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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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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在划掉第十七个错别字之后,赵绵终于发现自己自己的心不在焉。
纤细的手指压着的格子本上满是划痕涂改。
赵绵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伸手将这页撕下,将它对折随手压在几本书下,重新翻了一张。
黑白相间的百乐笔被她烦躁的一扔,扔在一边的练习簿上。
她挺直了腰,用力的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抬了食指按了按肿胀的太阳穴。
赵绡好像对她说过,她小的时候没学会爬,就直接开始走路。
老话说,没爬过就走的小孩,脾气多半是暴躁的。
赵绵以前是不相信这句话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有真正暴躁过。
只是,这次。
她心底的烦躁绵绵不断,无端的烧这她的每一根神经,做数学题的时候,她甚至都涌出将它们全部撕掉的冲动。
赵绵闭着眼,在心里不断的想,数学的套卷还有十几张,做不完她就不用睡觉了....希望能自己平静下来。
她就这么想着,变相的催眠自己,慢慢的,心里的躁动真的就缓缓沉下去,赵绵刚想睁开眼睛,很突然的,脑中就划过些什么,直击神经,让赵绵一个激灵,瞬间睁开了眼。
赵绵一个翻身离开椅子,跑到床头。
床头的矮柜上铺着一块淡粉色的棉麻方巾,上面摆着一些零碎的物件,还有一个半圆形的木质闹钟。
赵绵将视线移到闹钟旁,有着暗红封面的书,正安静的躺在桌角。
《达摩流浪者》。
赵绵伸手将它拿过来,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什么也翻到,忍不住皱了眉,又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她翻页的动作很急促,不像是在看书,像是再迫不及待的找东西。
“咦?”
赵绵咦了一声,她在封面的内里发现里一个个小夹层,她小心翼翼用两指将小夹层打开,她的指尖触到一小块不一样材质,她稍稍用力,想把它挖出来,一不小心,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张纸。
它被风吹的转了两圈,轻轻飘落在地板上。
赵绵将书合拢,放在床边,弯下腰捡起这张小小的纸片。
她捏着纸角放到眼前,纸很薄,上面印着淡黄色的栏框,顶栏上有三个黑色的字,“借书卡”。
下面是签字栏,里面只有空荡荡的一个签名。
签名龙飞凤舞,却不难看出其间的凌厉,尤其最后的那一笔,笔锋尖锐的就像可以穿透纸背。
赵绵觉得自己很难将许夷希和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她忽然就想到了“字如其人”四个字。
可是,这么清冷淡远的人居然能写出这么尖锐的字?
很复杂。
赵绵突然又想起来行政楼,那面荣誉墙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许夷希,嘴角带笑,如清风拂面,可无端,这么也拂不去眼底的寒意。
那个眼神,很凉漠。
就像探不进的极地,更像是掩在海水里的冰山,只露出了一角。
窗未关,风将她手上的纸吹颤了两下,让她回过了神。
赵绵轻轻地将纸仔细折好,重新放进夹层里。
赵绵摸了摸有纹理的封面,不禁想,她之所以想试着找找这张纸,只是她在阅读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小字。
这本书是双译版,一行英文,一行中文,赵绵只看到第四页,却很意外的看到了一小个注解。
“Some of the descriptions of the effect of the first sip of tea, and the sec-ond, and the third, are really wild and ecstatic.\"
然后是对它的翻译,“一些描述第一口茶的效果,以及第一部分,第三个,都是非常狂野和入神的。”
英文“ecstatic”被黑笔圈了出来,而在对这个词的翻译下面,则划了一条浅浅的线,线延伸了一小段,到空白的地方,他写了四个字,“心醉神迷”。
“心醉神迷”,比喻沉迷到了极致,痴迷到了极致。
多美的词。
比起简简单单,苍白无力的“入神”两字,这个词显然更符合Jack Kerouac对茶道,对禅意的痴迷不可自拔。
又是很莫名的,她看到这四个字,就总有一种熟悉感,直到刚刚,她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脑中闪过一个可能。
“他早就看过?”赵绵轻轻敲着书面,自言自语道。
说完,赵绵又觉得自己傻得可以,他许夷希怎么可能没看过。
那她翻了半天又是干什么呢?
就为了印证许夷希看过?
还是为了印证别的呢?
赵绵不知道,也想不出来,她也许少了一双鸟儿般透彻的眼睛。
反手将书抱在怀里,头轻轻的靠在床柱上,缓缓垂着眼,长长的睫羽便投在眼睑下,暖橘色的灯光使她眼下有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空泛而不安。
野兽需要窝,朝圣人需要路,死人需要灵柩。人人有自己需要得物,那她呢?
这是青春里最不期而至的惆怅,即晚秋不羞的知了,即一树一树花开的蜜意,即碧野里的吟唱。
这便是那,少女情怀最呢喃的思意。
.....
窗外的夜幕月渐明朗,星愈稀疏,偶尔有几声虫鸣,入了秋的夜,吹上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
虽然过了十一点,但路上的行人却依旧不少。
而且青市的夜市很出名,除了本地人,还有很多来旅游的游客。
西区那几条夜市街上已经热闹非凡。
路两边的帐子已经搭起来了,烧烤串串香的孜然味诱惑着来往的人群。
各种门店前挂满的彩灯,老板站在门前扯着嗓子拉客,络绎不绝的人结伴,游走在不算宽的马路上,人声鼎沸。
空气中漂浮着烤鱿鱼的香气。
从南逛到北,是人潮的流势,很少有逆行的人。
若有那么些逆流且茕茕孑立的,总是会被人打量的。
许夷希穿着件灰色的连帽衫,低着头,手插在口袋,帽檐遮住了一半的眉眼,使人看不清面貌,他逆流而行,脚步不大,步伐却很快。
每当有人与他擦身而过,都会下意识将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半刻。
但很快,一眨眼,他便淹没在人群里。
许夷希逆行穿过西街,又拐进一个巷子,终在一扇门前站定,掏出手机对照了一下门牌号,确定无误后,推门进去。
院子里有一群人围着桌子在撸串,喝着酒说着浑话,其中一个看见门被推开,朝着弟兄们喊了两声,示意他们看门口。
许夷希慢慢走进去,那群人站了起来,一个一个警惕的盯着他,很不怀好意。
对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许夷希仿佛视若无睹,直径走向坐在最里面的人。
只是他还没有靠近,桌边走出来几个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拦住了他。
“你他妈谁啊!”
“知不知道这是我们马哥地盘?!”
一个染了满头黄毛,赤膊着上身,带着几串金链子,瘦的和猴儿似的混混歪斜着嘴冲着许夷希喊。
许夷希没有给他一个正眼,只沉声说道,“黎星云在哪?”
他话语落地,坐在最里面的人站了起来。
“马哥。”那黄毛混混朝他恭敬地说。
被黄毛称作马哥的人,从位子站起来,然后迈着外八字走下来,黄毛很自觉的跟在他的后面,他上下的打量眼前的少年,啧了一声,“你就是他哥?”
又是个学生仔。
许夷希嗯了一声。
马哥抬手拍了拍,他身后的几个小弟窜进了内屋,很快,便带出个人来。
两三下把他压到桌上。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黎星云,许夷希忍不住皱了眉毛。
“哥!哥你快救我!”黎星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奋力朝许夷希迸去,眼里迸着小火星,声嘶竭力的朝他喊。
眼睛上那一团乌青瞩目。
许夷希皱着的眉毛更紧了,声音更是凉了几分,“怎么弄的?”
黎星云眨了眨眼,嚎叫了一声,“他们打我!”
“打你个jb!你小子自己睡着了往桌脚上磕!”扯着黎星云身上绳子的红毛哥朝他吼。
他红毛还真没见过站着也他妈能睡过去的。
知道黎星云不是被打的,许夷希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怎么样才放人?”
马哥笑了两声,“这小子把我弟弟打进医院,怎么说也要赔个医疗费住院费什么的...”
“放你妈的屁!明明是李宇鹏找了一群人来堵老子,然后自己倒霉被块西瓜皮给恁河里了!管老子什么事!”黎星云挣扎地跳起来打断马哥的话。
马哥话语一顿,马上又扫了小弟一眼,“把他嘴给我堵了。”
红毛哥眼疾手快的塞了块毛巾在黎星云嘴里。
黎星云:........
“你是想敲诈。”许夷希淡淡地说道,他用了肯定句。
马哥又笑了两声,“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直接嘛,说得好听点,精神损失补偿费。
马哥说完,把玩着裤子上串着的银链,笑眯眯地等着他的回复,却没想到,他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马哥愣了。
黎星云也愣了...
但很快,马哥就反应过来,手一挥,让手下拦住了他,“你不救这小子了?”
许夷希转过身,没说话,但浑身都明明白白的透着几个字,不管我的事。
黎星云想说话,奈何嘴里塞了毛巾,只能“呜呜呜”的乱叫。
“你们想敲诈,找我没用,去找他爸。”许夷希说,末了,还加了一句,“要我给电话吗?”
黎星云....“呜呜呜!呜呜呜!”
马哥听的不耐烦,“我管你有没有用,没有钱你他吗也别给老子出去。”
许夷希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那双眸子如墨般沉不见底,让马哥生生起了寒意。
马哥,虽然叫的老,却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你是学生仔?”马哥不确定的问。
许夷希移开视线,没说话。
马哥又冷笑了一声,“好学生?”
“打过架么?”马哥抬手,在许夷希肩膀上推了一把,语气里满是不屑。
却不料,许夷希竟应了,他说的很平静,“打过。”
听到他说“打过”,马哥忍不住笑起来,边笑,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少年,白的很,就像个小白脸,看起来又很瘦,根本不经打。
除了刚刚那个眼神有点慎人之外,跟弱鸡没什么两样。
“哟,在哪儿打的?小弟弟,我们马哥说的是打架,不是打泥巴哦。”
站的离许夷希最近的一个绿毛肥仔夸张的大笑,还比划着丢泥巴的动作,一圈的人笑的更大声了。
许夷希也笑了,不过是扯了扯嘴角,却让他清冷到寡淡的神情里罕见的透露出那几分桀骜。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
只听到他用淡到不能再淡的声音说道,“在市政府。”
“大门口。”
嘎——
笑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放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