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妇》一地梨花夜微凉

90、院中花

　　这厢荣娘因娘家人来了，且来的不少，不自觉的便多了几分底气，哪怕只是一时呢，但这一时到底是不必担心自己在婆家孤立无援了，因此很是安心。

　　那头大夫人同荣娘倒也真不愧是一对母女，心意相通，别说荣娘了，这一趟走下来，就是大夫人她自己也觉着能放心不少，虽还说不上一个完全，但到底不像是她独自在家胡思乱想时那般担忧了。

　　这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她亲自走这一趟，比之从前是愈发看明白了容老夫人同容夫人的态度罢了。

　　若是依着良心讲，从前也并不是不好的，只到底是太过客套了，虽比别人要近了那么一两分，但说来说去还是当作外人看的。

　　如今么，较之从前却是很多了几分热切的，容老夫人同容夫人待大夫人多了两分亲近，就是对身为小辈的蕊娘蔻娘亦是和善非常，慈爱有加的。

　　蕊娘同蔻娘这两个小娘子涉世不深，想的也并不很长远。原先接到帖子的时候，也不过是觉着这两位夫人对她们过府小住的事儿不反对罢了。

　　若是这两位有心反对，不管大姐姐心里存着甚么样的主意，那也是不可能撇开上头这两重婆婆做主的，小住这件事儿到底也是不能成的。若是如此，她们今儿也就不会到容府来不是。

　　她们两个满心以为两位夫人也就是客气了，哪知如今一瞧，倒实在不止是客气，反而像是对她们来小住的事儿十分乐见其成，倒很是欢迎她两个的。

　　这倒是叫她们微微生出了些许诧异，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并不会再有些多的甚么，两位夫人虽是温和许多，但也并不至于叫她们有甚么受宠若惊的感受，不过就是礼尚往来，待这两位长辈愈发恭敬些罢了。

　　蕊娘蔻娘姐妹两个觉察不出甚么，大夫人却是敏锐的很，两个侄女儿与容家老夫人夫人的交集并不很深，这两位不大可能是因为对两个小娘子另眼相看才待她们如此客气。

　　至于她自个儿，她倒也不觉得她有甚么过人之处是入了这两位的眼的。

　　左右就这么些事儿，左思右想，自然便能明白过来。必是因为荣娘的缘故了，若是再说的透些，那到底是她们沾了荣娘腹中孩子的光了。

　　若是叫蕊娘同蔻娘知道只怕是觉得这两位夫人迂腐。

　　大姐姐已然嫁入容家，年纪又很轻，即便这回并没怀上，那也总有诞下子嗣的一日，陈容两家互为姻亲这更是不必多说的事实了，左右早晚都会有子嗣，又为何不从一开始便换个态度，倒非得等到如今，可不是势利的很么。

　　她们姐妹两个想的倒也不错，论理来讲这是绝没有甚么不妥之处的。只蕊娘蔻娘到底年岁小些，与容老夫人容夫人想法不一也是常理，若是换做了大夫人，她倒是更能明白两位亲家夫人的意思。

　　左不过是因为比起儿媳孙媳，自然是随了自家姓氏的孙子重孙子更加贵重罢了。

　　许多东西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却又是截然不同的。虽说蕊娘蔻娘想的是很有理，但有子嗣傍身的儿媳与没子嗣傍身的哪个更能得婆家的看重呢，这个问题其实并不会叫人为难，实在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儿了。

　　子嗣实是两家的血脉，比之仅仅只是代表了结交同盟之心的用作联姻的小娘子，自然更能将联姻的两家联系起来。至于知道会有，那到底也无法与真的有相提并论不是。

　　大夫人虽也在心里计较着，但她看得总是比两个侄女儿更开，因此也不欲对此多说些甚么。她也不是甚么不知好歹的人儿，别人看在荣娘的面子上待她和气，她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说到底女儿也还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呢。

　　因此容老夫人与容夫人客气，大夫人这里便只有更客气的份儿了。

　　不过不论这几位何等的客气，又聊了些甚么，那一概是不干蕊娘蔻娘甚么事儿的，这儿并不是她两个的主场，又有长辈在前，其实本也没有她们说话的份儿。

　　因此她们两个只需端庄坐着，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不时颔首，做出一副在听长辈们说话的样子就是了。

　　这就是京里最爱夸的端庄大气，乖巧听话的模样了。说来她们俩也随着家里长辈见过不少人，这样的场面其实也并没有甚么需要畏惧的，至于这副专用来应付长辈的模样那就更是信手拈来了。因此一切也只叫她们觉得得心应手，并没有好为难的地方。

　　容老夫人与容夫人虽是不言，但到底不会当真略过这两位亲家小娘子，只是也少叫她们两个说话，也就是一边同大夫人说着，一边装作无意的样子时不时拿眼儿扫过她们俩。

　　要说这端庄仪态其实并不考一时，而实在是一项水磨工夫，越久其实才能看出那人真正的功底。因此待容老夫人与容夫人这对婆媳有意无意的看过许多回后，到底是暗自点了点头。

　　她们原先的确也是见过荣娘的一众妹妹们，只是来的人太多，都只觉融在人群里了，其实并显不出哪一个来，却不像此时是凑近了特意看这两个一般观望的清楚。

　　只是这细看之下，这两位对陈家的家教便愈发的满意了不少。

　　荣娘纵然出色，但说句实在话儿，京里的诸多人家里就少有哪家的嫡长女是不出色的，毕竟是出来撑门面的，自然要是诸姐妹里最好的那一个。即便不说最好，但也绝不会差到那儿去。

　　因此若要看一家的家教其实并不必看嫡长女或是嫡长孙女，只因她们所受的教养向来是最好的，比不出一个高低。所以真要看就该看剩下的几个小娘子，不是头一个费的心才少，才能最能看出这家人的品行教养。

　　容老夫人容夫人对荣娘十分之满意，如今细看之下见她的妹妹竟也不差，因着对亲家的满意，对荣娘更喜欢了些连带着瞧着蕊娘蔻娘也觉顺眼许多。

　　容老夫人不算是难相处的长辈，她是个十分高雅之人，于书画鉴赏一道上很有自己的见解。这样的人不太容易看得上别人，但也不会轻易去刁难人，若是一旦有瞧得上眼了的却又会待人极为宽容。

　　蕊娘蔻娘还不足以叫这位老夫人放在眼里，大夫人亦然。但容老夫人到底也还算喜欢荣娘这位嫡长孙媳，因此把人略扣下了一会儿，陪自己说了说话，稍微解了闷便又想起自己的孙媳妇来，倒也怕自己把人留的时间久了倒惹她忧心，再添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指派贴身伺候的人亲自送了亲家夫人同小娘子往荣娘的院子去。

　　说得这许多的话可不都是为了这一会儿么，蕊娘同蔻娘立时醒过神来，面上挂了温柔笑意，同两位长辈温声告辞了，这才随着奴仆款款行出去。

　　不必夸大其词的说，荣娘等她们当真是等了许久，虽说前被大夫人压着不许起身，后又听两个妹妹以及身边的婢女婆子好生劝了一番但到底也难掩她面上的激动，一叠声的只是请大夫人并蕊娘蔻娘挨着她坐下。

　　这几位都是拗不过她的，只好应了，只是大夫人也就罢了，蕊娘蔻娘又如何好呢，她俩也识眼色，知道自己两个还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日子，那时候只怕每日里都是她们陪长姐说话，因此不必争此一时。

　　更是不必和爱女心切的大伯母争的，既是没必要她两个也不一定就能争得过，没得倒惹嫌呢。因此也只是轻声唤朱槿搬来两个绣凳，在离了荣娘三四步远的地方坐下了。

　　荣娘此时激动的过头了，人常说的一孕傻三年又显是很有些道理的，因此她的脑子如今却是不那么灵光的，见两个妹妹如此举动虽有些察觉自己方才所言并不太对，但一时也还真想不起来她与大夫人是母女，与蕊娘蔻娘是姊妹，同坐都是无妨的，可要是叫大夫人同蕊娘蔻娘坐在一张榻上么，那显然是不大好的事儿。

　　不论她哪儿做错了总归妹妹们已是圆了场的，现下暂且不管也是无妨，左右这两边都是不会同她生气的，荣娘在自家人面前倒也不用再管甚么面面俱到了。

　　她也知道见大夫人的机会少，此时倒也领会过来妹妹们的意思，先同她们打了声招呼，便一意儿抓着大夫人说话。

　　蔻娘显然也知道自家姐姐如今并做不到那么周全，她虽不是很在意，但也不大想在这儿听大伯母同大姐姐的私房话儿，心里微微觉着有几分尴尬，便悄悄儿的与蕊娘递了个眼神。

　　蕊娘领会了妹妹的意思，便先笑道：“姐姐好歹也瞧我们一眼不是。”见把大夫人并荣娘的心神都吸引了过来，她便又道：“我们两个是坐不住的性子，大姐姐体谅我们，还是把我们给打发出去罢。”

　　她面上做出苦苦哀求的样子，偏又生的艳丽模样，倒叫许久不见她的荣娘一个恍神。

　　蔻娘见机，便也微笑着敲起了边鼓，她扭了头去看院子里的景象，嘴边含了几缕笑意，便道：“姐姐的花儿照顾的很好，开的也还是一样的好，叫人光瞧着就很是欢喜呢。”

　　荣娘虽失了周全性子，忘性也大，但心里却也还明白这两个妹妹的意思，更知道她两个是因懂事才不想打扰了她与母亲说话，心里颇生出了些欣慰，只道：“既然喜欢，那你们就多看看，趁你们还不嫌这景儿的时候还是多瞧瞧罢，将来嫌弃了大抵就不喜欢了。”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调侃两个妹妹住的久了只怕看腻了倒要开始嫌弃了。说是这般说，荣娘一边却又吩咐朱槿：“带两位小娘子去院子里逛一逛。”

　　蕊娘蔻娘会意的跟着离去，一时却又眼尖的瞧见大夫人面上满意模样，不免相视一眼，心中只道竟不知这好人甚么时候也这般难做了。

　　荣娘爱花不假，哪怕她如今并没有多的心思去打理它们，但她手底下的人都是做惯了的，因此照料起来也并无甚么麻烦，满院的花儿但是一如既往的开的漂亮。

　　蔻娘如今研究的多了，一时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了解的多了，从前不觉得，如今一见大姐姐这儿的花才知道荣娘料理的确实不俗。

　　她又很乐得听朱瑾多讲一讲，也是方便自己多挑出几种花来试一试的意思，因此本只是做借口的事儿如今倒是真成了正经缘由了。

　　蕊娘自觉偌大容府里除去大姐姐之外也唯有这个妹妹可靠，只是大姐姐在里屋呢，因此便也只剩了蔻娘。她就更是不情愿离蔻娘而去了，便也死皮赖脸的要同蔻娘待在一处。

　　蔻娘自然是随她的，只是一时也的确顾不上她，一心一意的倒听朱瑾絮叨。

　　她目光灼灼，瞧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只觉很是眼热，陡然看见离她两三步远的在一众里唯有碧绿叶子，莫说花儿了，便是花骨朵都不见半分的植物，不觉笑道：“这倒是姐姐原先留在房里的万年青罢。”

　　不是她记性好，只是万年青这东西么，她就只见过郎君老爷们养的，小娘子养倒是少见，她见过的也就是大姐姐同封家姐姐了，毕竟又开不出甚么花儿来，旁人总是嫌它不好看。只是这荣华院里也唯有这一盆，正是独一无二的意思，她又怎可能不记得呢？

　　蔻娘只觉这满院子的花里她同这一盆万年青是最熟悉的，想想可不也是么，封家姐姐养，大姐姐也养，一个二个的还都爱摆在房里。因此一时竟对这植物生出了几分熟稔，索性走近几步，细细打量起来。

　　只是看的越久，蔻娘的神色越是疑惑，蕊娘不明所以，只推她：“这倒是怎么了不成？”朱瑾也一时奇怪，又担心是自己哪里接待不周因此亦问了。

　　蔻娘这才应了一声，又道：“倒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总觉得眼前这一盆仿佛不是姐姐从前养的那一盆呢？”

　　朱瑾听了便笑：“娘子怕是看错了罢，花还是那一盆，并没有变的。”

　　一时却又故作神秘道：“不过咱们还真换过一次。”

　　蔻娘蕊娘不由认真听了下去，朱瑾继而又道：“那会子倒也不知道是哪个调皮捣蛋的竟把茎条上划了好几道，奴婢们原本并没有发现的，只是瞧它蔫了这才觉得奇怪。”

　　“娘子惯爱它的，奴婢们也是担心娘子那么爱花，瞧见了要发火的，所以赶忙从花房换了一盆来，又把这一盆拿去叫花房的人细心养了，瞧着与往常无异了，这才搬回来的。”

　　“大概是到底伤过，所以瞧着的确同原先的有些许不同罢，”朱瑾轻松解释道，“娘子们若是心疼奴婢，就求您二位千万别把这事儿往外说。也是娘子正在紧要关头，奴婢也不敢叫娘子为了盆花生恼，这对身子也不好不是。”

　　荣娘爱花惜花，若是无心之失她是不会多怪罪的，但有人去划伤了茎叶这就是有意了，好端端的哪里会划到呢。既像是有人存心伤她喜欢的东西又仿佛是不听令专跟主子对着干，这是叫她十分不喜的，更何况这一种她也只养了这一盆，这花在南边儿多，原不是在北边长的，北边大抵也不很适合养这万年青罢。

　　虽比之那些名贵花儿不算十分稀有，但荣娘既是费了心的就不会喜欢叫别人糟蹋了去，更何况万年长青那是多好的意头。

　　荣娘未必会发多大的火，但不悦是肯定的。

　　蔻娘虽不喜欢这欺上瞒下的举动，只朱瑾说的也并无错，大姐姐正是金贵的时候，花么真要养不活了另寻一盆都是行的，只不要叫大姐姐生气就是。再说了人家是大姐姐的婢女又不是她的，因此也不说甚么话，只是略微颔首表示应了。

　　但蔻娘望去时，却总觉得有些许不对，只是一时也想不出甚么。

　　蔻娘不欲为难自己，便只略了过去，又觉着到底还是帮着朱瑾瞒着大姐姐罢。

　　她面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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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真的是一个宝宝啊，会吃闺蜜男朋友的醋，因为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不需要太多朋友，但是对仅有的那几个特别上心，然后她们遇到喜欢的人的话，我一边会像老母亲一样帮她们分析，一些现实问题之类的，然后也会劝她们享受青春，真的很喜欢就去谈吧，反正试错成本也不高，别让自己后悔
因为知道一些细节所以也会觉得很甜，如果在一起了就觉得闺蜜幸福就好了。
但是时间久了，我就会果断吃醋，觉得闺蜜有男票了就会不要我了，就不开心（虽然我知道好朋友和男朋友是不一样的啦）
所以今天我就当了回知心姐姐，然后开始提前担忧我失宠的日子〒_〒
还有啦，为甚么大家都是离开我就遇到了，是因为没有我的保护别人才黏上来了吗，心情略微不爽啊
而且好看的小哥哥仿佛只活在别人的世界？？？看来要坚定大家的伴娘位置了嘻嘻嘻
不过后面还是很开心，因为聊过了，知道她们不会不要我啊，要跟大家一起进步呢，这样才不会落后于人啊
所以说我家亲爱的们真的很重要啊，哪怕不在我身边，感觉想到了也会很温暖，有了动力呢
诶诶诶，今天字数超了吧，去睡啦，晚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