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投资人》言如意

9、回家过年（2）

　　宁晋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事实上他却异常平静，反而有些迷茫。

　　是的，迷茫。宁晋对宁建雄的观感本身就相当复杂，当年为了赌一口气没有当即拿钱给他治腿的是宁建雄，第二天又揣着钱去医院找他、在他病床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也是宁建雄，靳东旭得了胃癌后第一个出现怕他没钱用非要给他钱的还是宁建雄。

　　宁晋上辈子恨他爸恨了十多年，却在最后接受了他爸的钱，虽然那时候他说服自己是为了有更多钱给靳东旭治癌症，好让他接受更好的治疗，但现在的宁晋却不再那么想了，他觉得在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里，他已经和他爸和解了。

　　毕竟宁建雄也不是故意拖着不给他钱做手术，照宁建雄在他病床前的忏悔来说，是宁晋的奶奶和他妈张彩凤两人争相讲着电话，宁建雄那会身边两个新生儿又哭得厉害，就非常烦躁地催着电话那头赶紧说，结果张彩凤说要他给宁晋二十万治腿，要不然宁晋不会再认他，宁建雄对宁晋正憋着一肚子气，他二婚后的那几年徐丽珍不能生了，他那时只有宁晋一个儿子，屡次靠上去被宁晋数次打脸，也是给伤心狠了。当时张彩凤那样说他没听出病情的严重和紧急，只以为前妻拿宁晋威胁他，所以就说了他新老婆已经生了对双胞胎儿子、现在不缺儿子的话，那只是赌气。当天晚上宁晋奶奶再打电话来骂他的时候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夜就买机票飞去海滨市找宁晋了，但到底是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也只能说是世事弄人了。

　　宁晋后来并不肯原谅他，一者是宁建雄确实有错在先，二来宁晋截肢后的日子这些怨恨支撑了他好些年的生活，他不怨宁建雄难道怨恨自己么？

　　但现在的宁晋显然已经不再那么狭隘了，也许经历过生死，他的心境更为开阔了，也许是因为前世有一个人用漫长的时间和耐心抚平了他的愤恨和伤痛，才让他有了如今坦然面对一切的勇气和耐性。

　　说到底，宁建雄虽然是做父亲的，他抚养宁晋长大，供养他读到硕士研究生，已经完成了养育孩子的责任。宁晋觉得自己没有权利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这个一直为他付出的老男人要求更多，毕竟这个老男人把他最风华正茂的年龄都贡献给了家庭和孩子。

　　但是宁建雄出轨的事也是宁晋最不能接受的，那是背叛，不可原谅！

　　具体怎么处理这个事宁晋先前并没有想好，听了宁建雄和徐丽珍的对话后他才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徐丽珍不是深情款款地赞美自己的付出和所谓的爱情么，那就让她为了爱情付出更多一些吧，至于能得到什么就看她爱得有几分真、多么深了。

　　宁晋嘲讽地笑了笑，拿出手机跟靳东旭发了一条短信后才打电话给他妈。

　　“妈，你怎么还没回呐，你儿子我到家半天了连顿饭都没吃上，你这打麻将也不能当饭吃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宁晋一如往常地念叨着他妈。

　　“好勒，打完这把就回哈。妈一会就回来给你做饭。”张彩凤讨好地说，她一向打麻将都是背着老公儿子玩，碰上老公或儿子在家她是不敢天天窝在麻将馆的。

　　挂断电话后宁晋倒没像过去那样等他妈回来做饭，在海滨市的那些年虽然靳东旭做饭的时候居多，但靳东旭经常加班总有顾不上家里的时候，宁晋不得已也学会了做家常菜，不算多好吃，跟张彩凤的手艺也差不离了，母子两在厨艺方面算是一脉相承的没多少天分。

　　等张彩凤回到家的时候宁晋刚炒好第一盘菜，他站在流理台前一边动着锅铲，一边侧身把菜碗递给他妈：“喏，回家就有饭吃，幸福吧！”

　　他这一回身把张彩凤吓了一跳，一下子冲过来抱着他的脸翻来覆去的检查：“儿子，你脸怎么伤成这样啦？谁打的？”

　　“碰到一个劫道的小子，跟他干了一架，好在打赢了。”宁晋不动声色地说着谎话。

　　“这帮杀千刀的小流氓，就该被抓紧牢里，瞅瞅这给我儿子打的，本来一个挺好看的小伙愣是给揍成了猪头，哎哟可心疼死了！”听说儿子打赢了张彩凤的神色其实已经缓和过来了，她对宁晋一向放心，也没深究宁晋的说辞，调侃两句后就嘱咐道：“下回找同学搭个伴一起回，人家就是看你一个文弱的学生才盯上你。还有，你每次回不就给你妈我带一堆要洗的床单被套臭衣服臭袜子么，人家要劫你你就给他呗，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再买新的也花不了多少钱，你看这给打的，过年都带着伤，等回了老家你奶奶不得心疼死。”

　　“知道了知道了。”宁晋不耐烦地把菜碗往他妈手里递了递：“赶紧收拾了吃饭，快饿晕了。”

　　“哟，我儿子都会自己做饭啦！真是不容易啊，等了二十多年我总算享上儿子的福了。”张彩凤心大，接过菜碗见大虾开了背炒得两面金黄就喜笑颜开起来。

　　“妈，冰箱里怎么那么多冻肉啊，还有鱼虾，这些玩意就吃个新鲜，你老冻着它干什么呀？”宁晋搜罗了整个冰箱，鱼有三条，大虾有一斤多，肉有好几斤，猪牛羊肉样样有，唯独没有蔬菜和水果。

　　“那还不是怪你爸，每次说好了回来，我菜都买好了他又不回来了，那些蔬菜水果坏的快，我一个人吃都吃不赢，你们父子两又都只爱吃新鲜的，那这剩下的鱼和肉只能冻起来我自个慢慢吃呗，反正冻着坏不了，不着急。”张彩凤有些心虚的说。

　　宁晋就明白了，他妈平时打麻将，一打一整天，麻将馆里包餐，他妈在家开火的时候就少。

　　“那我回来正好帮你把这些冻货消灭掉，过年再买些新鲜货吃吧。”宁晋都快忘记了，自己以前这么挑嘴的么？后来他在海滨市的那些年靳东旭买菜都是一买好些天的，肉食类的更是堆满了冰箱冷冻室，就怕哪天加班他一个人在家里没菜下锅。

　　“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妈再去早市给你买新鲜的菜吃，冰箱里的这些冻着我自个慢慢吃吧，反正我没你和你爸那么挑嘴。”张彩凤豪不在意的说。

　　“我爸还不是被你惯坏的。”宁晋不满地哼了一声。

　　“呵呵，你妈我惯你是真的惯，你爸那是自己惯自己，从小吧，你奶奶一个人带几个孩子，又没个男人顶门立户，日子过得可艰难了，你看你大伯和大姑人家都是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菜都不挑，就你爸倔脾气，吃得不好宁可饿着，你奶奶也不能真叫他饿死呀，可不就得时不时的顺他一回心意。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家也是精穷，那时候我顶看不上你爸那穷讲究的劲，可我哪敢饿着你爸呀，你奶奶那会帮着带你，和我们住一个屋檐下，你爸要是挨一顿饿，你奶奶得拖着烧火棍满村子追着打我。”张彩凤一边给儿子打下手一边围着儿子说着家常。

　　“惯我惯得好啊，你这是在给自己积福气你知道不，你养我小我养你老，等你老了就换我惯着你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叫我看妈你特别英明，晚年肯定过得不错。”宁晋嬉皮笑脸地说。

　　张彩凤哈哈大笑，连连道：“那我就等着享你福了。”

　　母子两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宁晋主动洗碗，张彩凤照例去收宁晋带回来脏衣服洗，这回却收了个空。

　　“儿子，这回没给你妈带大礼啊？”张彩凤靠着厨房门看向流理台前那个瘦高的身影，心里忍不住感叹，这时间过得真快，从前站在这帮忙洗碗的是孩子他爸，如今已经换成长大成人的孩子了。

　　宁晋回头笑着看向他妈：“带了呀，带了个能给你顶门立户的儿子给你，妈你还有啥子不满嘛！”

　　张彩凤就呵呵呵笑，“是看着懂事多了。”

　　宁晋转回身敛起了笑容，“妈你给我爸打个电话，我今天晚上煎的黄金虾味道还不错，还剩下不少呢，你喊我爸回来吃，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呢，怎么也得让我爸尝尝味。”

　　“行，让你爸也享享儿子的福。”张彩凤连忙兴冲冲的给她老公拨电话。

　　接到电话的宁建雄心虚得不行，倒不是被老婆查岗了心虚，是听说宁晋回家大半天了而心虚。他试探着问了问，知道宁晋回到家一直在睡，那儿子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和徐丽珍在家的那段对话呢？

　　先前他还一直苦恼怎么跟宁晋谈，这会蓦然得知宁晋有可能已经知道他又后悔得不行，不管他和徐丽珍是怎么说的，事实上还是宁晋对他来说最重要。

　　哪怕徐丽珍肚子里揣的也是他儿子，那毕竟还没长成呢，而宁晋是他陪伴着长大的，他这些年的努力奋斗和他现在有的一切都和宁晋息息相关，二十多年的抚养和互相陪伴这不是所谓的爱情和一颗还没出芽的种子能够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