富即贵的样子。后头的那个……林殿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白纱衣，黑纱斗笠，心阁的。

　　林殿动作不慢，但还是晚了。后头那个心阁的察觉了他的视线，停顿了片刻，朝着他的方向行了个礼。

　　见此，林殿停下了剥瓜子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托腮的手，又直了直腰板，也学着那和尚的动作回了礼。

　　那二人没有多做停顿，找了个清净的位置落了座。林殿稍稍松了口气，又小声地嗑起了瓜子，还时不时用余光往二人那边瞥一眼，心想小二怎么还不回来……

　　结果还没放松多久，林殿就瞥见那二人起身径直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林殿黑纱下的一张脸皱成了一朵菊花，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二人越走越近，在林殿身侧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林殿看上去还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世外高人的样子，但事实上，他早已经做好了“一被戳穿身份就跑”的准备……

　　“见过前辈，在下东南沈家沈宣。”蓝衣男子边开口边对林殿弯腰行了个礼。

　　林殿右手里还捏着刚才没来得及嗑的一颗瓜子，自打蓝衣男子开口的那一刻，他的手就没松过劲。见身旁的人自我介绍完没什么别的动作，这才稍稍松了松手，顺便在脑子里搜寻起了那蓝衣男子说的“东南沈家”，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蓝衣后头那个心阁的开了口，“容清，见过前辈。”

　　很清澈的声音，只是淡漠清冷了些，不过倒是应了这个名字，林殿心想。

　　“敢问前辈法号？”清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林殿的耳朵，林殿身形一僵，“法号什么法号？”，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心阁的和尚，当然得有法号！

　　林殿再次紧张地捏住了手里的瓜子，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他们方才叫我前辈……”林殿这么想着，轻轻向着那二人的方向偏了偏头——一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后期。林殿收回了目光，“恩……心阁和尚的辈分怎么排的来着？容……湛寂虚怀海印容……平辈份肯定不行，海？会不会大了些……那便印好了……印啥呢……”

　　“印之。”林殿几乎是用庄重的语气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觉得这可能会是他这一生中脑袋转的最快的一次……

　　身旁的蓝白二人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林殿稍稍松了口气，便听容清道了声“师叔。”林殿心里想着“使不得使不得”，却不得不端着前辈的架子点了点头。

　　二人问完后并没有离开，林殿也没有再说话，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二人盯在林殿身上的目光叫他如坐针毡，林殿不自觉的动了动身子，无奈地转头，问道：“你二人还有何事……”

　　蓝白二人对视一眼，林殿也不知那沈宣的眼睛是否真的能穿透厚厚的黑面纱看见容清的眼神，总之，他们就是对视了一眼，然后达成了某种共识的样子。林殿头大，朝二人挥挥手道：“坐。”

　　二人在林殿对面坐下，正对着林殿的沈宣开口道：“前辈可听说过江源那边出了事？”

　　林殿皱眉，“不曾。”

　　沈宣蹙了蹙眉，开口道：“一个月前我们沈家便与江源那边的铺子失去了联系，我爹先后派了三批人去查看情况，只是他们在传回‘瘟疫’这个信息后便再无音信。开始我们以为派过去的人是感染了瘟疫，耽误了送信，可是不久我们便得知，不只是我们沈家，其他的或是在那边有铺子的，或是有在那边有亲戚朋友的，都已经很久没收到过那边传来的消息了。”说到这里，沈宣面露担忧，“我怀疑那边可能不只是爆发了瘟疫那么简单，所以打算前去探探情况。”

　　林殿没什么头绪，歪着脑袋想了想，“江源地处西南，沈家地处东南，为何你要绕远路从这里走？”

　　沈宣明显是没跟上林殿跳跃的思维，愣了半晌，倒是容清接过了话，“此地金记典当每月十五会有拍卖，我二人皆为此而来。”

　　“喔……”林殿恍然大悟，同时在心里再次感叹了一番金掌柜生意做得确实不错。

　　“那你二人，是……如何结识的？”林殿又抛出了一个疑问。但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们俩一个商人一个和尚是怎么搞在一起的”……不过他的理智阻止了他说出这句话……

　　“拍卖会时我们在同一个屋子，便多聊了两句，得知容清也是去江源那边寻人，我便提议与他一同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而且一个人走也不安全……”沈宣说道最后颇有些不好意思，隔着黑纱，林殿都能看见他泛红的耳朵。

　　林殿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点点头。须臾，他便感觉到了沈宣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林殿抬眼，看见沈宣闪亮的大眼睛仿佛在说“快问江源的事！快问江源的事！”

　　于是林殿眨眨眼，迎着沈宣的目光问道：“你们在金记拍了些啥？”

　　沈宣目光有些幽怨，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推到了林殿面前，道：“想必前辈也认得此物。”

　　林殿瞥了一眼，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心说我当然认识这就是我雕的。盒子里是一枚玄石，也可以说是林殿雕的一枚棋子。

　　沈宣看对面的林殿良久没什么动静，便有些为难。万万没想到这位前辈会不认识玄石，早知道是这样自己方才便不应该说那句话，这下可好，前辈下不来台自己也尴尬的很，这话没法谈了……

　　沈宣沉浸在自己的联想中无法自拔，林殿则是犹豫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东——玄石，你花了多少银子拍的？”

　　沈宣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红了耳朵。

　　“？？？”沈宣这一番变化把林殿看得一愣一愣的，刚想开口问一句“没事儿吧？”就见沈宣抬手挠了挠头，道：“四千两……”

　　“多少？”林殿怀疑自己听错了。

　　“四千两。”沈宣看着林殿的黑纱又说了一遍。然后想了想，开口道：“这玄石共有九颗，又是压轴，每颗起价便要一千两。我当时是想着把前面的几颗让给别人，这样等他们买完了，后面就没人跟我抢了，还能买得便宜些……只不过没想到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最后一颗拍卖的时候，我们就杠上了……一来二去，就……”

　　林殿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听完了沈宣的陈述。此刻的他很想在沈宣的脑门上贴四个字——人傻钱多。

　　沈宣想必也知道自己干了傻事，低着头没好意思再看林殿。

　　林殿面无表情的将脸转向了容清，还没等他问，容清便开口道：“玄石，两千两。”

　　林殿有刹那的错愕，但还好有黑纱挡着，对方只能看见自己的动作，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林殿点头，思考了片刻，终于问出了二人最想听到的问题，“所以，你二人是想让我与你们一同去江源看看情况？”

　　对面沈宣点头如捣蒜，容清倒是没急着表态，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瘟疫自古以来便有，只是从染病到身死，这个过程并不算短，不可能连发第二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再则每个人身体强弱不同，体弱者易染病，体强者则不易染病，沈家派去的人无疑属于后者，如此多身强体健之人死于瘟疫……这很蹊跷，而且江源地处西南，靠近十恶山，我怀疑……”容清说到这里时，语气带上了犹豫。

　　“是魔族，或者说，是段书安。”林殿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容清点头。

　　会发生这种事林殿其实早已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林殿很清楚无论这件事是不是段书安做的，自己都没办法坐视不理。若是，自己不会放任他继续作恶；若不是，林殿也不愿看到有人往段书安身上泼脏水。所以，这趟自己是非去不可的。一个人也是去，三个人也是去，正如沈宣说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自己虽不能指望两个金丹期修士保护自己，但跑个腿还是可以的，正好自己如今对这大陆也不太熟……

　　权衡完了，林殿便对二人点了点头道：“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对面的沈宣不等林殿说完便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前辈！别说一个条件，十个都行！”

　　林殿被他吓一跳，无奈地摇摇头转向容清，道：“就一个条件，听我的。”

　　容清的脸也同林殿一样隐藏在了黑纱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点点头，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