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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晴空霹雳 ...

  •   我正打算洗耳恭听,突然安公公急急忙忙来报,道:“李福晋悬梁自尽了,东莪格格哭成了泪人,汀兰轩顿时乱成了一团。”
      这一道晴空霹雳,把我劈得惊惧交加,乱了分寸。
      白天看她还好好的请我过去闲坐,原来是听她遗言的。
      我暗恨自己为什么不多追问几句,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绝路。
      多尔衮亦是窒了一下,扶了一下桌子,显些站立不稳。
      等我们赶到汀兰轩,只见李南珠躺在冰冷的席子上,脸上灰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她脖子里还挂着白绫。汀兰轩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一片死寂,唯有东莪哭得撕心裂肺。
      “好孩子。”我过去抚摸着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试图在这个冰冷的屋里给她一点点温暖。
      “李福晋为何悬梁自尽?”多尔衮低沉道,我瞧见他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些阴郁,这阴郁比秋夜的萧索更苍凉,让人不敢直视。我知道,无论李南珠犯了什么错,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的心里定是有些痛的。
      秀儿哭哭啼啼,小声答道:“这几日嫡福晋常来汀兰轩,今日晚膳前,嫡福晋没来,却派夕月姑姑送来了几道菜。”
      多尔衮道:“什么菜?”
      我们超沉香木几上看去,桌上还有两道一动未动的菜肴。
      一道是普普通通的松茸温泉蛋,一个糕饼和一盘冷菜,看样子像是禽肉。初看并无异样,我不解地看向多尔衮,只见他眼眸里的苍凉变成了烈焰燃燃的怒气,我知道他一定猜出了隐情。我问秀儿:“夕月姑姑有传什么话吗?”
      秀儿抽泣道:“夕月姑姑报了三道菜名:‘彗星袭月’,‘白虹贯日’和‘仓鹰击殿’,又说:‘李福晋是慈母,该当请东莪格格一起品尝。’”
      我瞬间眩晕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古语有云“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朝鲜世子在京为质期间,李行益暗中接触的朝鲜刺客,就是李南珠。
      我也瞬间明白过来,这么多年,刺客本应早已混入了王府,为何始终蛰伏不动手?如果是李南珠,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她早已爱上了她这位刺杀的对象。她愿意为了他粉身碎骨,早已改变了入府的初衷。
      我看了一眼多尔衮,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知悉李南珠的身份,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与她疏离,甚至不愿我与她交往,不愿接受她计策的真实原因。
      看样子琼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苦苦相逼之下,李南珠以一死保存东莪格格的一份颜面。
      我想起她苦笑着说“王爷性格多疑”时的悲戚,原来她那时候已经决定用死亡向多尔衮自证清白。
      她的死是唯一挽回多尔衮信任、接受她计策的筹码。
      一个为了刺杀对象自缢的刺客,恐怕早已与朝鲜反目成仇了。
      “皇父,你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秀儿匍匐在地,“她是被逼死的,是被逼死的。”
      “去禧春堂。”多尔衮道,童阿安等侍卫太监不知皇父为何要去禧春堂,犹豫了一下,不敢多问。
      但见皇父前脚跨出门槛,又转念道:“把侧福晋好生安葬。此事不许走漏风声。”
      安公公等人到了声遵命,就开始处理后事。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却是回到西厢书房。
      “小姐,我们走吧。”花溅拉了拉我的衣角。
      任谁都看得出,皇父选择了尽快平息此事。
      这本也是李南珠的意思,也是她一生的作风,从不张扬,从不邀宠,唯一的心愿就是安安稳稳地陪在他的身边。即便如此,嫡福晋还是不肯饶了她,用她这似是而非的隐情来逼死她。。皇族贵胄,深宫大院,随时潜伏着危险。山高岭深处,豺狼虎豹当道,我宁愿为东莪找一户普通的书香之家,不用时时刻刻面対理智与感性的选择,不用时时谨慎,步步惊心,像她母亲一样成为权力集团互相掣肘的棋子。我抱着怀里的东莪,也更加坚定了内心的选择。
      如果有一天,能彻底摆脱权力的枷锁,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三天之后,一切办妥,侧福晋以肺痨病逝为由,草草办了丧事。这一天,东莪安顿好之后,又是黄昏,我吃不下饭便准备沐浴。花溅这丫头被我养得娇贵,这几天汀兰轩的事把她累得够呛,也有些头疼脑热。我便赏了她一个恩典,许她休息两天。
      伺候我沐浴的是个新来疏星阁的丫鬟,我瞧着她有些面熟,便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汀兰轩?”
      “启禀福晋,我叫小瑶,本是汀兰轩的浆洗丫头。”小丫鬟道:“汀兰轩侧福晋仙逝。安公公就把我们五个小丫鬟就被分派给了各位侧福晋。”
      “汀兰轩的李福晋虽然去了,但东莪格格还在,怎么就全部分出去了呢?”我有些不平。
      “东莪格格说,她本来就有两个丫鬟服侍着,再要一个秀儿姐姐就够啦。”
      我顺口道:“那其他四人呢?”
      “一个去了宝福晋那里,一个去了锦福晋,还有两个去了禧春堂。”
      “嫡福晋事儿多些,原本新派两个丫头也说得过去,不过我记得她禧春堂里,原先已有七八个婢女在了。算身多尔博世子的婢女,都快十五个了。”
      小瑶道:“不错,不过听说嫡福晋菩萨心肠,最近又给两个贴身婢女找了两门好亲事,明天出一个,后天出一个。嫡福晋还给她们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我心道浅一脚逼死李姐姐,眼下方才入土,琼华明日便嫁侍女,她可真会挑日子。
      “听说明天出嫁的这位姑姑,绣活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她充满了羡慕的口气道:“嫡福晋真是位活菩萨,肯为下人们考虑。”
      我本没把她说的放在心上,听到她说这句时,心里突然一颤:“你可知这位姑姑叫什么?”
      “好像是叫芸溪吧。”小瑶道。
      我呆了半晌,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很奇怪的是,我居然只记得她的好,似乎从未在意过,她是不是琼华故意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我半会回过神来。
      情是个伤人的玩意儿,不再有交集的两个人,何必非要纠结个过往,该放下的就得放下,就如泡澡这件事,虽然我贪恋水的温存,该抽身时还要抽身,免得这水把这幅好皮囊浸出死猪身上的褶子。
      小瑶伺候我穿衣的时候,突然跳起来道:“福晋,你身上怎么有天花?”她吓得退后两步,只留我赤身裸体站立在木桶之中。
      “什么,我长了天花?”我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后背,“这不痛不痒的,我怎么知道。”
      “不痛不痒?”小瑶放大了胆子,走近了两步,数了数我的后背:“五六个小红点,原来都是之前留下的疤。奴婢弟弟小时候生过天花,索性皮糙肉厚没死。所以我知道这天花结巴之后留下的印子。”
      “喔。”我寻思道:“莫非朱萤雪小时候也得过天花?”
      但我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妥,以前是侍女的时候,我与芸溪共处一室,梳洗换衣难免会被看到,就是南明那一惊一乍的惊心,也没这般眼尖过。怎么说,都是近来发生的事情。
      “花溅这丫头每次我问她,她便顾左右而言他,这其中必有猫腻。”
      睡前,我把疏星阁另一个老人阿碧叫了来。
      “福晋,有什么吩咐?”阿碧道。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去年,我昏睡的那段时间里,疏星阁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我直截了当。
      “没有啊!”阿碧头摇得似磕了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在外头服侍的,照顾你的事情,花溅姐姐从来不假手于人。”
      “哦。”我点了点头:“好的,你下去吧,对了,我瞧你在疏星阁是最勤快最老实的丫头了,作为主子,奖罚分明也是应该的。”
      我指了指桌上的两个金手镯:“拿去吧,当做你的奖励。平时记得戴上,好让别人都知道,在疏星阁的主子手下做事,不会吃亏的。但是,别让花溅瞧见了,说起来,我倒是赏赐过她不少东西,但是金手镯却还没有赏过。”
      “奴婢明白明白。”小翠眼睛发光,一把拿起桌上的金手镯:“谢谢福晋,谢谢福晋。”
      “下去吧。”
      我抿了一口茶,瞧这小翠的反应,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口风却是严得很,像她这种老实头,若不是受过惊吓,便是真的一无所知。
      第二天,艳阳高照,是个极其明媚的上午,花溅已经准备好洗漱之物。我快速地收拾完璧,道:“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你病了几日,也该好好晒晒太阳。”花溅从踏入房门到现在还没机会说过一个字,被我堵得死死地,此刻有些委屈巴拉的。
      秋高气爽,疏星阁的花园,与外头道上的梧桐林只有一墙之隔,还能借些余荫遮阳。
      庭园里的菊花开得姹紫嫣红,大部分是明黄、土黄、玫红、大红色,这其中有一株黄绿色的,颜色本不是很艳丽,但在这五彩缤纷之中,反而显得高洁清雅,另有一番风韵。
      “李姐姐人淡如菊,如果她见了这花,肯定也是非常喜欢。”我指着它,命花溅道:“拿把剪子来,把这株菊花连茎叶一起剪下,等会我们送去汀兰轩,放在李姐姐的灵位旁边。”
      “小姐,这花是江南供来的名种,好不容易开了一朵,剪了太过可惜。”她嘟嘴道。
      我瞥了她一眼:“再名贵的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
      花溅不敢再多言,便去拿来剪刀,把这株黄绿色菊花剪下,送到我的手里。
      我小心翼翼捧着它:“走,去汀兰轩。”
      快绕出花园的时候,我听到一墙之隔的另一头,梧桐树下有人窃窃私语,似乎还有女子哭泣。
      还不等我开口,花溅已经把当家公公唤来,耍起当家丫鬟的脾气,问道:“外头是谁哭泣?一大早的真是晦气,快把人赶走。”
      公公道:“启禀姑娘,不好赶啊。是嫡福晋的贴身大宫女出嫁,经过疏星阁的时候,那新娘子突然说走得累了,这些梧桐树下好乘凉,想要休息一会。”
      花溅道:“真是笑话,嫡福晋的禧春堂到疏星阁才几步路,怎么就累了。”
      公公道:“那两个送嫁的嬷嬷也是这么说的,催促着新娘子快去门口坐上花轿。那新娘子也是没有一点新娘子的样子,又说肚子饿,还问我说疏星阁的福晋能不能赏个桂花糕。”
      花溅道:“真是不像样,我们福晋哪有空理会禧春宫下人的事情。快让她走。”
      “等下。”我道:“不过是一盘桂花糕的事情,何必让人家大喜的日子伤心,走吧。”
      该见的,还是要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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