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义和观

2、第一站

　　九月的青市，盛夏的天气，闷热而潮湿，天空不见云，却愈发湛蓝的刺眼。

　　窗外的蝉声聒噪不绝。

　　教室里，老师站在讲台上不停的讲，粉笔在黑板上咯吱的响。

　　天花板上的吊扇在无力的转动。

　　声音喋喋不休。

　　课堂枯燥乏味而且让人昏昏欲睡。

　　赵绵坐在第三排，此刻她正左手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朝窗外看。

　　她的位子很好，隔一人靠窗，窗边是枝繁叶茂的老榆树，遮了不少光，却又能让她透过枝叶间隙眺着望向对面的教学楼。

　　阳光穿透玻璃窗，打进明晃晃的水杯。

　　她在发呆。

　　陶子玥趴在桌上，酣睡。

　　放眼整个班，几乎半数的人都低着头趴在桌上。

　　这是堂数学课。

　　是一个人手舞足蹈的狂欢，也是所有人萎靡不振的孤独。

　　于是很快，钱立海也发现了底下的这群学生的不专心。

　　他推了推老花眼镜，在心里暗骂底下这群人的不专心。

　　钱立海把手里的粉笔丢进粉笔槽，转身拿起黑板擦，使劲儿往讲台上拍，铁制的讲台立刻发出巨响。

　　这巨响回荡在教室里，瞬间把所有昏昏欲睡的学生拉回课堂。

　　陶子玥被这震耳欲聋给吓醒了，惺忪着睡眼，迷迷糊糊地问赵绵，“下课啦？”

　　她说话的声音实着不清，让讲台上站着的钱立海听得一清二楚，板着的脸更加黑了。

　　他拔高着音量气呼呼地朝底下吼：

　　“你们晚上都是几点睡的？！现在才第几节课！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底下只有稀稀拉拉的声音，还特别的有气无力。

　　钱老头很不满意，抱着手，咳了两声，“都没吃饭还是怎么地？”

　　“困死我了。”陶子玥在底下嘟囔，边说边打哈欠，“钱老头越来越会催眠了。”

　　钱立海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说着：“马上就要月考了，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我告诉你们，这次卷子都要交到省里面去批，你们别的考怎么样，我管不了，数学这一门，要是有不及格的，就给我等着！”

　　赵绵晃了晃头，想，时间过的好快，她从南区转到青一高都要一个月了呢。

　　“要是不及格怎么办呐。”底下传来挺欠的声音，说话的人在钱立海看来也欠。

　　“不及格？那好办，离60几分，卷子就抄几遍！”

　　底下又是一片嘘声。

　　“又抄卷子，能不能有点新意。”

　　“就是啊，钱老头你不行啊！”

　　“能不能上道点儿！”

　　“.......”

　　钱立海觉得自己要被这群人气死了，冷笑了两声，“嫌不够是吧，行！月考完了就开家长会，那些没及格同学们，老师请你们家长喝茶。”

　　“喝茶好啊！”

　　“对对对，老师，那还抄卷子不？”

　　“那还抄屁啊，请家长了都。”

　　“是吧老师！”

　　七嘴八舌的声音还夹杂着鼓掌喝彩。

　　钱立海气的脸涨红，“抄，怎么不抄！家长喝茶你们就呆在旁边给我抄卷子！抄不完不许回家！”

　　他话音落地，瞬间嘘声被哀嚎声所取代。

　　“握草！”

　　“不是吧！”

　　“这么狠？！”

　　“不带这样儿的！”

　　听着一阵阵的哀嚎声，钱立海满意了，踏着下课铃声得意的走出了班级。

　　他一走，原就蠢蠢欲动的教室彻底沸腾了。

　　蓝皮书本往天上一抛，开始追逐打闹。

　　“钱老头别是有病吧，不就个月考嘛，这么麻烦？”陶子玥讲书丢在一旁，不耐烦的从课桌拿出手机，对着脸照了照。

　　然后对着镜子细细的补妆。

　　边补妆边对着赵绵说。

　　赵绵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哎哟！”一个纸团稳稳的砸在陶子玥的头上，陶子玥本就一肚子火，现在更是炮仗一点，燃了。

　　“妈的谁啊！”

　　手上的粉饼往桌上一拍，腾地站起来，往后看。

　　“窦太保你无不无聊啊。”

　　教室的最后一排，零零散散的摆着几个桌椅，其中歪在那，坐姿最不羁，染了一头奶奶灰的，便是她口中的窦太保。

　　听到陶子玥的话，窦太保咧了个笑，露出排明晃晃的牙齿，耳朵上那几个银圈圈闪闪发光。

　　窦太保懒洋洋地朝她招手，又捏着两指放在嘴边，扬了扬下巴，比了个抽烟的手势，“出去透个气。”

　　赵绵给陶子玥让了让，等她从位子上走了，才重新坐下，从课桌里摸出本刚买的《南齐》。

　　摊在桌上，翻到夹书签那一页，正准备看一会儿。
　　就被人从后拍了拍背。

　　赵绵疑惑地转过头，眼前出现一张满面红光的脸，大双眼皮大嘴巴。

　　“张同学，有事吗？”

　　“棉妹妹，内我之前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张石磊撑见她转过头来，笑嘻嘻的问。

　　赵绵“........”

　　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又来了。

　　想到这，赵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继续看书。

　　张石磊的笑尬了。

　　看到这一幕，他身后立马传来嘻笑声，“张四石你行不行呐！”

　　“不行就赶紧回来吧。”

　　“绵妹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哈哈哈哈哈！”

　　“拉倒吧，丢人玩意儿！”

　　张石磊转过头，瞪了身后嘘笑的人，“你们他妈的笑屁！”

　　“别丢人了，兄弟！”齐江走过去搭在张石磊肩膀上，想把他拉走。

　　张石磊却狠狠地锤了他一拳，“给老子滚。”

　　齐江啧啧两声，大叹他没出息，然后自顾拿着杯子倒水去，不再搭理他。

　　张石磊绕到赵绵前面，拉开她前桌的四眼仔，一屁股坐在她前面的位子上，手撑在她的桌上。

　　细细的看她。

　　她低着头看手上的书，很安静。

　　和这个教室格格不入。

　　像在杂闹里独自幽放的百合。

　　张石磊忽然就想到了赵绵转来的那天，那天她穿了一条很浅的裙子，是那种深蓝色被反复洗涤后泛白的颜色。

　　她有一头很长的头发，头发的颜色也很浅，柔顺的垂在胸前，衬得她的脸好像只有巴掌大，巴掌大的脸又白皙的可以，看起来弱不禁风，很容易就激起人的保护欲。

　　比如张石磊，他看见赵绵第一眼，就对她起了意思，还在背地里喊她小百合。

　　“哎，小百合，不，赵同学，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张石磊故意拿手挡住了书页。

　　赵绵看到一半，便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挡住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从他手下把书移开，不急不缓的夹上书签，将书合起来放进抽屉。

　　才抬起头认真地说，“不好意思张同学，不太想。”

　　这个张石磊从她转过来第二天，就开始对她莫名其妙的告白。

　　从当时的错愕到现在的无奈，这句话她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面又是一阵爆笑。

　　张石磊有点挂不住面子，唰的站起来。

　　想开口质问自己那里不好，好歹他还是大青十二太保....“哎我操！”

　　他被不知那里飞来的东西砸了。

　　陶子玥从门口进来，就看见张石磊不怀好意的站在赵绵桌前，随手摸了本书就砸了过去。

　　“张四石你能不能居心良点儿！”

　　张石磊摸着被砸的后脑勺，“嘶—”

　　“靠，桃子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

　　“这还是轻的！”陶子玥白了他一眼，“离我们绵绵远点。”

　　张石磊嗷了一声：“我不走，我在大胆的追求我的幸福呢，咱们都同学，你怎么没点同学爱呢！”

　　陶子玥又白了他一眼，“去你妈的吧。”

　　过了会儿，她好看的眼珠子转了转，笑了声，开口说，“唉，张四石，还别说，你眼光真不错。”

　　“那是。”

　　“对了，你知道赵绡么？就那个赵绡。”

　　张石磊有点纳闷陶子玥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啊，南区老大呗。”

　　“知道就好。”

　　“那关我什么事儿！”张四石不懂她意思。

　　陶子玥挑眉，撩了撩头发，“赵绡，她姐，亲姐哟。”
　　边说边朝赵绵努了努嘴。

　　这话一落，语惊一众人。

　　连后一步陶子玥进来的窦太保都有些讶异的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赵绵。

　　这个看起来就很软绵绵的姑娘，居然是会是...

　　南区女魔头的...亲妹？

　　赵绡的妹妹，怎么会转来青一高？

　　这是...翻天了？

　　但...

　　且不论别人是如何的想，反正赵四石是彻底怂了，开玩笑，他有胆子去泡赵绡的妹儿？那还不如让他上天算了。

　　张四石干笑了两声，边挠头边说打扰打扰，麻溜的滚了。

　　他这幅损样儿不意外的又迎来了众人的嘲笑。

　　“桃子。”赵绵朝陶子玥笑了笑，谢她解围。

　　“这四石太没种了。“陶子玥叹息，坐到了位子上。
　　“对了，你猜我刚干什么去了！”陶子玥挑眉，略带神秘的说。

　　“干什么去了？”

　　陶子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去了趟老头办公室。”
　　“这什么？”赵绵拿过来看一眼，“座位表？”

　　“嘘！”陶子玥做了个嘘的动作，“轻点儿，我这可是费了好大劲弄来的呢。”

　　“拿这来干什么？”赵绵不解的问。

　　陶子玥从她手里抽过座位表，“当然是作弊啦，呆。”
　　就见她撕了张纸，开始写数字。

　　“我们在一个班，都在三班，一个班30个人，六人一组，五组...如果S型的话...你就在我斜后面！”

　　她的自言自语让赵绵觉得很新奇，刚想凑过去看她在写什么，就被她突然转过来按住了肩膀。

　　“绵绵，你就坐在我斜后面！”陶子玥开心的说。

　　“所以？”

　　“所以救我呗！只求及格。”

　　赵绵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数学吧？”

　　陶子玥点头。

　　“我数学挺差的，现在还停在初中水平...”赵绵不好意思的说。

　　她现在读高二...

　　陶子玥想了想，开口道，“那个，不瞒你说，我数学，大概还在小学....三年级那种。”

　　此时，空气有些许的凝结。

　　“哎呀！不要气馁嘛，让我来看看周围有什么人嘛！”陶子玥很快振作起来，重新看起座位表。

　　“你旁边是27号，我看看27号是谁哦...”

　　“哇！”陶子玥忍不住叫了一声。

　　惹得讲台上的张咏琴锐利的扫了她一眼。

　　在刚刚她们相看无言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

　　面对这种无声的指责，陶子玥是丝毫没有在意，她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了激动，“27号！你知道是谁吗！”

　　赵绵小心的侧过头，轻声问，“谁？”

　　“许夷希！”

　　“握草！居然是他！学神就坐在你旁边诶！”

　　“这下有救了！”陶子玥自顾兴奋的说。

　　没留意到赵绵捏着笔的手一抖，“刺啦”，在书本上留下一条划痕。

　　她回过神来，低头，看被自己划脏的古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