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秦》苏陌清

3、第三章 无法原谅

　　“这是今日的药，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像昨天那样喂你呢？”李斯将药碗递至床榻上的傅清桐唇畔。

　　傅清桐思及昨日强吻的屈辱，终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听话的玩物才能让人喜欢。”李斯伸出手抚上傅清桐苍白的容颜。

　　“拿开你的手。”傅清桐侧头避开李斯的抚摸。那双手，沾满了她的亲人的鲜血，只让她觉得无比血腥与残酷。

　　李斯收回手，冷漠地道:“清桐，不要再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如今的你不再是公主，只不过是我手中的玩物。作为玩物，最好还是乖顺一点。”

　　傅清桐冷笑一声:“李斯，既然你要亡我楚国，为何要救我?就为了像现在这样羞辱我吗？”

　　“也不是，也许你从不知道，我喜欢你。”本该是那样深情的话语却被李斯以一种异常凉薄嘲弄的口吻说出，带着懒散轻浮的戏谑与风流，和暧昧不明的真情和假意，“楚国五公主生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试问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我救你自是为了将你禁锢在身边，做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玩物。”

　　“无耻，我真后悔当年为何会救了你。”

　　“呵呵，如今后悔可晚了，”李斯见傅清桐床榻的被褥有些许倾斜，便伸出手为傅清桐将被褥盖得更严实了些，他的动作很温柔，生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其实你应该高兴，毕竟留在我身边，”李斯顿了顿，薄唇移至她耳侧，“你就有了杀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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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桑，如今清桐已愿意服药，性命应是无虞。只是，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你可有什么办法治愈她?我不能让她成为一个废人！”李斯问道。

　　“她的肩胛骨、脚踝骨尽裂，若要恢复如初，唯有——粘骨。”

　　“粘骨?”

　　“没错，先取出留于她血肉间的碎骨，再以特定的药粉与药汁将碎裂破损的骨头粘复回原处。”秦桑解释道。

　　李斯听着秦桑所说的触目惊心的“粘骨”过程，心底蔓延开剧烈的心痛:“那，她一定会很疼。我记得，她最怕疼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

　　“好，那你快去为清桐‘粘骨’吧。”

　　“但我还缺一样东西。”

　　“是什么？”

　　“我曾检查过她肩胛骨与脚踝骨的伤口，有太多碎骨已然是受损太多，无法粘补。所以，我需要另一个人完整的肩胛骨与脚踝骨。”

　　“用我的吧。”李斯淡淡地道，语气平静得仿佛只不过是在说一件无关重要的平常小事。

　　秦桑摇了摇头:“阿斯，你不是她的亲人，唯有至亲的骨髓才能与与她匹配。”

　　“你是说，如今被关押在天牢的楚王负刍?”

　　“没错，他是芈清桐的哥哥，只有他的骨髓才能与她相接。不过，若是取了负刍的肩胛骨与脚踝骨，他便会自此沦为一个残废，即便你治好了芈清桐，待他日芈清桐知晓这是用他哥哥的残缺换来的，她更不会原谅你。”

　　“无碍，只要她完整康健地活着，我不介意用另一个人一生的残缺苦痛来换，即使那个人，是她的哥哥。我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只能选择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其他人的生死安康，我管不了也不愿管。”李斯眸底缓缓浮现一抹苍凉，“何况如今，你以为，我和她还能回到从前吗？她原不原谅我，我已不在意。只要她好好地活在我身边，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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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忽然劈开一道刺眼的光亮，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清俊男子迈步走入牢狱之中,冰冷黑暗中，男子幽暗的眼眸却好似比那沉寂的黑暗还要幽深冰冷。

　　牢狱栅栏外的兵卒恭敬地对那名男子垂首低语道:“廷尉大人，里面的这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亡国之君楚王负刍，小人先告退了。廷尉大人如果有事随时可以呼喊小人，小人就在不远处随时候命。”

　　“好。”李斯褪去斗篷的帽子，缓缓走近狱中被缚于铁柱上的瘦弱男子，男子肮脏的灰色囚衣遍布斑驳的血痕，他垂散于肩的发丝蓬乱如絮，俊雅的容颜苍白憔悴得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仍旧凌厉高傲，带着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气。他，便是曾经高贵风雅的楚国君王——芈负刍。

　　李斯缓缓走向他，最终在他面前站定:“你可知我是谁？”

　　“秦国的廷尉，除了李斯，不会有第二个人。”负刍冷冷地道。

　　“楚王果然聪明。”李斯赞赏道，随即正色，“李斯今日所来，是有事相求。”

　　“我已是秦国阶下之囚，还有什么值得堂堂秦国廷尉大人来求我的?”负刍语带嘲讽。

　　“实不相瞒，令妹清桐在楚国国破之日为我所救，如今在我府邸，但她如今肩胛骨与脚踝骨尽碎，形如废人。”

　　“你说什么！”负刍不可置信地道，“清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给她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可有治愈之法?”

　　“有，大夫说，若要治愈她，便要进行‘粘骨’，而‘粘骨’需要至亲完整的肩胛骨与脚踝骨。负刍，你可愿为你的妹妹献出你的肩胛骨与脚踝骨?”

　　“被剜去肩胛骨与脚踝骨之后，我是否就会成为一个不能行走、不能动弹的残废？”

　　“是。”

　　“好，我答应你。”负刍答复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在剜去我的肩胛骨与脚踝骨后，杀了我，让我免受牢狱的折辱。如有可能，在我死之后，将我的尸骨葬入楚地，可以吗？”

　　“好。”

　　“还有，不要让清桐知道我死了。”

　　“好。”

　　“谢谢了。”

　　翌日，天牢传出了楚王负刍暴病而亡的消息，而尸身上的肩胛骨与脚踝骨皆被剜去。秦王嬴政闻讯，本欲将负刍的尸身暴尸荒野，而廷尉李斯上奏，以“楚国未定，若将楚王负刍安葬楚地，可安楚民，亦可昭显大王的仁德”为由劝谏嬴政将负刍送归楚地安葬，嬴政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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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尉府

　　“清桐，这位是扁鹊名医的后人——秦桑，他一会儿会为你‘粘骨’，若‘粘骨’成功，你残废的四肢便可复原。”李斯对床榻上的傅清桐道。

　　傅清桐抬眸看了一眼李斯身侧背负药箱的秦桑，然后复又将目光落定在李斯身上:“为什么要费心救治我?”

　　“因为我不想要一个只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玩物，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你......”傅清桐本想伸手给他一巴掌，却发现自己根本挪动不了已然废了的手。

　　“清桐，这是你唯一复原的机会，也是你唯一复仇的机会。毕竟，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是杀不了我的。”

　　“李斯，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