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盲投》云烟无相

3、孤坟扫墓

　　无珠若有所思，想起表哥对自己的温柔照顾，心里暖暖的，但是要说是嫁给他做一生的伴侣，她还没想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银钗一看她表情，误以为真：“还真是啊，小姐，你没想想就算少爷自己愿意，老太爷能愿意么，他可是文府未来的希望啊，就算老太爷勉强同意，二太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们恐怕还觉的只有公主才配得上自己儿子呢”

　　无珠小鸡叨米似的频频点头，说的太对了，笑过还是轻斥：“这话可不能乱说”

　　银钗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是是，我也就在咱们这儿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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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直等到巳时中，文家老小才整装出发，到毓秀山扫墓。

　　前脚他们一出门，无珠便带着银钗避开府里的丫鬟、小厮，从西角门溜出去。

　　银钗生怕路上耽搁，回来撞上文家其他人，不断催着无珠：“小姐咱们得快着点，万一被人发现您给姑奶奶扫墓，还不知会怎么说你呢”

　　无珠出了文家门后，便慢慢悠悠的踱起步来：“他们还要游湖呢，肯定来得及”

　　就这么无珠一路走一路逛着，逛够了才租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奔毓秀山而去。

　　清明时节，家家户户都出城扫墓，骑马的、坐轿的、坐车的数不胜数，多是全家出行，扫墓踏青。只有祁无珠一个人带着银钗架着马车混在人群中。

　　城东十里毓秀山是京都最大的墓地，出城的人太多，东城门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前后左右都有人，无珠的小马车被夹在中间，寸步难行。

　　无珠让银钗出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走了。

　　银钗去了不久就回来了，说是两家车撞在了一起，都是大来头，正在各不相让。

　　无珠有些后悔在大街闲逛了，此时时间已不那么充裕，前面右侧有条路能绕到南门，但是右方有辆车挡住了自家的车过不去，前面有几人骑着马，需要跟他们商量一下，不管谁让一下，就能绕去南门了。

　　无珠下得车来，仔细打量右边这辆车，看这外观就知不是寻常人家，三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红色锦缎的车身，嵌玻璃，绣珠宝，顶绦垂穗，装饰华丽，车外坐着两个小厮赶着马车。相比之下，自家一匹马拉的蓝色油布的车，寒酸至极。

　　可是看前面的马队似乎是武将出行，高头大马，气势逼人，更让人心中畏惧。

　　相比之下，无珠还是选了右边这辆马车的主人商量。

　　无珠恭恭敬敬的对着驾车的小厮福了一福：“麻烦小哥，能不能回禀一下车中贵人，因有急事，不知可否借个道？”

　　那车门帘是挂起的，里面露出两只穿着白色麂皮靴的脚，上面绣着双龙戏珠的图案。

　　小厮不耐的蔑她一眼，转头便换了一副笑脸，冲车里原样回了一句，称呼的是‘二少爷’。

　　半晌，里面才响起个懒洋洋的男声，清透敞亮，十分无所谓的回道：“屁大点小事也要问本少爷，迟早被你累死”

　　说完这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两只脚动弹了一下，就再没声音了，小厮苦着脸，这倒是让还是不让啊。

　　无珠涨着胆子：“小哥，想必贵少爷睡着了，我猜他的意思是，只要不打扰到他即可，那小哥赶马车轻一点便没问题了”

　　小厮撇撇嘴，瞅她一眼：“你话说的轻巧，万一惊动了我们少爷，挨打挨骂的可是我们啊”

　　无珠无奈：“那不知可否再次通报？”

　　“小姑娘，你可知这里面是谁，你想通报就通报啊，走吧走吧”

　　无珠失望，打了个千，转身回到自家马车跟前，愁眉不展。

　　这时前面的马队有个小厮下得马来，来到她面前，抱拳拱手：“姑娘可是文家巷的人？”

　　无珠有点懵的点头，文家巷就他外祖父一家。

　　“不必忧心，我家少爷说可以给你们让道，请稍等片刻”

　　意外之喜，无珠顿了一下，忙连声道谢。

　　面前的十来人的马队中有三匹马被主人催动斜着走到了右边的岔道中，竖着排成排，贴墙而站，给她们留出空间通过。

　　无珠千恩万谢，急忙让银钗把马车赶到岔道中，就这么与站在岔道口的那人四目相对，那人穿着深棕色方领罩甲，里面是灰色交领道袍，脚蹬黑色缂丝靴，一身英气的坐在马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无珠一时竟觉得面善。

　　没敢多看，便福身道谢作辞。

　　东门是去往毓秀山的必经之路，她们绕了路回到东门的时候，发现路早已经畅通了，自是气的无话可说。

　　一路飞驰，来到娘亲的坟前。

　　荒草乱林间，木碑土堆，上书“爱女雅妍之墓”！

　　本该是“爱妻祁家文氏雅妍”！

　　令人意外的是，墓周围杂草被清理过，坟前是肉食、糕点、瓜果等祭品，有烧纸钱的痕迹，并在坟头也压满了纸钱。

　　这会是谁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除她和了因之外的人来祭奠，如果是了因和尚的话，不会有这许多祭品。

　　无珠默默跪在娘亲孤零零的坟头前，一张一张的往火堆里扔纸钱，嘴里默默念着往生咒和地藏经，祝愿娘亲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喜乐。

　　回来的路上，无珠又一次在东知巷停了一下，走进一个挂着卖鞋招牌的简陋小店中。

　　一个中年憔悴的妇人看见她，欣喜中有些内疚：“无珠小姐，你来了”

　　“婶子，我来买些鞋子，表哥的鞋子不够穿了”

　　“唉，小姐你就别哄我了，文家大少爷怎么会穿我的这些粗布鞋，你想帮我，我、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家那个没良心的，他不会回来了，你就别再费心了。”说着就有些哽咽。

　　“没关系，婶子，我等着就是了，给我拿五双鞋子吧”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挑了五双鞋子。

　　无珠接过，让银钗付了钱，向妇人道别后，上车回家。

　　“小姐，你又买这么多没人穿的鞋子，再买点咱们就可以开店卖鞋了”

　　“等你出嫁给你当嫁妆”

　　银钗羞的拳头直往无珠背上招呼，她笑着躲闪。

　　两人闹过之后，银钗皱着秀眉：“那赵大夫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他不回来姑奶奶就永远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点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

　　清明就这么与往年一般平淡的过去了，不想这日，陈家老太太串门儿来，老太太热情的把她请进去，两个老姐妹见面，自是一番热络，当然是陈老太太单方面的热络，文家老太太依旧严肃，不说废话。

　　陈老太太叹口气：“要我说，这上一代的事与孩子们有何相干啊，可怜无珠这孩子，自小都没见过亲娘，现在却要受她娘的累，对她不公啊”

　　“那就公平点”

　　“嗯？”陈家老太太纳闷。

　　“无珠没有过继”

　　“怎么回事？这样让我怎么跟他爹交代？”

　　“我多出一倍的嫁妆”

　　“你怎么这样说，这可是在侮辱我了，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我们看上她也不过是看她性子好，难道是图她嫁妆么？”

　　“两倍”

　　“唉，也就是你是我老姐姐，就当是全了咱们多年情分了，亲上加亲。”

　　老太太舒了一口气，终于把无珠这件心病给去了，就差等到及笄就出嫁。

　　只是老太太欢喜了连一天都不到，短到都没来得及跟无珠说起。陈家老太太便气冲冲的来了文府。

　　“老姐姐，不是我说您，这回我们可真的不能答应了，听说清明那天看见你家无珠，居然一个人去祭拜她娘亲，有孝心没错，但是她娘亲的这种情况，她要是还跟她娘纠缠不清，可让我们怎么面对街坊邻居啊？”

　　“我外孙女一向不出门”

　　“有人亲眼看见的，她中途还下了车的，您就别再瞒我了”

　　“那是孝心，没错”

　　“姐姐呀，您也知道您女儿做出那种事，莫不是赞同她娘亲的做法，这孩子怎么会去偷偷祭拜，难保以后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老太太这一听就恼了：“我女儿不过被人泼了脏水，再说就算她娘亲声名被毁了，与我那外孙女有何相干”

　　“这话不是我传的，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啊，您就别否认了，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照你这么说，闺女是我生的，我也一样喽，哈哈，笑死我了，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抢了自己姐姐的相公，不知廉耻的老货罢了”

　　陈老太太气的浑身哆嗦：“你、你--”

　　“滚”

　　“我、我”

　　“不送”

　　陈家老太太青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己能说闺女，别人可不行。老太太发泄完了，当即就让金钗把无珠关到柴房去。

　　无珠与兰羽兰亭正在上着刺绣课，便见金钗走进学堂，对女师傅稳稳一礼：“老太太传话，让小姐们提前下学，还请先生包涵”

　　女先生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当即便告辞。

　　这时兰羽院里来了个传信的丫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兰羽便带着兰亭急急走了。

　　无珠正要离去，金钗对她一礼：“无珠小姐，老太太吩咐关您在柴房思过三日”

　　“……”无珠一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