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者（随笔＋微小说）》青山VIP

5、【康斯坦丁】（并没有康斯坦丁）牧羊人与他的羔羊

　　“现在的你，与从前的你，就像同一株树结出的两只樱桃，它们同样那么鲜嫩可爱。”他围绕着她，脚步款款地转了一圈，赤色的瞳仁抖出颇为艳赞的光芒。潋滟的水华耀着他光洁的长靴，如站立在皑皑白雪之中。在月光骄厉的注视之下，他缓缓举起拢着宽大衣袖的手臂，向她伸了过来。
　　她半晌都僵立着，把最虔诚的沉默献给冷冷夜色。
　　“路西法……”她闭上双眼，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全身止不住地战栗——肩胛骨上，乃至整个背脊，都如同烈火焚烧一般，一刻不停地残酷折磨着她的神经。
　　低下头，水面如镜，映出她此刻的荒诞模样——
　　通身的洁白依然灿烈，除了身后，那一双巨大几可遮天的羽翼，那泛着冷光的黑色羽毛层层叠叠，丰满润泽，正随着她的骨骼与肌肉一起簌簌地颤抖。
　　“告诉我，已经回不去了，是吗？”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要断成好几截。
　　“加百利，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相信我，相信我，就如你往常那样。好吗？”他的红色眼眸如火焰般翻滚着迷离的浓烟，她瑟瑟的苍白倒影忽隐忽现，如那追逐云层的月。
　　焚烧的灼痛从背脊开始绵延至肩膀、手臂、胸腹、大腿，锁骨与膝盖如被钢钉穿透，脚趾仿佛在遭受雷神之锤的无情击打。她终于重重跪倒在水面之上，激起了浩瀚的水花。
　　“我亲爱的，”他声音透着怜悯，居高临下地穿破她的脑壳，“我能够消除你的痛苦，我保证……”
　　“救我吧，求你……！”她一把拉住了他伸来的手，只差没有摇尾乞怜。
　　“可以，当然可以。”他手指屈起，反握住她的手。他在她手心画着什么奇异的陌生符号，他的手是冰冷的，那冰冷仿佛驱散了焦灼，令她心安，令她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神圣的地狱之火，请聆听这暗夜下的祈祷，照耀这残破的魂灵，原谅她从前的荒诞吧，她正在觉醒！”
　　他低低呢喃的声音渐渐止息，手指从她的掌心离开，在他的唇上轻轻点抹了一下，接着，便弯下身来，深深吻在她的额上。
　　仿佛有什么东西注入了她的额头。
　　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个缠绵悱恻的爱之印记。
　　她怔怔地抬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脑袋空空的，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他仍是那样弯着身子，神色却怪异了起来。她还未来得及探寻那怪异是否只是月光在他面容上投下的阴影所造成的幻象，他眼瞳忽而血红地一闪。
　　接着，她的头被重重地按到了水中。
　　……水。
　　水！！！
　　沉重而紧迫的窒息感灌入她的胸腔，她无法呼吸，本能地挣扎起来。仿佛有千万条水草紧紧缠住她的咽喉，将她拖向无边无际的深水。看起来那样温柔软弱的水，却是这样危险而狠毒。
　　渐渐地，她手脚都软了下来，整个身体仿佛一块被浸透、发涨、松散的面包，被水的慢性侵略撕扯成了无数碎屑残渣，直至消解。
　　……
　　Rebirth.
　　……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她便陷入了新生。
　　水，从前是她最亲密的伙伴，她们相生相依。她本性属水，只有水是最治愈的良药。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水，亲手杀死了她。
　　或者说，是那钻入她体内的地狱火种以这样的方式战胜了水，将那水的属性扼杀、驱逐，重新占领了她的形体。
　　它拯救了它的宿主。
　　醒来的这一刻，路西法正坐在他的宝座上，而她，则匍匐在他的脚下。
　　光洁的地板反射着天花板上吊灯的锋芒，散发出绵长的灼热。那是来自地狱之火的吞噬一切的能量，如今，却令她觉得无比舒适。
　　“你醒来了，我的宝贝。”他俯视着她，伸出手来，揉着她的金发，仿佛她是他钟爱的一只宠物。
　　她直起身子，握住他曳地的长袍一角，将头枕在他的膝上。
　　“从今往后，我只效忠于您，我的主。请将您的权杖赐予我，我会倾尽心力，达成您的每一个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