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绛尔

59、第五十九章

　　越溪将角落的褥子都掖好后，顺手扯了一下手里的部分，不料床上站着的人被他的动作一带，瞬间站立不稳，慌忙中紧紧扶住了他的肩膀。

　　陡然多了这么一个意外，他轻易不敢动了。静默片刻，他忽然鼓起勇气抬头朝她看去，视线里猛然撞进一对略显惊慌的眸子，双颊霞红，像西天的流云般艳烈。

　　不知怎么的，他忍不住想笑的感觉，心底一横，大着胆子冲她凑近了一点。两只手握着她的，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这样表现，会让我以为你喜欢我哦。你……”

　　他的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叶飒飒用力推开。他踉跄了一下，退至床尾，只见她低头不语，生闷气似地从床上跳下去，不顾他的阻拦，打开门便往外走。

　　越溪拎着鞋赶忙追出去，“哎，别走啊，我说笑的还不行嘛。怎么如此小气。”

　　叶飒飒为了这事一天都没跟他说话，说是生气其实更像是措手不及，她很敏感地察觉到了越溪当时的情绪。所以惊乱之余只能推开他，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自己接着待下去会发生一些什么，但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接受的。她对他有好感，甚至有点喜欢他，如果没有这一切，她应该不会逃避。

　　夜里刚吃过饭，房门便被敲响。她站起来正要去开门时，越溪夹杂着讨好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睡了吗？我这里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你要不考虑一下放我进来？”

　　叶飒飒没说话，却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真的不让我进来？你今晚不看，以后可没机会了。”

　　眼见房中还是没有任何声响，越溪捧着瓦钵，叹着气转身，在厢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晃了晃瓦钵里头的水，盯着那蓝色变幻的光和两尾鱼看了一会儿，忽而悠悠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看便算了，我马上就泼掉它。”

　　叶飒飒躲在阴影中吸了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越溪扭过头，面带得意的笑容看着她，仿佛在说“看，我就知道你会出来”一样。在他目光的笼罩下，她走到他身旁坐下，视线往他手中的瓦钵里偏了偏。

　　“很漂亮。”她轻声开口。

　　如果说她还残留着之前那些窘迫尴尬的情绪，而越溪的表现则完全看不出来经历过这些。他笑哈哈地将瓦钵凑近她，也低头去瞧，“当然，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的？”她边说边小幅度地往后退，眼底蔓上纠结与尴尬。

　　“对啊，你今天不是在跟我生闷气吗？”他像是没发现她那些小小的情绪，面上仍带着笑意，“所以我就准备了这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飒飒慌乱地看他两眼，连忙将视线转移到瓦钵上去。她一时之间适应不了这样的变化，对于越溪的好她甚是惶恐，有一种想要迅速逃脱的感觉。她艰难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在他人看来，她这样笑比哭还难看。

　　“我要准备离开了。”

　　“嗯，我知道。”越溪挑了一下眉，目光放远，“你都醒过来了，这也是迟早的事。你要去报仇，我不拦你，因为如果换做是我，恐怕会和你走一样的路。”

　　想到他们不久之后便要分开，叶飒飒的心里竟然有几分不舍。可她无法回头，只能硬逼着自己强硬起来，儿女情长会阻碍她的。她佯作轻松状，双腿盘坐，学他将视线投向远处。远处有什么，其实她看不到，视线尽处是黑漆漆的屋顶，还有那越挣扎越沉沦的情绪。

　　“还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过，怕你恨我。”越溪转头看她，眼底难得有丝心虚。

　　叶飒飒十分诧异，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又很新奇，不禁说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要把我的兵器准备好？”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那次你离开三叶城，在小镇上和通天通地偶遇，其实是我故意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引你去云锦山，跟凤兴言碰面。”

　　虽然叶飒飒不是很懂他为什么跟凤兴言如此过不去，但是他这样做也算是无形中帮了她一把。若不是他弄了这一出，想要找到凤兴言身上，她估计还得绕上好大一个圈子。

　　“原来是你。“她恍然大悟一般，仿佛没有看到越溪颇为紧张地盯着她，”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这个人会出现，我一定得好好感激他。“

　　他愧疚：“可我害你受伤了。”

　　“一切都过去了。”叶飒飒笑了笑，率先移开目光，不肯与他过多对视，“越溪，不管你怎么想，我并没有恨你。”

　　两天后的清晨，也正是叶飒飒准备离开的日子，她没想到的是，越平玉竟然同她一起走。

　　离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越平玉临走前只带了衣物和一些必备物品。她站在马车前面，小甲就立在她的旁边，跟随她的目光一起看着这座已经略显破旧的房子。

　　“人活一世几十年，能带走的东西不多，感情却是陪你从小到老的。”越平玉看向叶飒飒，伸出手心疼地摸了摸她被晨风吹乱的头发，“希望你也能好好珍惜，好好活下去。”

　　“我会的，谢谢伯母。”

　　越平玉回之一笑，仍旧有些不放心。她走到越溪旁边，狠狠拧了他一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一定要好好照顾飒飒，知不知道？！若是被我发现她受伤，或者你叫她受委屈了，老娘第一个不放过你！”

　　就算她不说，越溪也会这样做的。他一壁连连点头，一壁说道：“娘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到了地方记得告诉我，免得你孩儿担心受怕的。”

　　“小兔崽子！”越平玉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又与叶飒飒说了几句话后才登上马车。

　　见她上了车，叶飒飒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问越溪：“你要跟我一起走？！”

　　越溪笑眯眯，转过身去牵马，“是啊，正好我也想去看一看现在的”药王岛“。碰巧你我顺道，便一起走了吧。”

　　她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