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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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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回忆比想象得要更加漫长,夜深人静时,那些细碎的过往一遍又一遍冲击,令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他是这一世的晏颂,是个信奉科学,思维逻辑严谨的数学研究员。可他,也继承了上一世,高亭王司马惟的零碎记忆,与另一个人两世重逢。反复的纠结,直让他枯坐到天亮。
桑和家楼下绿化带里种植着夜香木兰,别名又叫做江心雪,只在清晨时分开放,恰恰相反,正是夜开朝落的花。也只有这般彻夜未眠,才能够看到短暂的花期。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朝花夕拾,但他知道,人总有来去。
“儿啊!半夜入贼,多亏了这些走镖的侠士!”
等司马惟赶到的时候,听到他上前的脚步声的老妇人奔了过去,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司马惟抬手扶着她的胳膊,悄无声息带着她绕开了脚下的尸首。满地的尸骸,若是妇人没有眼瞎,只怕会吓得疯癫。
老妪喋喋不休念叨完整个过程,司马惟听着,配合地点点头,他不用说话,倒不担心露馅,只是小心翼翼用手掌不断抚摸过老人的脊背,安抚她激烈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儿时,母妃也是这样轻拍他的背安抚他。
“咦!怎么没有声音了?”老人奇怪地呢喃一句。
从司马惟到来时,所有的护卫都默契地闭了嘴,这是他们自身的素养。司马惟使了个眼色,尹压低了声音用江湖强调说道:“大娘!我们刚把这些山贼绑了堵了嘴,自然没声,等明儿白天,我们就拉着他们去见官!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剩下的几个护卫一并附和。
“儿啊!快好好谢谢这几位侠士!”老妇人不由分说拉着司马惟的手,朝着黑暗里的空气中拜了几拜。尹和其他护卫不敢受礼,皆悄悄往旁边避开。
这一避却出了问题,伏地的尸首里还有个身受重伤的漏网之鱼,他静静潜伏着,就等着这最后一击。他抬起头来,淬毒的银针从口中射出,十一枚,每一根都直指要害。
身在危机之中的司马惟,以其自身的武功是躲得过的,哪怕护卫皆无法及时出手。纵然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但有一个人,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老妇人虽然瞎了眼,但耳朵极为好使,她听到不正常的风声,忽然扑倒过去,快得竟然让司马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等他再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十一枚毒针,根根没入老妪的后背。
为母则刚,在她的心里,那个可怜的孩子永远是需要被保护的。
司马惟抄起刀一掷,直没入刺客心口。再回身扶住老妇人,伸掌在她胸前一推,运劲儿把那十一根银针逼了出来,然而带出的血已经变为紫黑色。
毒气攻心,老妪疼得厉害,却咬牙不喊不说。司马惟想扶她起来,她忽然握着他的手:“公子,快走吧,我怕是活不长了。”
司马惟大吃一惊,手下失力差点让两人摔个趔趄,左右护卫也都面面相觑,他看向尹,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暴露。
事已至此,晏颂再也顾不得,立刻抄起老人:“连夜出发。尹,飞鸽通知庄老先生,让他立刻动身从洛阳过来。”
老妇人却已经无法动弹,只是手紧紧抓住司马惟的手腕,将自己推搡到地上,她的心里早如明镜:“孩子,我能帮你的只到这里了。”
司马惟突然跪倒在地,扶她以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躺倒。那一刻,他的心里无法面对这一家人,连开口也变得困难:“你……早知道?”
“没有哪个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咳咳,公子是个孝顺又心善的人,请不要自责,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孩子,我们都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咳咳,”老妇人一边说一边咯血,她空洞的眼神似乎要酝酿出几分泪来,然而她太累了,眨眨眼便用尽了力气,声音也渐渐轻缓。
“妇人鄙陋,却会一些摸骨之道,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不要为我折了性命。”老妪拉着他的手,吃力将唇贴到他耳边,“公子这一生都会深陷漩涡之中,切记,求仁得仁,又何怨恨。”
她努力吐出一个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求仁得仁,所以也没什么需要后悔的吗?
晏颂看着晨曦的光,慢慢透过窗棂,照在桑和的脸上。她撅起嘴,睡梦里带着笑,撅起嘴也觉甜美。
“求仁得仁吗?”他反复念诵着那一句话,仿佛一句谶言。
上一世,无论是自始至终都未曾流露感情的司马惟,还是到最后飞蛾扑火的桑和,都是求仁得仁,怨不得世事辗转。
桑和砸吧砸吧嘴,忽然冒出一句梦呓:“哼,叫你得意,看我一枪一个老琴爹!”
“阿颂这个二货傻啦吧唧的,还想抢我的琴,门儿都没有!”
晏颂睨了一眼,难得表情没有冷嘲热讽,眼前这个真实的人儿,早就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桑和了。
其实打那往后数载,司马惟未必懂桑和,而桑和所爱究竟是当初那个建康初遇的琴师晏颂,还是后来的高亭王司马惟,已无从考究。但从太阳升起的这一刻起,晏颂忽然明白,当下的晏颂,就只是晏颂而已,往昔可以左右他的记忆,却不能左右他如今的心。
闹钟突然响了,桑和揉了揉眼睛,一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身去按,结果差点摔到床下,来了个倒挂金钩。她瞬间清醒,咕噜噜爬上床,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
阳光明亮却不刺眼,她忽然抬起手,放在额上挡了挡,冲着新的一天微微一笑。
晏颂亦在那个时刻回过头来,笑着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
“桑和,早安。”
035
桑和晨起的时候心情一好,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倒了杯果汁,晏颂飘过客厅时看得竟有几分眼馋,但他素来不会承认自己耽于这些身外物,于是从桑和身边拐了个儿溜进书房小憩去了。
伴着夏日的晨光,这样的小日子似乎也过得不错,根本看不出一个人孤独的样子。
她照常翻出了专业书,打开冷气,拿出平板,开始放网课。网课调的两倍速,看了一上午视频的后果就是感觉今天做事儿特别有劲儿,什么都是两倍速行进。还好这屋里没第二个人跟她说话,不然桑和可能都无法忍受慢速想要按快进。
下午看得眼睛酸,便跑到阳台上去望风,这里素来是某人的领地。以前桑和去图书馆的时候,晏颂总觉得屋子空落落的没有人情味,现在桑和不去了,他又嫌这丫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到眼花。
实际上,桑和在活络筋骨。
从晏颂翘腿躺在椅子上的角度望过去,她正在做扩胸运动。晏颂眼观鼻鼻观心:扩胸运动难道真的能扩胸?
晚上,桑和偷了会懒潜上了游戏——她和老琴爹约好,让他督促自己学习,严格控制自己玩游戏的时间。
结果转头就忍不住了,好在【相和辞】的头像是灰色的,桑和正在暗喜,晏颂打着酱油从身后走过,盯着进入动画中“西山居”三个大字翻了个白眼,又看这丫头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伸手对着空气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
“看你白天学得认真,放你一马咯。”晏颂嘴角轻轻一勾,趁她不注意,悄悄挪了一本书去,堂而皇之躺在桑和的大床上。
这算不算同床共枕了?
最近这个世界上是怎么了——
【路人甲一号】:90成就团,来六级550分以上的!
【路人甲二号】:YY战场队!985、211随便来——
……
【路人甲三号】:我去,[鄙视]老子六级都没有过你跟我说要550,团长是要用英语指挥吗??
【路人甲四号】:现在打个战场都要名校,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渣渣活了,我看我还是继续战场散排七连跪吧。
……
然后,桑和便从飞快刷过的世界消息中发现一股清流,有个炮哥在组人刷成就,消息如下——
【唐津天】:刷成就了刷成就了,搬砖团,老板叫开工!不是搬砖的别来啊!别来!
桑和倒是没管内容,反正隔着屏幕,说啥能信?她只是密聊过去刷哪几个本,盘算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刷过。
也许这个炮哥本来组人是开玩笑的,结果没想到一闹,还挺多人找他,反倒真开了一个团出来。
等桑和的军爷被拉入队中,她一眼瞧见晓木的名字——这该巧不巧,不该巧的时候怎么哪里都有他?
她刚嘀咕完,躺在床上的晏颂眼里的光沉了沉,下一秒他已经从温软的被褥上弹起来,挥手以秒速登了游戏,心想:这个叫晓木的,该他出现的时候不给力,最近不想他俩常见,却偏偏打哪儿都冒出来。
不行,就算来不及阻止,他也得窥屏一下。
结果下一秒,桑和目瞪口呆,就看到团里最后一个坑位被那个雪河校服老琴爹占了。
“不是吧,我就是想安安静静刷个成就,这狗屎的缘分。”
桑和撇了撇嘴,努力挤出微笑发了个密聊打招呼:“哎哟我的妈呀,好巧啊,阿颂你今晚上上得真早啊哈哈哈!”
“是很早,所以,”晏颂冷漠脸,“我专门来盯着你。”
此刻,桑和的心里只有一个情景,那就是老琴爹拿着戒尺,冷笑着盯着她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军爷道:书看了吗?习题做了吗?单词背了吗?这么早就上游戏,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书看了吗?习题做了吗?单词背了吗?那些到处秀恩爱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哈哈哈,七夕快乐~
看文愉快~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