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红裳》彼岸风清

1、001 动情

　　他叫阡尘落，有着不死之身。他半生任性而为，不懂情为何物爱为何物，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悠然自得地活过了多少年。

　　阡尘落虽是个帝君，但种族不佳名声不好，常无端端遭受众神追杀。

　　那日，阡尘落路过东海岱屿仙山时，被山上秀美无双的风景所吸引，于是决定在此处待上一日。

　　为不引起麻烦，他摇身一变，化作神界镇守东方名声极好的苍龙太子瀚青模样。

　　山间有棵长满翡翠的树，那松脆可口的翡翠果吸引来一只金缕雀，窜上跳下地啄食着果子，时不时昂起头，对着青山绿水发出一两声婉转鸣叫。

　　阡尘落打从树下路过，毫不费力便捉了这只金缕雀，运术化了个坚实的鸟笼将其关起来，挂在树杈上。

　　便在此时，山道上娉娉婷婷走来一红衣姑娘，双目清澄，云髻轻挽，鬓边别着两朵新鲜采摘尚带露珠的幽兰。

　　她自取其名为红裳，本是条赤蛇，在岱屿山修炼了五千年，经历过两次撕心裂肺的天火焚身，这才修炼成如今这般实实在在的仙身。

　　作为蛇类，红裳十分嗜睡。她接连睡了两天两夜，将将从栖身的赤云洞出来，正饿得发慌。见着道边树上的鸟笼中关着鸟儿，她想也不想便两眼放光地奔将过去，拿了根树枝把鸟笼拨开来，准备开餐。

　　蛇要吃鸟，天经地义。只是一个不留神，那只灵活的金缕雀便逃脱囚笼扑棱棱窜到了九霄云外。

　　失望的红裳本要悄然离开，却不曾想，一转身，手腕已然给阡尘落扣住：“做了好事不善后，就这么跑了？”

　　红裳抬眼凝望，面前之人是个身高八尺半的玉面公子，一双漆黑的眸子正望向自己，带着两道摄人的凛冽寒光。

　　“我……我去捉一只赔你！”红裳期期艾艾道。

　　“这可是世间稀缺品种，你赔得起吗？”阡尘落道。

　　“那怎么办？”红裳有些懵了。

　　阡尘落低眉瞅了一眼手中红裳素白纤细的手腕，复又缓缓松开来，道：“不晓得怎么办是吧？把你赔给我便成了！”

　　“这……我……”红裳瞠目结舌，双颊绯红一片。

　　瞧着她娇羞的模样，阡尘落的心突然为之一震，亦不明白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千百年来，他都不曾如此过。

　　“你叫什么名字？”阡尘落低声问。

　　“红裳，你呢？”

　　“我……瀚青。”阡尘落终究还是心有顾虑地说了一个假名字。

　　两个人沉默一阵，阡尘落又问：“红裳，你有亲人吗？”

　　“没有！兴许因我活得太久，亲人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说罢，红裳眼神黯淡了下去。那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

　　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阡尘落道：“你太孤独，就让我来伴你一生，如何？”

　　红裳上嘴唇拼命咬住下嘴唇，慎重地颔了颔首。

　　阡尘落携红裳手，在仙山流连数日，一颗心深深陷入她的浅笑嫣然中，再无心思归去。

　　数日之后，一人神色匆匆来到岱屿山，识别出阡尘落真身，便将其拉到一边，施礼道：“君上，我族发生了内乱，有奸人引领神界将士趁虚而入，还请君上即刻回宫坐镇！”

　　“神界，又是神界，我不犯他，他却犯我！”阡尘落拳头捏得咯吱响，他恨透了这种自以为正道的神界之人。

　　事态紧急，阡尘落不得不赶回去应战。

　　临别时，阡尘落将自己的玉佩掰下一半赠与红裳，并信誓旦旦道：“红裳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那就一言为定！红裳在此静候瀚青公子归来。”红裳轻挥云袖，嘴角的一抹离别之苦被红纱遮掩。

　　曾体验过了两个人相伴的温暖，如今让红裳回到一个人，她还真是难于应付。

　　每每入夜时分，老树上昏鸦成群归去，冷月青灯伴着漫山遍野摇曳的婆娑树影，此是红裳最难熬的一个坎，孤寂让她什么都懒得理会。

　　半月之后，天帝亲临巡视东海五仙山，经过岱屿山时遇见了正在溪边浣衣的红裳。就是那隔着镜花水月的一眼，天帝便决定封她为妃。

　　很快，天宫两使者来到岱屿山赤云洞，一落地便唤出天帝的诏书，当着红裳之面宣读了起来：“奉天帝诏曰——岱屿山赤云洞红裳姑娘才貌俱佳，贤良淑德，容止大方，闺中姐妹皆沐其泽；山间邻人皆称其贤，深得朕之倾心，宜侍君侧。着封为兰妃，择日迎上天宫。钦此，谢恩！”

　　红裳没有亲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在天宫两使者软磨硬施之下，只得不情愿地领旨谢了恩。

　　而那阡尘落，许久都未来岱屿山瞧红裳一眼。

　　大多时候，红裳不睡觉便是满怀心事地坐在自己用藤蔓编织的秋千上荡着，瞅着那满树山花散落花瓣雨发呆，偶尔也会幽幽唱起几句自编的歌谣：“一袭青裳行若水，暗香依旧残红褪。望穿秋瞳不见君，夕阳西下乳燕归。此情寄与谁？何来腮边泪？曲径斑驳人未回，落英成泥东风摧。”

　　每每此时，歌声飘荡在空旷山谷，亦只有鸟儿不经意回应数声。

　　眼见着进天宫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红裳心乱成麻。但更令她惊诧的消息是，苍龙太子瀚青被天帝赐婚娶他的女儿蔺祎公主。

　　到得那日，红裳伤心欲绝地从石壁上捎了先祖留下的长吟剑，离开岱屿山，去天上四处找寻瀚青下落。

　　好容易得着指点，红裳追到婚礼现场，挥长吟剑杀出一条血路，渲染了脚下云彩，开出一朵朵血色红莲，宛如她对他璀璨而热切的爱。

　　她亦未曾想到自己伤痕累累之下，竟能成功将瀚青从众神的席位间抢出来。只是顷刻之后，追杀声震天。他们无路可去，只得逃往魔界之门。

　　但此瀚青非彼瀚青，待到了魔界，他便将红裳双手缚住，准备将其当作礼物交与魔界君主，宣称如此便能让君主放他一条生路。

　　红裳清泪哭花了妆容：“你既要如此，因何当初对我许下承诺？”

　　“许下承诺之人绝不是我！”

　　红裳只当他是在敷衍自己，遂蹙眉追问：“如今你又为何逃了婚随我而来？”

　　“待会儿我便让你知道！”瀚青诡异一笑。

　　“红裳，不要哭了，当初对你许下承诺之人，是我！”身后传来了那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再见红裳，魔界君主阡尘落的脸色顷刻间变了好几变，从难以置信到欣喜，再到癫狂。他解开她手上绳索，用衣袖拂去她脸上泪痕，甚关切问：“身上伤口疼不疼？”

　　红裳摇头：“仅是小伤，不碍事。”

　　阡尘落还是坚持运术为红裳疗了伤，随后，他拿出那一半玉佩给红裳看。

　　两片玉不差分毫地合在了一处。这便是魔界玉符，亦是魔宫之门的钥匙。红裳之所以不经过任何消耗便能轻易闯入魔宫，皆因有那半边玉符护身。

　　“原来你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红裳不由得滴下一滴清泪，“你为何这么久不来看我？”

　　“对不起！最近神界一直派将士攻打魔界，为了守住魔界，我无法离开。”

　　阡尘落向红裳伸出两手，那手骨节分明、白皙纤长，微微颤抖着。红裳缓缓地覆上自己的手，只觉一股暖意如温泉灌入心田，全身为之一振。

　　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