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义和观

12、十一站

　　赵绵从图书馆借完书回来，走到班门口，看见钱立海面色很差的训着一帮人。

　　他们一群人堵着走廊和门口，赵绵试图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走进去，但无奈实在太挤，根本回不了班。

　　赵绵只能转身下楼，再从另一面的楼梯上去，她抱着一叠书，小心的走下楼梯。

　　一面走着，一面脑子里就开始抑不住的走了神，想的很多，也很广，有很多年前的照片也有昨天路边偶然发现的广告牌。

　　突然间，她的思绪骤然回神，因为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现在走在二楼到三楼楼梯的最后几阶，而声音的来源是三楼的拐角，与她只有半墙之隔。

　　说话的人是两个女生，也许刚刚从厕所出来，或是站在拐角等待同伴。

　　“赵绵？谁？”一个略哑带着疑问的女音。

　　“就七班新来的那个。”另一个的声音稍微尖一些。

　　“哦，她怎么了？”

　　“没神马，我有个朋友在A班，之前吃饭的时候提过她。”尖声顿了顿，说到。

　　她们从拐角处出来，与赵绵擦身而过，至于那个朋友是谁，赵绵却是听不清了。

　　声音已经与四周的杂闹融为一体。

　　赵绵走到后门口，发现之前围着的一群人已经散了，只剩两三个还在被钱立海扯着耳朵骂。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笑了笑，推开门走进去，坐到自己位子上。

　　她本来想写数学试卷，可写到一半，就忍不住趴在草稿纸上涂写。

　　她眼神开始溃散，尖尖的下巴抵在握成拳的手背上。

　　光打进玻璃杯里，随着水折出迷人眼的光。

　　他真好看呀，她想。

　　修长的侧影靠在书架上，书架旁便是一面窗，而光总是善待他，将他最好看那一面一点点勾勒出来。

　　他的眉眼很清秀，眼窝却很深，眉骨突出，剑眉入鬓，眉峰与后眼角就像一条直线上。

　　他鼻子很挺，却不让人感到凌厉，鼻梁高鼻尖翘，不会因为过于长或者过于短而影响他的面容。

　　他仿佛，几近完美。

　　然后此刻赵绵又总会忘记，当初那个让她好奇窥探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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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叮当叮当”响起，学校瞬间就响亮起来。

　　像是所有生命都在这一刻骤然地鲜活起来一样，嬉笑声，怒骂声，吵闹声全部掺在一起，像揉面似得一股脑全部摊开，轰然成一团。

　　赵绵无聊的把玩着自来水笔上的笔盖，撑着头听着陶子玥说着八卦，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

　　忽然，陶子玥“咦”了一声，又“诶！”了一声，然后便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她原本是斜靠在窗边的。

　　“哎！绵儿你快过来看！”她声音猛的拔高了几个调，转过来唤赵绵，而且好像很急，连昵称都简化了。

　　赵绵听到陶子玥的声音，抬头朝窗外看了眼有点灰蓝的天，视线望的很远，眼眶有点酸胀，等视线收回来，眼角挤出了两滴泪。

　　她带着半模糊的视线站起来，摸到窗边，顺着陶子玥的细指望过去。

　　二号楼和三号楼中间只隔了一个花坛，而此时，花坛旁边拥蹿着乌压压的人。

　　最里面的几个人，张牙舞爪的一脚踩在花坛的瓷砖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声音很大，却听不大清楚，只能看到他们的校服胡乱的盖在身上，像块破布。

　　上面还五颜六色的画满了涂鸦。

　　看到两幢楼的窗户里都探出了头，他们大概觉得这样很是神气，讲两句话便往旁甩一下刘海。

　　“又是高三那批人。”陶子玥“呲”了一声，“隔三差五就来高二部闹，学校还管不管了？”

　　赵绵也知道，他们玩儿的很凶，但却没什么处分下来，听班上的人说，那堆里有几个是局里的子女。

　　“真是烦死了。”陶子玥又忍不住骂了一声。

　　赵绵却忽然没有了声音。

　　陶子玥久没听到她的回应，感觉蛮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赵绵微眯了眼睛，定定地朝着底下看。

　　“你认识？”陶子玥问。

　　赵绵摇了摇头，皱着眉，带点疑惑的口气说：“顶头的那个，我好像见过。”

　　陶子玥挑眉，“裴锡杰，你见过？”

　　赵绵嗯了一声，“他叫裴锡杰？”

　　陶子玥点头。

　　“我之前，还在三中的时候，见过他一次。”这次，赵绵说的很肯定，姓裴，她有印象。

　　陶子玥拿袖子掩着嘴探出去看了几眼，又问道：“三中？他去三中干什么？”

　　赵绵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在记忆里翻找了片刻，然后说，“他应该是去找我姐的，好像。”

　　“他认识你姐？”

　　赵绵嗯了一声，“不过关系应该不怎么好。”

　　陶子玥“哦？”了一下，说，“怎么说？”

　　“因为...我后来听说，他被我姐打进医院了...”最后一句赵绵说的很轻，她觉得不大好意思。

　　却没想到陶子玥“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挨着窗笑个不停，然后捂着肚子吸气儿，“你，你姐可真牛！”

　　讲了会儿话，赵绵有点口干，转身想去拿桌上的水杯，却被陶子玥一把拽了回去，她急促的喊了一声，“快看！”

　　赵绵不明所以，但还是往底下看了过去。

　　学生会的执勤委员站在那群人的对面，竭力的喊着，他想控制场面的轰乱，却没什么成效，高三部的朝他吹口哨，有个人说了些什么，惹得全部人都笑起来，看他的眼光更怜悯了。

　　即使是从楼上望，好像也能看清他闷怒而涨红的脸。

　　执勤委员被人从后拍了拍肩膀，他转过头去，是许夷希，面色寒淡。

　　“会长。”执勤委员喊了一声，愤红的脸慢慢冷却下来。

　　许夷希嗯了一声，朝他微微偏了偏头，执勤委员便侧身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了空。

　　于是位置又变了，许夷希与这群嚣张的高三学长，隔着几步对峙着。

　　裴锡杰靠在树杆上，嘴里叼了根草，歪着头打量花坛外的许夷希。

　　“这谁？”他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撩了撩头上的卷刘海，说，“现在的学生会会长。”

　　裴锡杰扯了扯嘴角，学生会长？他怎么不认识。

　　“您大半年上一趟学。”刘海男好像能读懂他的心事，笑着说着。

　　裴锡杰把嘴里叼着的草吐了，甩了甩手，跳下花坛，“走，带我去认识认识咱们一高的新会长。”

　　听到他的话，刘海男忙不迭的跟上去。

　　赵绵从许夷希走过去的时候，一双眼睛也一刻不离的盯着他，她在三楼，他们在讲些什么她听不大清楚，只能看到那个叫裴锡杰的，从花坛上蹦下去，朝许夷希直直的走去。

　　不得不说，无论在什么时候，许夷希都很引人瞩目，更不要说这里是青一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
　　他的出现，让各个楼层窗口聚集的人更多了，有想看热闹的，也有纯粹想看笑话的。

　　“哇靠，许夷希不会被打吧！”

　　“你知不知道啊，听说我们上一任会长，就是被他们逼的转学了！”

　　“我操啊，太狠了吧，我靠！动手了！”

　　“动手了！！！”

　　赵绵耳边全是时低时高的讨论声，突然有人拔高了音量，让她浑身一震。

　　她也来不及多想，猛的转身从座位上跑了出去，手上用力握着的笔也随之掉在凳子上。

　　“绵绵你干什么去！”身边一阵风过，陶子玥急忙回头，看着赵绵的背影喊了一声，也紧跟她跑了出去。

　　赵绵跑的很快，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三楼冲到楼下，把陶子玥甩在了后面，但陶子玥比赵绵高，腿也长了几几公分，终于在花坛后的走廊把赵绵拦了下来。

　　“你干嘛去！”陶子玥拽着她的手。

　　赵绵不说话，只盯着花坛后面看，说实话，对自己为什么要冲下来，她也说不清。

　　“你管的挺多？”不远处传来裴锡杰的声音，对着许夷希说。

　　“校规。”许夷希淡淡地说了连个字。

　　“哎哟，他还玩儿高冷。”裴锡杰旁边的刘海男嘁笑。

　　裴锡杰往前走了一步，“小朋友，不该管的事呢，就不要瞎凑热闹，闹大了都不好看。”

　　许夷希看了眼他，心里不耐烦的很，要不是教导主任让他出来，他才懒得来走过来。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许夷希开口，顿了顿，又说，“你在校的处分有两记。”

　　青一高明文规定，处分达到三记，无论大小，一律开除。

　　“怎么？在自己读书的地方聊聊天，也要处分？”裴锡杰呵了一声。

　　他很明显是在嘲讽，但许夷希依旧没什么表情，好似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奚落。

　　“聊天没问题，但你们影响了学校纪律，校规第四十五条，明确规定，下课期间不得过分吵闹，否则记过。”许夷希一口气说了他今天说的最多的话。

　　“你这是想让我来和你讲点道理咯？”裴锡杰扭了扭脖子，眼角的不屑流露出来。

　　许夷希却依旧平静，平静的不像他这个年轻该有的淡定。

　　“这里不是高三部，麻烦往前直走。”许夷希一字一顿地慢慢说。

　　他们身高差不多，许夷希并不比裴锡杰矮，他说着，并直视着裴锡杰的眼睛。

　　被他的墨一般的眼睛盯着，裴锡杰突然的有点嗉，明明年纪比他小，看起来也是个没用的弱鸡，这么气场却不小，但又不肯挪开视线，落了下风。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政教处终于派保安来将这群人“请”回了高三部。

　　“你有种。”临走前，裴锡杰对着许夷希说，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于他的夸奖，许夷希并不客气，“谢谢。”

　　裴锡杰冷哼了一声，“你等着。”

　　便领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坛。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热闹场自然就散了，窗户里的头都缩回去了，各种探究的目光也都收回了窗内。

　　无意间，许夷希瞥到了站在花坛后面，靠立在走廊栏杆的赵绵，她望着这边。

　　赵绵也同意注意到他瞥来的目光。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晚霞还没升起的下午，他们偶然的对视了。

　　像有氤氲的水汽骤然投影在他们的身上，渐渐上升，肥皂泡一样，被光给予了彩色。

　　暗恋的味道。

　　鼻尖的粉笔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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