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的花儿掉了》牧雨听风

6、化形（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没有人知道湖中的莲花究竟开到了哪一步——只能凭借愈发暗红的天色来判断：大约，成败在即。
　　岸边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变得诡异地安静，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蓄势待发，都希望自己能在红莲盛开的那一刻有机会出手。
　　进阶成功的红莲，那可是楚靖天的“平天剑”也追之不及的法宝；进阶失败，那也要在化为飞灰之前捞出它，不管是炼丹还是炼药，都是不可多得的灵草。听说，加了红莲粉的“霹雳丹”威力比普通“霹雳丹”不知道要高上几倍！
　　更何况，听说靖天老祖自二十年前的除魔一役之后闭关不出，这次没来，无疑给他们的成功夺取加重了砝码。
　　廉萧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袋子，而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去补任何一个漏洞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数自己的经脉已经炼到了几根。
　　好疼……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种令他及其痛苦的窒息感——即将被淹死的感觉，如此真实，他想，难怪自己那么怕水，因为，被淹死真是太可怕了。
　　他运气的速度慢了下来，疼痛随之略有缓解，他有点想要放弃了。
　　不知道这样还能不能再穿回去。
　　他的周身气息开始变得混乱，连聚在岸边的修士们都察觉到了。
　　“这是失败了？”有人忍不住说出声。
　　有人扼腕叹息，也有人目露希冀，大概觉得法宝自己无力一争，但是被老祖们放弃的一株进阶失败的莲花，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夺上一夺的。
　　正当修士们小心翼翼瞥见何丙言和九霄宗带队的长老目露失望神色，对于眼前的红莲无动于衷，便跃跃欲试，想要第一时间抢夺，却又不敢做那只出头之鸟，都僵持在岸边时，突然，一种冰凉的气息笼罩了整个湖面。
　　那气息中灵气充裕而纯粹，带着一种冰雪的寒意，在红莲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多余的则钻进绽开的花盘，最终消失不见。
　　原本聚精会神盯着廉萧的修士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动静。
　　“有人在助他！！”
　　“这灵气古怪的很……”
　　何丙言缓缓开口，问九霄宗领队长老刘逦月：“刘长老怎么看？”
　　“我们中有人助他，冰灵根，恐怕是对于成功进阶的十品莲台法宝有所觊觎。”
　　刘逦月眯着眼睛盯着何丙言，意有所指。
　　她作为一介女修，今日能爬到九霄宗主峰九魁峰长老之位，自然不是靠的什么曲意逢迎，说话也是坦白直接，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刘长老怀疑我？”何丙言捋着胡须笑道，“整个修zhen界都知道我是个三灵根啊，这么纯粹的冰灵根气息，我可运不出来。”
　　刘逦月皱了皱眉，重新看向湖中。
　　原本灵气四溢的红莲似乎又重新将那些乱窜的气息整理起来。
　　外人看不见，正将所有神识都放在体内经脉的廉萧诧异地看着那股冰凉的气息包裹着先前在自己脉络中四处冲撞的灵气，缓缓地流过奇经八脉。
　　在那股纯净气息的压制下，原本暴虐无法控制的灵气温顺得像是空竹流水，将最后一根经脉的内壁也打磨得结实光滑，足够承受人形所需容纳的灵气。
　　廉萧愣愣地看着有如神助的自己，差点忘记接下来要干什么。
　　难道又是那个白衣人？
　　廉萧看向柳岸，见那人正盘腿打坐。
　　可是，如果是他，那群修士总会发现吧！
　　不行不行不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外面可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呢，也不知道就地化形，能不能逃掉……
　　本着不能连累同胞的原则，廉萧决定，不管结果怎样，先化成人形再说！！
　　……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廉萧最后运了一遍气，在整个经脉中游走一番，感觉畅通无、毫无滞涩之感，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
　　刹那间天色大变，红色云层将月亮染上血色，山谷中飞沙走石，所有野兽挤在后山，哀嚎声四起。
　　何丙言动了。
　　他第一个腾云浮在半空中，近距离地俯视廉萧，只等进阶的一道劫雷劈下来，法宝他就能唾手可得。
　　其他修士也站不住了，也纷纷踩上各色飞行宝器，只是碍于何丙言合体期修为，都离他远远的。
　　天空中隐隐有电流游走，整个夜空明明灭灭，云层深处有闷闷雷声，像是九重天在崩塌，煞是骇人。
　　那些雷电像是在酝酿，又像是在商量，只是片刻，便有了结果。
　　所有的细微电流全部汇成一股，闷雷声由远及近为劫雷的降下敲响了警钟。
　　“噼啪——”
　　耀眼的电光照亮了整个湖面，饶是修士们目力过人，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纷纷闪避，以手掩目，虽不是自己的劫雷，一般不会无故沾染，但意外总是存在。
　　待那阵光芒过去，众人重现扭头看向红莲方向，不禁大吃一惊。
　　是何老祖出手了吗？
　　但见何丙言不复往日笑呵呵模样，脸色几欲发青。
　　那难道是九霄宗得手了，刘逦月也端的是好手段啊！
　　众人又不约而同转向九霄宗方向，见其门下众人包括刘逦月在内均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下水去搜！！”刘逦月一声令下，九霄宗的弟子纷纷祭起飞剑和避水珠，前赴后继扎进湖中。
　　其他门派和散修们见状也不甘落后，纷纷入水。
　　有人看不懂了，小声问道：“这是……进阶失败了吗？”
　　“是啊，怎么不见了？……”
　　“看九霄宗的样子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恐怕被劫走了。”
　　“看那朵红莲迎劫雷之前的样子，应该会顺利进阶才是……”
　　最后这人说完，和前一人对视一眼，也不再耽搁，潜下了水。
　　唯何丙言在半空中站定未动，盯着湖面，目露深思探寻之色。
　　……
　　修／真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过去将近一个月了，但是余温未散，仍为人津津乐道。那便是：
　　一个月前，天降异象，原是九霄宗大本营不远的一个山谷有红莲现世。这本是件好事，然而众人眼见着那朵红莲在雷劫之下消失不见了——近百人将整个山谷翻了一遍，除了缴获不少低等灵兽外，其他并无所获。
　　九霄宗外门一灵峰山脚不远处的路边茶摊。
　　“听说九霄宗掌门气得脸都红了哈哈哈哈！”一个小孩幸灾乐祸地说。
　　“小堂，这里可是九霄宗辖地，你这样很危险。”和他同坐的似乎是他的同伴，冷冷地告诫他。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板着个脸，看着一副小大人模样。
　　叫小堂的那个大大咧咧的孩子朝他扮了个鬼脸，嘟囔道：“切，要我说，在劫雷下消失了，可不就是进阶失败，灰飞烟灭了吗，竟然还不死心将山谷湖泊翻了个遍。”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蠢吗。”
　　“喂！阿黎！”
　　“你再说下去，万一有九霄宗的人经过刚好听到，咱们入门拜师可就没希望了。”
　　叫小堂的孩子被他说得有些紧张了，怯怯地说：“哪有那么凑巧……”
　　“而且我会装作不认识你。”
　　小堂：……
　　成功噤声。
　　一红衣少年坐在他们桌边的树底下，有些好奇地眨着眼睛，听到两个孩子的对话，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终还是默默地双手捧杯，咕咚咚灌了自己好几杯水，一言未发。
　　他苦兮兮地看了眼自己的小手和红衣裳，轻轻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气。
　　他站起身，将桌上的空杯子连同自己手上的放到一旁的水桶里，拿起一块布，开始清洗。
　　入暮时分，见再没有顾客，茶摊主准备收摊了。
　　他好心道：“孩子，你要是没地方去，晚上到我家打个铺盖也是可以的。”
　　红衣少年笑着摇摇头：“爷爷你放心，我有地方去。只是明天我还来帮你洗茶盏，可以吗？”
　　年迈的摊主乐呵呵地说：“那敢情好啊，只是供你点吃喝，你吃得又少，做事还勤快，你还来帮我，我盼着呢！”
　　红衣少年帮老摊主将担子扛上肩。
　　老者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廉萧。”
　　红衣少年朝他挥挥手，一个人向着林间走去。
　　——没错，此人就是本书的主人公，刚化了人形没多久的真莲花·廉萧。
　　几天前，他就是醒在这个山林间的一个山洞中。当时，他坐在石床上看着自己细嫩的胳膊和一身红衣，差点以为自己挂了以后又穿了。
　　直到他走出树林，听到一些往来人士的交谈，才知道自己原来并没有挂。
　　这是从虎群之中脱身了？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自己还真的有任务在身不成？！
　　只是……
　　今天听到那两个孩子说整个山谷和湖泊都因为那些人搜查自己而被翻遍了，廉萧有些担心，不知道那些朋友们有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金小离那么机灵，应该会藏得好好的吧。
　　还有……
　　九霄宗？
　　这个名字感觉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九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