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绛尔

66、第六十六章

　　逢此突变，凤兴言的面容不禁白了三分，那些悲愤忧伤倒也不全是伪装出来的。他看着冷笑着的杨韵，忽然扬声喊道：“住手！”

　　杨韵面上堆起嘲讽，不紧不慢地等了一会儿才让弟子们罢手，“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下次可就没有机会了。”

　　她给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凤兴言能听懂，叶飒飒自然也能听懂。剑刃正对着慢慢远离她的攻击范围的鸣雀，视线却忍不住朝凤兴言瞥去。见他神情颓丧，似是已经放弃了抵抗，她脸色一沉，“凤伯父……”

　　“我有毒经，可以跟你换一条命。”凤兴言默默开口。

　　“谁的命？”杨韵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么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你的还是她的？”

　　那个她自然是指叶飒飒。跟着他一起来的暗卫悉数牺牲，连他自己也负伤不少，想来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他在山穷水尽之前选择同杨韵交易，最明智也最无情。

　　“我有半本药经，只要你肯放我一马，另外半本定会奉上。”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拿布裹着的物事来，悠悠举向半空，“如何，嫂夫人找它很久了吧？”

　　杨韵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和那本残缺的毒经，神情阴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任你摆布？先杀了你再拿回毒经我也愿意！”

　　凤兴言出了一口悠长的气，“我就不信我现在将它烧了，嫂夫人也无动于衷。”说到这句话时，他人已走近旁边的灯盏，连布带书便要往火苗上靠。

　　“你敢！”杨韵怒斥一声，心急地朝前踏出两步，又怕自己过去会引起事态恶化，不得不停住动作。

　　叶飒飒面色苍白无措地看凤兴言，仿佛对眼下的状况束手无策，“凤伯父，你当真要这么做？”

　　凤兴言看了看她，昔日神采奕奕的虎眸黯淡无比，浑身上下笼罩着一阵迟暮之气，“烟儿已死，我再没什么留恋了。”说完又转向杨韵那边，“嫂夫人考虑好了吗？”

　　“好，放你一马又如何，只要你说话算话，将另外半本也交给我。”

　　“自然，你大可安心。”得了对方的答允，他便没什么其他的顾虑了，正欲将毒经收回来时，异变再起，一道黑影以旋风之势袭向他，手中长剑似灵蛇般朝他虚刺几招，趁此机会夺走了他手里的毒经。饶是他谨慎了几十年，也没能想到自己竟会有被人抢走东西的这一天。待他惊怒交加的回过神，望向对面，却见那道影子已经停了下来，微笑着与他对视。

　　叶飒飒将经书卷起来插在一侧的腰带上，慢悠悠开口：“多谢凤伯父割爱了。”

　　“把它还给我！”

　　凤兴言或许会容忍杨韵，但绝不会容忍她。眼见自己保命的东西被一个小辈抢走，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气势陡然猛烈起来，扑向她的动作像一只久经战场的老鹰。

　　叶飒飒早有准备，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以长虹贯日的势头迎了上去。她没有信心能完全打败他，可她不一定会怕，自从爹娘死后，她早已没有惧怕的底气了。

　　初时还算顺遂，越到后面便越难抵挡来自凤兴言的压力，叶飒飒一不留神就被他击中半边身子，瞬间麻掉从而失去了所有感觉。她遽然后退时，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多亏这一下，才导致她没有摔出去。

　　在这里会出手救她的，除了鸣雀再也没有其他人。叶飒飒看也不看，径直挣开他往较远的地方躲去，全身上下都写着“我讨厌你，不要碰我”几个大字。

　　她盯着他隐忍不发的脸，冷嘲热讽，“怎么，想趁我受伤不备抢走毒经吗？”

　　鸣雀摇头，眸色黯淡，“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她微微一怔，表情却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好在鸣雀没有继续跟她纠缠下去，那边杨韵已经和凤兴言交起手了，他自然也要过去帮忙。待他走后，她哆嗦着吁出一口气，要极力站稳才能不被人发觉她的异样。趁此机会，她开始运转内力疗伤，不敢耽误分毫。

　　内力被她催动着走过那半边受伤的身体，循环往复几个周天之后，情况也有所好转，勉强能使她支撑下去。她结束时，前面的混乱刚好停止了。

　　最终凤兴言还是体力不支，败在杨韵和鸣雀的合围之下，他口吐鲜血，连胸前都浸染了一大片猩红，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比起已经不成威胁的凤兴言来，手握毒经的叶飒飒更值得杨韵注意。她将人交给弟子看管，也不让人处理他的伤口，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把毒经交出来，或许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叶飒飒提着长剑，挑了一下秀气的眉毛，“你觉得我会信吗？”

　　杨韵重重一哼，朝她迈出几步，“你以为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她手里还握着刚刚刺伤凤兴言的刀，刀尖锃亮，上面的鲜血已经趋于凝固，“奉劝你老实一点，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便没有讨价还价的地步，若你再不知好歹，凤兴言父女俩就是你的下场！”

　　她勾着樱唇轻轻一笑，长剑抬起指向她，眸底赫然多了几分豁出去的意味，“既然如此……”

　　“等等！”关键时刻，鸣雀高声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他走到杨韵身边，视线却一直落在对面那抹纤柔倔强的身影上。

　　“怎么，你还想替她求情？！”杨韵面容微怒，心中浮上一丝懊悔。若是她之前不曾心软，将叶飒飒果断毙于掌下的话，也就不会出现如今这一系列的意外。看来，是她太过纵容他了。

　　鸣雀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自是明白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不能是向着飒飒的，他有直觉，娘不会再放过她了。他敛眉低眼，尽量控制着情绪，缓声道：“孩儿不是为了她求情，但是娘别忘了，药经还在越溪那里，我们可以利用她拿回药经。”

　　杨韵闻言冷笑，睨了身旁的儿子一眼，“你想得倒是比为娘多。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留她一命又有如何。只不过，她叫我不开心，她也休想顺遂！我会先废了她的武功，挑断她的脚筋，让她尝一尝做废物的痛苦。然后，你想怎么处置她，就全权交给你了。“

　　鸣雀神情一震，不知该如何回答，便皱紧了眉头望向对面的脸色不善的叶飒飒。

　　她冷冷地看了鸣雀一眼，又将视线挪回到杨韵那里，沉声道：“我对当废物没兴趣。”手中长剑迅疾一转，竟是要对他们出手了。

　　杨韵眼风扫过她受伤的半边身体，面上漫开嘲讽，“找死。”她抬起刀，正要上前迎战时，本来应该紧闭着的大门突然遭外力推开，两名弟子相继被扔了进来，狼狈地摔在大堂里面。

　　“杨大婶莫急，有话好好说，先不要动手。”

　　越溪今日穿了一身青衣，摇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折扇，施施然跨进大堂，一下子便占据了叶飒飒的视线。她愣了愣，震惊地看着他。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慧黠的眸子轻轻一眯，向她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