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绛尔

34、第三十四章

　　“二位小友是荡雪山庄的弟子？”凤兴言进门后，眼光在厅中二人身上转了一转，很快就知道了谁是说话算数的人。

　　卫成带着卫淑一起站起来，朝他抱拳说道：“正是，晚辈卫成，这是师妹卫淑。冒然上门，多有叨扰，还望前辈海涵。”

　　“无妨。”凤兴言坐在上位，表现得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仆人倒了茶放与他手边，他端起来喝了两口，似乎没有再要开口的意思。

　　卫淑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他这样的态度摆明了不将他俩放在眼里，她不明白卫成究竟是怎么想的。

　　“凤前辈声名远播，晚辈早有耳闻，只可惜一直没能来拜访前辈，倒是晚辈心头的一件憾事。”卫成再度拱了拱手，态度恭敬，“之前无意中听闻凤前辈与家师是故交，这样说起来晚辈们还要唤您一声师伯了。”

　　他这般变着法子的同他拉近关系，凤兴言也不好再冷场，“师伯担不上，我与你们的师父也有多年未联系了，谁料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唉，真是世事难测。“见他们一直站着，他恍然大悟般请他们坐下。

　　提起叶正侠的死讯，卫成默了一瞬，“师父师娘为人心地善良，平生没做过坏事，无故遭此大难怕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凶手定会受到报应的。可惜的是，晚辈和师妹势单力薄，追踪了这么久，仍旧没能揪出凶手来。“

　　“这也不怪你们，怪只怪凶手过于奸诈，不知我有没有可以帮得上两位小友的地方？“

　　卫成闻言，同卫淑对视了一眼，不大好意思地开口讲道：“倒是有一件……”

　　“但说无妨。”凤兴言轻呷一口绿茶，模样泰然。

　　“自从师父师娘死后，晚辈二人就同叶师妹走散了，师妹为人颇为固执，爱认死理，晚辈怕她在外面吃亏，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找她。前些日子碰巧得知了前辈与叶师妹的事情，才匆匆赶来三叶城，希望可以从前辈这里获取一点关于师妹的消息。“

　　“你们是指飒飒？”他沉思了半会儿，摇了摇头，“我与她在黑云镇分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怕是帮不上两位小友的忙。”

　　卫成叹了口气，“晚辈知道这样寻人犹如大海捞针，但叶师妹独自一人在外面实在太过危险，晚辈二人也是逼于无奈才不得不上门求助前辈。”他见凤兴言浓眉轻皱，实际眼底并无多少忧虑之意，瞬间明了，“前辈，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又同家师情比手足，晚辈就不瞒你了。”

　　他顿了顿，看上去像是在摸索合适的表达方式，但凤兴言眼风一转便能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干脆作出一副颇为好奇的模样，顺着他给的杆儿爬，“哦？愿闻其详。”

　　“家师在遇害前曾交予师妹一样东西，晚辈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但师妹漏过口风，那东西似乎是从药王岛出来的。”他说完仔细观察了一下凤兴言的神情，看他眼中有隐隐光亮透出，心中甚觉满意，“关于家师与药王岛之间的事情晚辈多少也知晓了一些，若上门寻仇的真是药王岛的人，师妹这样暴露在外面怕是会有危险，所以……“

　　凤兴言点点头，“我知道了，原来二位小友是在担心这个。”

　　他的话令卫淑面容微赧，卫成不过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英武的脸庞挂着淡淡的笑意，“自然，比起这个东西来，师妹的性命安全才是首要的。还望前辈能够略施绵力，帮忙搜寻师妹的下落，晚辈二人定当结草衔环，感激不尽。”

　　凤兴言凝眉想了想，答应的倒也算爽快，“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们一帮吧，但是不保证一定会有消息。”

　　“那就多谢前辈了！”卫成站起来对他弯腰抱拳，态度甚为诚恳。

　　“先不着急谢，假若二位小友有空，不如留下来一起等消息？免得到时候飒飒回来看不到你们。”

　　“晚辈正有此意。”

　　“如此最好。”凤兴言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温和不少，“二位小友可有地方暂住？若是没有，我府上的空房间也有很多，你们不嫌弃的话便住下来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卫淑闻言悄悄扯了扯卫成的袖子，卫成明白她的意思，就算她愿意他也不会住在凤家，当即温言拒绝：“此番前来麻烦前辈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借住就不必了，晚辈二人在城内一家客栈租了房间，不叨扰前辈了。”

　　“好，那我不强求了，一旦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番客套话过场，卫成便同卫淑一起离开了凤家。凤兴言在他们走后不多久，也从偏厅迈步出来，他看了看走廊一旁，很快就有心腹过来。

　　“多派几个人盯着他们，一旦有异动，便……”后面的话他不说了，给了其一个冰冷的眼神，心腹领会到他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天色逐渐转暗，石室中仅剩的光亮也被越来越浓的夜色给吞没。鸣雀打开石门的时候，听见通道尽头传来一声脆响，是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他心中蓦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拔快步伐，几乎是逃命一样冲到了石室内。

　　里头尚未点灯，他凭借着一点点微光迅速找到坐在墙边的叶飒飒，她的两只手并无异常，安然无恙地垂在身侧，他又急忙去检查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告诉我！”

　　叶飒飒紧闭着嘴不答，她怕她一张嘴他就会发现。

　　她如此沉默，鸣雀到底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他连忙用手去掰开她的嘴，从她嘴中拿出了几块带血的碎片。他第一次感觉如此生气，甚至连她的伤口都顾不上，将她狠狠抵在墙上，失控般地质问：“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吗？你偏要我伤心你才觉得心满意足？！”

　　叶飒飒连冷笑都懒得做了，她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双眼无神地看着半空，嘴里还在流血的伤口似乎一点儿也不疼。她哪里是想着他伤心啊，不过是对自己绝望罢了。她摆脱不了这混乱低迷的心境，日夜都如同毒虫一般侵蚀着她，她受不了煎熬，所以老天爷惩罚她，夺去了她的双眼。哪怕痛苦至此，她也没想过去死，她吃那些碎片只是想让自己更平静一点而已，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鸣雀的满腔怒意并没有换来她的回答，他渐渐冷静下来，放开她，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复又走到她跟前蹲下，拿出一块干净的巾子替她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

　　“飒飒，对不起。”他冷静了，神情又变得隐忍起来，可他的眼神却千疮百孔，看上去受的伤比她还要严重一些。

　　“不用你管我。”叶飒飒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脑袋低垂，将嘴里的血水悉数吐了出来。

　　“你看看我行吗？我知错了，我不该这般对你。”他抓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语气恳切地乞求着，他真的很怕她出了事，然后就这样离开他。他还什么都没有得到，那帮人欠他的东西也没有要回来，她是他唯一的温情所在，她如果死了，以后的一切他要与谁分享？这些喜怒哀乐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鸣雀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给笼罩住了，他害怕又厌恶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