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者（随笔＋微小说）》青山VIP

4、【康斯坦丁】

　　他已在教堂门口等了许久。
　　屋檐外，大雨瓢泼，整座城市被强制性地浇灌着，仿佛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侵吞掉似的。
　　他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消磨着等待的时光，时而看看腕表，时而看向街对面的景象，眸中已渐渐漫上一丝焦色。
　　好在，由于天气原因，教堂的人们散得比往常早些。他见里面已经恢复了空阔，才肯息掉手中的烟，无论剩下多长，都毫不犹豫地丢到脚下，抬起皮鞋的鞋尖轻轻一撵。
　　风衣顺手抖了一下，姿势帅气，接着一步跨进门中，穿过漫长的空旷，直奔目标而去。
　　那人一抹清瘦的背影，如修竹一柄，低头立在那儿，捧着一本经书似在思索，也可能根本就是在等谁，笔直脊背上一双玄色巨翼舒展了一下，有几分慵懒，几分欢欣。
　　他不禁驻足，唇边荡起个浅笑。
　　她终究还是信任他的，从不介意在他面前表露身份，毕竟彼此知根知底，怎么说也有二十年了。
　　“你又吸烟了，John！”
　　她语气嗔怪，可转过身来看向他时，又分明只是一副和气模样，璀璨灯影映进她的眼底，连繁星都黯然失色。
　　“没办法，谁叫我等得急，只好用香烟麻痹一下自己。”他说着又习惯性地从胸前衣兜里抽出一支烟，擦着了打火轮。
　　“John——”Gabriel歪着头，拖长了声音提醒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无奈地笑了一下：“知道了。”烟卷暂时放回衣兜，害怕Gabriel又把他的打火轮抢了去，也及时地丢回风衣口袋。
　　“二十年前我救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以慢性自杀的方式再死一回的。”
　　她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教堂里慢慢回荡，像一首美妙的摇篮曲，给人安定的力量。
　　他看到她，听到她，那焦躁的情绪便渐渐平稳消散，不必借助香烟，也能得到想要的满足。
　　“所以，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她撩起西装下摆，在沙发里随意一坐，高高翘起脚来，一点没有一位天使应有的优雅，甚至女孩子应有矜持。可这也是她吸引他的地方之一，不掩饰不做作，像个爷们儿一样心大，可以跟她说任何心事，倒任何苦水，她一一开导你，并且丝毫不会影响到自己。
　　“托你的福，都闲到快失业了。”他随口答着，垂眸一瞥，看到她黑色条纹西裤下面露出的粉红袜子，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她怔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把脚收回来，然而看着他宽大的手掌就隔着那么一层若有若无的藩篱与她紧紧贴合，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依恋，所以最终没有作出任何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脚腕，手掌的温热浸透那层薄薄的针织袜，而她的体温也从那细线之间的空隙渗出来，似在对他做着回应。
　　周围的空气在持续地升温，她默读他那双素来冷邃的眼睛，却发现它们仿佛在跃动着，渴求着什么似的，这浓情使它们变得玄惑，迷离，却又如狩猎般的野兽那样目标明确，而她不知是不是幻觉，竟也同时感受到胸腔里有一股火焰正在跃动，与他眸中的浓情相同频率。她的双颊飞快地烧了起来，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总共就藏着这么一点少女心，还让你给发现了，咳。”
　　平日里，她总能适时地打破尴尬，这一次，呃，效果似乎不明显，因为她讲完这个笑话之后，脸上的灼热感并没有丝毫消减，想来，罪魁祸首还是他握在她脚踝上的手。
　　他听到她说的“少女心”之后，忍不住轻轻笑了，低下头，看着那一抹明丽的粉色，呢喃细语：“可爱。”
　　她抿住了唇，有些难以置信地挑眉：“可爱？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呢。”
　　“那是因为别人都不了解你，除了我……二十年前，当我从那可怖的地狱被拉回来，睁开眼睛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经觉得了……”
　　他垂了眼帘，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唇边的微笑既绵软又沉迷，“可爱，没错。当时你的笑容慈悲极了，顿时安抚了我那颗因为惧怕而狂跳不止的心，那一刻，我第一次感激我的超能力，它虽然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梦魇，可也让我能够看见你，那样真切。你比福音书、壁画和雕塑上的样子美上千万倍，让人一眼便不能忘怀。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彻底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我决定追寻你，决定好好利用我的超能力，即使不能帮你多大的忙，可那微薄的力量始终是我的一份心意。Gabriel，你知道吗，或许拯救一个迷途的少年只是你的举手之劳，可对于那个少年，这可能要花光他一辈子的运气。”
　　他深深地凝着她，一口气说出藏在心底已久的这番话，说得自己心中的狂潮一波强似一波地涌来，几乎要将他自己都吞没。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却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有这么爱，假如有一天她遇到麻烦，他是连性命都愿意为她豁出去的。
　　她听过的祷告词数不胜数，却从未有人当面向她告白。这是第一次。她当然开心，感动，自豪，也因他能找到人生的方向而欣慰。她眼中满是欣喜，手指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脸，动作自然而亲昵。
　　“John，你能找到人生的方向，我很高兴。”
　　她的手很温软，永远是那样素净光滑，没有油脂、黏腻汗液，比起人的皮肤，更像是绸缎，是纱。温度却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令他舒适，令他想要就这么一直依着她的手心，永远不分开。
　　他犹豫了片刻，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接着，他轻吻她的手背，又吻她的手心、手指，一寸一寸地攻占。
　　她则是一步一惊心，一边明明享受得不得了，一边又难免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耶稣受难画像，因自己亵渎圣堂而羞愧难当。
　　“John，John，stop！”她低声请求。
　　他抬起头来，看她一个劲儿往墙上瞟，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原来是那幅画啊……
　　他转回头来，她以为他会忌惮，却没想到，他愈发倾身下来，与她几乎鼻尖碰鼻尖，距离近得让她窘迫，让她窒息。
　　“John…”
　　她一口气刚提起来，他却狠狠吻了下来，生生把她那口气滞在了胸腔里。胡茬子扎着她的脸，有点疼。她惊得睁大眼睛，一时半会儿竟忘了推他，就这样僵着不动被他双唇侵占了好几秒钟，直到钟楼的整点报时“当”地一响，把她吓得一个大激灵。
　　他立即拥住她安抚了一下，然后双手用力按在沙发背里，她被禁锢在沙发狭小的空间里，周遭全是他的气息，粗戾的烟草味、躁动的男性荷尔蒙气味，几近于放肆地涌动着。
　　他一点都不收敛，连耶稣圣像都无法给他带来丝毫的震慑力，那绵长而霸道的深吻，把她的齿她的舌横扫了一遍又一遍。再看看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她呢，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就这么融化在他的围攻当中，身陷囹圄。
　　“John…你不怕么？”她好不容易从他的灼热中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急忙提示他。
　　“怕？”他勾了下唇角，“我已经是将入地狱之人，还有什么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