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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狩猎 ...

  •   武帝时期民风轻悍,男女都可舞刀弄枪,武帝刘彻少年时酷爱习武,登上帝位后斥巨资扩建了宫苑,名曰“上林”。而每年上林苑的秋猎是必不可少的活动。
      那上林苑以终南、九崤等山脉为天然屏障,东西绵延数百里,几条大河灌流而过,周旋其中,林中飞禽走兽皆为珍奇,更不必说几十所宫苑陈列其中。
      刘彻每次移驾上林都要带着美人妃嫔,今次卫子夫也在随行人员之中。母亲去了,刘愔也想跟着去,可她也不骑马,而是跟着卫子夫坐在车上,逗弄弟弟刘据。
      “说也奇怪了。”卫子夫歪在辎车之中,刘据伏在她膝头已经睡着,她轻声对刘愔说:“陛下尚武,你的姐姐们都喜欢穿甲佩剑,怎么偏你这么特殊?”
      “我不喜欢。”刘愔撑着额头,“母后不来,我就不来,母后来了,我才来的。”
      “你没去过上林苑,难得出来,跟去病和卫伉他们玩玩吧。”
      提到霍去病和卫伉那几人,刘愔摇头,“不去,整日喊打喊杀,我与那些表兄表弟说不来。”
      卫子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据儿倒是和你很像。”
      正说着,车窗笃笃作响,女婢把车窗推开,卫伉甩着鼻涕的脸骤然凑过来,“皇后!”
      卫子夫冲这个侄儿笑笑,“伉儿,悯儿呢?”
      “回皇后,曹襄兄长带长公主骑马呢!”卫伉自己也骑在马上,跟辎车保持同样的速度,头矮下来看着刘愔。
      刘愔怕这小子的鼻涕甩到自己身上,已经退坐到了辎车一角,自然也没好脸色,她问:“宜春候何事?”
      “三姐莫取笑我。我不过是沾了父亲的光,实在担不起这个侯爷。”卫伉揉揉鼻子,“是长公主叫我来请你出去玩一玩。”
      “我不会骑马,大姐知道。”刘愔伸手要关窗,突然一只大手把车窗按住,她使了使力拉不动。
      侧目而视,居然是刘彻骑马而来。
      “据儿呢?”
      刘彻问话之前,卫子夫早已把儿子拍醒,刘据趴在窗边,笑道:“孩儿在此。”
      “甚好。”刘彻看看日头,“午后日光不烈,”他伸出手来,道:“孤带你转一圈。”
      刘据回头看看母亲,卫子夫微微点头,吩咐道:“小心些。”
      “知道了!”刘据冲出辎车,被刘彻拦腰一抱揽上马去。刘愔还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哪晓得刘彻把她叫住。
      “阿愔,秋高气爽,你就窝在车中?”
      “我陪母后。”刘愔回答。
      “你母后要休息,你别扰她。”刘彻说:“叫卫伉带你骑马。”
      “不不,”刘愔害怕把马匹身上的味道和拿不准的性子,卫伉虽然是卫青舅舅的儿子,可乳臭未干,也不知靠不靠得住,刘愔实在放心不下。
      “我不要卫伉,臭烘烘的。”刘愔掩鼻,“都是汗味。”
      卫伉抬手闻了闻自己腋下,呵呵傻笑,“还真是,陛下,要不叫去病表兄来吧。”
      这倒是给刘彻出了个好主意,“对啊,那小子每日沐浴熏香,比孤还讲究。”
      刘彻命人把队霍去病找来。传令的宫人花了一刻钟,在山路之上穿过浩浩荡荡的千乘万骑,找到队伍最前端的霍去病。
      霍去病听闻刘彻着急找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从队伍前端又奔了一刻钟才到众人跟前。刘彻指指他那不对付表妹说,“你带阿愔骑马吧。”
      霍去病面对刘彻本有笑脸,得知是要教刘愔骑马,立刻变了颜色,为难说:“陛下,我,我还要给你当骑郎呢。”
      “骑郎谁都能当。”刘彻扬起马鞭,瞬间远去。卫伉也眨眨眼,跟着往前,还是刘据有良心,临走前安慰刘愔道:不要怕,去病表兄骑术很好。
      他骑术好不好不重要,重要这个人不太好。
      刘愔心不甘情不愿,霍去病更是勉为其难揪住刘愔的后衣领。
      好嘛,她这平生第一次骑马,居然是被人拎上去的。
      其形其貌其态毫无端庄可言,霍去病那马匹又比旁人还要高上半个头,刘愔握住缰绳,哪怕霍去病已经紧紧将她圈在怀中,刘愔仍心有余悸。
      “这要是栽下去,会不会死人啊?”
      霍去病:“......你放心,有我在死不了。”
      “真的?”刘愔回头,额头蹭着他的下巴,霍去病脖子不自然往后缩了缩,道:“你别乱动。”
      刘愔却没注意他的异色,反而更靠近他的脖颈嗅了嗅,“果然很好闻。”
      “你熏了什么香?很好闻啊。”她问。
      霍去病没有回答,目视前方,背脊僵硬。刘愔撇撇嘴,复又问道:“请问去病表兄熏了什么香”
      少年郎勾勾嘴角,不着痕迹,他道:“我不清楚,都是群芳弄的。你若喜欢,我教他制一些送你。”
      刘愔知道这人也端着架子,绕是在平日,她岂会落阵三分。而现下她人在马上,不得不低头,乖乖回答:“多谢表兄。”
      霍去病心满意足,又起了玩心,脑袋跟着马儿晃呀晃,“你若总是这么乖,别老是告我的状,我就放你下去。”
      “.....你若不去踏青苗,闹市场我也就不去告状了。”
      “只那几次,都被你碰到了。”
      “光我就碰到了几次,还不知道你平日如何嚣张。”刘愔道:“表兄,你真当别人知道你是谁?别人只知道你是是卫将军府上的公子,太纨绔跋扈对舅舅的名声也不好吧。”
      刘愔言尽于此,不在多话。那霍去病默不作声,马儿是越走越快,都快望见最前面的长公主刘悯和曹襄了,这小子还是不发一言,刘愔感觉后颈阴测测有凉风吹过。
      糟了,霍去病自小就被刘彻放在军营之中,是个血性脾气,从小到大刘彻爱着护着,知内情者都晓得陛下宠爱的将领,一是卫青将军,二就是霍侍中。
      他可是个眼高于顶的啊。纵是公主也不太能惹得起。
      “那个,”刘愔清清嗓子,“表兄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不如你先放我下来,我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二人行至刘悯身旁,她与曹襄还在窃窃私语,刘愔知道大姐与大长公主的儿子曹襄交好,但也不至于众人面前耳鬓厮磨吧。
      “大姐!”刘愔喊了一声,刘悯转头,两颊绯红,“阿愔!“
      她打量三妹一番,讶然道:“奇了,你居然也能出来骑马狩猎。”
      还不是被逼的。
      刘愔苦笑,给大姐递了个眼神,“大姐,我跟你换换吧,让曹襄表兄带我吧。”
      曹襄温和随性,没什么意见,刘悯却不答应,拉着曹襄的袖子,生怕刘愔把爱郎夺去,“不行不行,去病骑术好,你跟他学能有长进。”
      刘愔眼睁睁望着大姐抛下自己而去,身后又是那个活阎王,芒刺在背,不知不觉间竟然流了一头汗。
      霍去病见她那痛苦的样子,皱眉道:“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表兄说的是,表兄放过我吧,说真的,我特别怕马,我真怕摔下去。”
      霍去病无法,把她人放回卫子夫的辎车旁,刘愔撩起衣摆手脚并用爬回去,霍去病忽然在她背后说:“表妹说得对,我这脾气确实该收敛,莫要误了舅舅的名声才好。”
      霍侍中能从善如此,刘愔很欣慰了,别无他求,只求他赶快走,别再用马头对着自己,别再折磨她了。

      刘据在刘彻那儿尝到了策马奔腾的滋味,便难以忘记,趁卫子夫休息之时只带了几个侍从,骑马入林打猎去了。
      跟着他的侍从名叫张瑞,是太中大夫张骞的儿子,说起张骞这人经历更奇。单看他这个儿子,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跟汉人长相不太一样。
      不一样也是对的,张瑞乃是匈奴女所生。缘由如何,说来话长。
      而此时张瑞护着刘据往林间深处走,策马至渭水,正巧遇见刘愔带着女婢在河边玩耍。
      渭水穿上林苑而过,河畔修葺了供王孙贵族休息的廊庭,刘愔在水榭设宴,见到弟弟,便招手叫他过去吃东西。
      刘据摇头,“不吃了,父皇说了,今日得头筹者重重有赏。”
      刘愔由他去了,没过一会儿,弟弟又回来了,朝刘愔喊道:“三姐,快来,快来。”
      “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啊?”刘愔领着众人过去,刘据慌忙道:“别别,就你一个人过来,别惊着了。”
      惊着谁了?
      刘愔疑虑,可刘据一脸严峻,宛若大人一般,刘愔心中偷笑吩咐宫人不要靠近。
      她一人拖着长裙到了林中,张瑞在旁领路,指着前方一棵树下道:“公主,殿下发现了一只幼鹿。”
      刘愔蹑手蹑脚走过去,只差几步时,刘据拦住她,竖起手指盖上嘴唇,“三姐,别吓着他。”
      刘愔的目光从刘据肩头越去,那幼鹿怕怕只有一个多月,怯生生窝在草丛中,小眼睛黑黝黝,又亮又圆,仿佛能滴出水来。
      风吹过茂林带着深秋凛冽,幼鹿的眼睛转了转,尽显灵与美。
      “真可爱啊。”刘愔由衷赞叹。
      “对啊。”刘据蹲在一旁,“可惜,被夹着了。”
      刘愔留意幼鹿的左后脚被扑兽夹死死钳住,已经看到了骨头。
      刘彻带领将士来上林苑也不全为了游玩,而是这个地貌广大,适合练习骑兵作战,将士纵马驰骋,追铺猎物,扑兽夹也是常会用到的工具。
      “可怜的小家伙,他定是和母亲失散了。”
      “三姐,我们把他救出来吧。”刘据上手要去掰开扑兽夹,张瑞赶紧上前,“殿下,让臣来吧。”
      “那你小心些,不要伤到他。”刘据扶着姐姐退后一步,嘱咐张瑞。
      “三姐,这鹿虽好看我也想要。但我们先给母后吧,看她喜不喜欢,她若不喜欢,我们再商量谁来养,如何?”
      刘据说话时,刘愔察觉身后有哒哒哒的响声,她微微侧头,不看还好,一看那身子如被下了符咒,动弹不得。
      刘据心念着母亲,念着小鹿,全然没察觉刘愔的异样,直到哒哒哒的响声越来越近,直到刘愔双腿发抖跌坐在地,刘据猛回头,“三姐!”
      这回首,赫然四头雄鹿已经站在他们三人身后,近在咫尺。
      鹿已经成年,身形高大,四肢健硕,往日远远看着觉得麋鹿温顺。可现在如此之近,这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的玩意儿都带着杀气。
      “三,三姐....”刘据虚岁不过六七,还是个孩子,现已经躲进了刘愔怀里,张瑞涨开双臂把两位贵主护在身后。
      他们走的深,其他侍从或宫人都赶在远处。
      外面的人没发觉,里面的人不敢叫。三个人,几头鹿,当下成了角斗之势。
      “公主,”张瑞压着声音说:“雄鹿护儿,会群起攻之,我们...”
      话未说完,打头的麋鹿怪叫一声,朝他们冲来,转瞬一间已经到了跟前。
      刘愔被雄鹿带起来的尘土迷住眼睛,本能得抱住弟弟。片刻之后,雄鹿却并没有冲击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恍惚了一阵,才豁然看见张瑞竟两只手握住了雄鹿的角,脚跟死死抵住地面。
      那雄鹿之大,就算射死了,也要两三个男人才能抬得动。如今活奔乱跳生生被张瑞咬牙压制住了。
      “张卿...”豆大的泪珠从刘据的眼中滚落,“你的手...”
      顺着刘据的话,刘愔瞅见张瑞的手,怕是刚刚弄扑兽夹伤的,现在一双手血淋淋,濡湿了窄袖。
      “臣无碍,公主,”张瑞勉强腾出一口气,鼻息粗重,对刘愔说:“殿下重要,快走!”
      张瑞的提醒如醍醐灌顶,刘愔从地上挣扎起来,对刘据说:“起来!”
      刘据年幼,这时已经没有主张,任由姐姐拉扯,刚站起来又摔了下去,“不行。脚崴了。”
      他说:“三姐,莫要管我了吧。”
      刘愔无语,谁都能抛下,怎么抛下皇长子。她一跺脚把刘据往背上拉,“我来背你!”
      刘愔想再看一眼张瑞,但实在没有精力,只能在心里祈求张瑞无事,她边往林外跑,边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林外的宫人和侍从如梦中惊醒,反应过来出事了,纷纷拔刀冲进林中。
      此时此刻,两头骏马自东南方奔来。
      “怎么回事!?”问话的人正是霍去病。
      宫人回答:“公主在呼救,就在林中。”
      霍去病当下调转马头,对身旁的卫伉说:“我们进去。”卫伉颔首,两人钻进深林。
      刘愔驮着半大的刘据自然走不快,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已经筋疲力尽,可身后仍有追击之声,越来越近,犹如就在身畔,刘愔汗毛都竖起来,心狂跳如擂鼓。
      就在几近绝望时,密林夹道中,逆光之处,有一人破光而出,从骏马上朝她伸出手,高喝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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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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