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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发糖 ...

  •   棠梨阁地下一处密室中。玉砌一旁站着,看书案前那个假面男子练字。
      玉砌深谙,眼前这人是个殚见洽闻的才子。
      此定论断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虽相识三年,真正相处的时间实则极少。且每次他现身,几乎全是公事公办。但饶是如此,在那些为数不多的相处中,玉砌仍然见识了他琴棋书画的上承。

      四艺之中,他尤擅书法。
      主上颇怪,他擅长写两种全然不同的字体。
      古今中外,能写会写多种字体的并不在少数。
      家族没落前,她亦是个大家闺秀,自认为见识过许多诗书世面,可能够同时写出草书和行楷,并且还能写得这样妙的人,她只识他独一个。
      棠梨阁和杨柳居的门匾便是他所做。

      都说见字如见人,喜行楷之人尤持重端方,喜草书之人甚不羁狂放,然而主上会两种。
      到底是端方,还是狂放,这个人近在眼前,她却着实看不懂。

      就比如他救了自己,却从不说为了什么,只将她安顿于此,替他管事,然后每月现首不现尾的露面个几回。
      她不晓得他到底要做何事,但却隐约感觉到,他要做的,定非等闲。
      直到他上次扼了自己,再说出那样一番话后,她始明白,原来他同自己一般,亦是个茕茕独立伤心人。

      说她是倒贴也好,说她是犯|贱也好。
      无论如何抑制自己,她都忍不住去念他。
      即便是……她连他的模样也不知。即便是,她知自己在他的眼里不过蝼蚁一只。

      每一次见着他立案前任真习字的样子,她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圆满。
      看着他的侧脸,能让她忘却一切伤心事。家族的没落,家人的惨死,都用不着她去担起。这个瞬间,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这样的才华横溢,若不是那无法跨越的深仇大恨,恐怕不知他会成了多少富家小姐的深闺梦里人。”

      玉砌今日其实很欢欣。
      其一是因他来了,其二是方才小鹧鸪蹦跳着告她,宁白会试中了第一名。

      她为他磨着墨,脸上不觉带了喜色。
      “玉砌。”
      “嗯?”笑容未来得及收回,她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换下说辞:“属下失礼,主上有何吩咐。”
      男子手上没停:“无妨。玉砌,你可曾想过嫁人?”

      她一瞬间呆住。
      心道:他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自己竟然表现的这么明显?他同我想的一样?
      他要……娶我?

      她早已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可是对着他,这个深不可测且魅力无限的男子,却总是不经意间,重回二八年华。
      红了脸:“主上这是何意?”

      男子终于停笔,却说起了别事:“你可想知道我为何要救你?”
      “属下不知。”玉砌不解:“主上他何故要在这样的时侯说起这个。”
      “因你一双眼睛。”
      “因它同我一故人的眼睛长得相似,于是我救你。然而等我熟识了你,却意外的发现,你同她的性子亦有相似。甚至你们的名字,都有同音字。”
      他两手晃着玉砌的肩,双目无意带上近乎疯狂的光芒:“玉砌,你说,你是不是上天送我的宝物!”

      玉砌不明他何意,也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但她却清楚预感到,要发生的……绝不会是好事。

      终于:
      “玉砌,我要你进宫,我要你去做九五至尊的妃子,我要你得他的宠爱,我要你,为我报仇!”

      哐当!
      砚台倒,砚碎,墨洒。
      衣衫之上绽出了大朵大朵墨色的花儿,她泪眼朦胧。
      他松开了手,冷冷道:“你不愿?”
      见玉砌直摇头,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真的问你的意见?无论你愿还是不愿。”
      “七日后进宫,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他停顿了一下:“我知你不舍得她们,这七日里,便好好道个别罢。”

      “不……我不要。”女子似被抽走骨血,瞬间倒地,嘴唇张张合合,气息紊乱:“你,你分明晓得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为何要我嫁去宫里。若没这个心,你大可不理会,你却为何要把我推给别人。我不要,我不依。”
      玉砌泪珠大颗大颗落。
      倘若从一开始就无期望,此刻也定然不会有如此疼如此苦的失望罢。
      女子哭着说完,却触电般的抖了抖,仿佛是为自己的话后悔,仿佛是为自己的话害怕。
      顾不得去擦面上眼泪,她屈辱的犬行至那人脚下,申手去扯他的袍子边:“主上,玉砌错了,玉砌不该多嘴,不该心慈手软。你让玉砌做什么都好,洒扫也行,杀人也行,但是不要……不要把玉砌扔掉好不好?”
      女子抬头,满是哀恸:“主上,你是玉砌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男子笑出声,面具隐了他所有的真实表情。
      他在女子面前半蹲下身子,去拭她那些伤心泪,动作很轻,话却极重:“你还是不懂。我怎么教你,你都不懂。”
      “好生无用。”
      “我们辅一相遇,我对你,便存了满满的利用心。而你所谓的喜欢,也许是你的一切,可在我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动辄便说爱,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是哪里人,我什么身份。我爱过谁,我恨过谁。太多的太多,你全都一无所知。”

      女子堵住他:“我不想知道,这些我都用不着知道。你就是你,我只需知道你是你,我爱的人是你便足矣。”
      他笑的更厉害,甚至一面笑一面摇起了头。
      桌上兰花被他一把扯离,香消玉殒不过一瞬间的事。他状若疯癫:“傻姑娘,既说喜欢我,那你可愿看看我面具下的模样?”

      玉砌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她大叫:“我不要看,我不要看……不要。”
      她怎会不愿看,可丝丝线线他的话像网,让她怎敢看。
      男子却捏去她的下巴,强制着她看自己。另一只手朝自己探去,缓缓摘下了那个仿佛能隔绝世间一切的面具。
      “玉砌,你看,这是我。现在还觉得认得我,喜欢我么。”
      “啊啊……”玉砌的喊声歇斯底里。

      “玉砌,你是不愿相信么?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你口口声声说爱的那个人么?”
      “不要!不要……骗子……你骗我。不……你不是他,你把他弄哪去了,快把他还我……”

       阅卷日已过,诸生被宣至太和殿,参加传胪大典。
      殿内两旁垂手立着文武百官,大殿之上的龙椅坐着至尊天子。
      无视了四周漫布的森严味道,宁白这时却无畏的可以。罔顾礼法,兀自东张西望着去寻那一方身影。

      空气凝结,落针可闻。
      众人皆低头望足尖,除却了宁白。
      于是大殿之上的那位眯起了眼睛,注意到了这唯一的叛逆者。
      继而,司礼监有些延长的声音传来:“一甲三人。
      一甲首名,状元及第,付润叶。
      一甲次之,榜眼及第,杜若。
      一甲末名,探花及第,宁白。
      赐红袍。”
      宣纸暂停,司礼监阖上了花名册,颜色和悦:“余下诸位莫急,且等一等。”

      宁白他清了旨意。
      一甲第三名,他中了探花。
      接过授服,三人由中书令领至偏殿,去换衣裳。
      宁白转身出殿,他红衣朱颜。
      公子如玉……恰少年。

      “一甲上前叩谢圣恩——”声又起。
      礼将毕。
      “卿等走近些,抬起头来让朕瞧瞧。”龙椅之上的帝王开口随意道。
      三人遂走近,抬起头来,去接受皇帝陛下的检阅。
      天子的视线依次扫过,并不停留,却在扫到了宁白的时候,滞了一滞。
      右手不自觉捏紧了龙椅的一侧扶手。

      立于龙椅一旁的总管李德看出他的异样,轻声提醒:“陛下,陛下。”
      恢复清明:“三位卿果然青年才俊,才貌两全。”
      “观着卿等风华,愈衬得朕之雪鬓霜鬟。”
      “只这一会儿,朕便体乏无力。两目虚晃,可见朕真的老了。朕便先回去,接下的事体,便劳烦众卿了。”
      便就了李德的手,他从龙椅起身。走出大殿,却在全体官员俯首送他的时候,最后抬头看了宁白一眼。
      “恭送陛下。”
      众臣心中不解。
      于传胪大典上早退,可是自今上继位以来,从不曾发生过的。
      然君命难违,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敢去质问天下至尊。
      尊臣礼便是,为人臣子,并无多言的权利。

      礼成,百官退。主礼官走到他们跟前:“诸位才俊可回。明日辰时但去礼部报道,参加游街即可。”
      “谢过中书令。”众士人抬袖施礼。
      待受毕封,宁白便浑浑噩噩往外大跑。
      此时百官倾巢,却无人去管他失不失礼。
      他的红衣扎目,无意混人百官官服的多色。被人流拥着,宁公子满脸急切。
      此刻,他再都顾不得任何事。一面开腔声声唤着“邢姑娘”,一面试图冲出这桎梏。

      “姑娘……邢姑娘,你在哪里。为什么方才大殿之上,我好似看见了你啊。”
      直到他鬓散发也乱,直到他呼吸急促汗星点点,也未能得了任何他一直盼着得到的回应,那个他心中的“红玫瑰”给出的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回应。
      没有。
      宁白颓唐坐于台阶之上。

      身后是皇权尊贵,身前是万民济济。然正处于中央的他心里想的,却是只愿去得那一人之心。
      莫说使她倾心,这么个时刻,寻不到她的踪迹,他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宁白颓唐的坐于台阶之上,身后是皇权尊贵,身前是万民济济。正处于中央的他此刻却只有伤心。

      这时却有一阵轻拍,配合了熟悉的爽朗笑声,一齐洒到他肩上:“探花郎,白哥儿,方才,可是在寻我?”
      宁白回首,喜极而泣。握紧了来人的衣袖,却一个大字也吐不出。
      “恭喜探花金榜题名。”声音的主人半蹲下,轻抬起手,揾他的泪。声音温暖:“许久不得见,在下甚想念。”

      “邢姑娘。”宁公子开口,睫毛煽动,鼻音浓重。
      “嗯?”
      “下雨天伤口还疼不疼了?”
      邢将军一滞,轻轻答道:“不疼了。”

      “邢姑娘。”
      宁白顺着衣袖抓到邢将军的双肩,抓的很紧。
      快速一咬下唇,留下一个白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直直望着她道:“能不能别走了……我心悦你。”
      邢将军这回没迟疑,春风般的笑意于她面上盛放。她一把抱住宁白,抱他在怀里,叫他的下巴抵住自己的肩窝,而后在他耳边念道:
      “不走。起来,哥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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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发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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