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和龙和魔王》四四四四

4、虽然你长得不好看

　　艾达最后并没有离开，每天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卧室里，等待着上药。

　　药物确实有效，她都能感觉鳞片即将产生的麻痒感。恐怕要不了多久，鳞片就会重新长出来。

　　不知道会不会更漂亮一点……

　　房门被人轻扣。

　　“进来吧。”艾达应声，“没有上锁。”

　　然后房门轻响，在人进来后，又重新关上。

　　“艾达，”魔王又微笑着，手上端着盛满了纯白色药膏的盘子，看着水池中的人鱼，“该涂药了。”

　　这三日的药物都是由魔王来涂的。

　　医师的理由很充分：魔王的魔力最强大啊，由他来使用魔力辅助，鳞片只会更漂亮。

　　艾达当然相信她的话，所以魔王这几日和艾达的接触相当频繁。

　　两人也总算是熟识了点。起码，魔王知道了小公主的名字，也跟她渐渐有所交流。

　　而艾达则态度稍微亲近了点——

　　嗯，体现就是使唤人的时候毫不迟疑。

　　“那就麻烦你了。”艾达声音有点闷闷不乐，从水池中离开，“还有四次，是吗？”

　　魔王默默点头：“是。”

　　他将手中的托盘放下，稍微用一根棍子戳戳，确认药膏状态。

　　“已经可以了。”他说，“要开始吗？”

　　“抱我出去。”艾达坦然张开双臂，等着魔王牌服务员的帮助，“今天能不穿那个布吗？好不舒服啊。”

　　莹白的肌肤，水润的诱惑。

　　房间内没有点灯，所有的光都是穿过人鱼背后彩色窗户的日光。迷离的、阴暗又艳丽的光，加上人鱼的无双姿色，一切都像是一个不真切的梦。

　　魔王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恍惚。

　　她已经没有任何防备。

　　艾达，这个应该活在宠爱中的人鱼公主就像是婴儿一样，赤条条面对这纷乱的世界。

　　那冰雪般的容颜已经退去了冰冷的外层，只剩下纯然的美丽。

　　必须保护好啊，如此珍宝。

　　魔王默默闭上眼睛，弯腰搂住人鱼的腰肢：“不行。你要知道，在陆地上，所有生物都是要穿衣服的。”

　　不穿衣服的时候只有他能看。

　　在将人密密地拥入怀中的时候，他忍不住心底发出一声满足地叹息。

　　这就是他的妻子啊。

　　括弧——未来的。

　　艾达真的不喜欢那些布料。

　　她气闷地拍了拍尾巴，脸上有些幼稚的气恼：“真是麻烦，海里都不需要。身体漂亮当然是要展示出来的，为什么要遮挡起来呢？”

　　她的腰很细，又很又力量，在活动的时候，肌肉的扭动迷人无比。

　　魔王的手掌能感受到肌肉的动作，充满诱惑力的、容易让人联想的……

　　啧。

　　他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但是死也不要悔改！

　　他轻巧地转身，将人从水面上抱离。

　　一个响指，艾达身上骤然出现一件纯白色的丝绸短背心——长度只堪堪盖住胸，腹部全然袒露着。

　　艾达有点不适地扯了扯。

　　“这样的话应该更容易忍耐吧？马上就好了。”魔王安慰不愿穿衣服的人鱼，“我尽量快点。”

　　“好吧。”人鱼不情愿地点头，“谢谢……”

　　艾达悬空着，像人那样直立在空中。每次她都感觉很新奇。如果她会这种魔法的话，是不是就能够自由地在陆地上行走呢？仅仅有尾巴的话，她只能在海里到处逛逛，人类繁荣的港口都是她不能过去的，跟别提二姐她住的王都了。

　　万一被迫离开了水，她就会失去行动的能力。那太过危险。

　　啊啊，可是她很好奇啊！

　　每次二姐都说那里的人是怎么怎么多，到了祭典日又是怎么样的热闹！

　　艾达也想去看啊。

　　人鱼当然有变出双腿的办法，可是姐姐们怎么也不肯告诉她怎么样才能变出来。

　　每次问的时候一个个都脸红得很——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她们都跟祖母一样坏心眼。

　　魔王的指尖有点烫，但是她很喜欢这种温度——在水中时间久了，她的体温总是很低，在经历过太阳晒热之后的暖洋洋的感觉后，她就迷恋上了温暖。

　　那双手很温柔，一点点地将温热的药膏抹开，然后用魔力去催动。

　　而魔王本人正半跪在地面上，从尾巴尖开始往上，一点点地将药膏涂上、抹开，每个动作都认真无比。

　　黑色的长发在背后泛着暗紫色的光；他的表情在昏暗的暗彩之光中沉静温柔，睫毛似乎在颤动……

　　“我有什么不对吗？”魔王突然抬头，直视艾达，认真地问道，“是我的脸有哪里不对吗？刚才你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的脸……”

　　‘快夸我！我长得不是很好看吗！被我迷住了吗！啊啊啊，爱上我吧爱上我吧，艾达。’

　　艾达有点被惊到，尾巴稍微颤动了一下，蹭过了魔王的手、袖子，将那纯黑的衣袖给弄上了白色的痕迹。

　　啊，弄脏了。

　　看起来有点明显啊。

　　“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艾达移开视线，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你的脸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很干净，不用担心的。”

　　“是吗？我的脸很——”魔王的气松到了一半，卡住了，表情变得空白，“我的脸……不是很好看……”

　　WTF？

　　刚才发生了什么？

　　魔王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艾达惊觉失言，顿时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悄悄又瞥了一眼魔王。

　　魔王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曾经说过喜欢她，还说了两次。虽然这几天他没什么追求行动，但是曾经说过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快失效吧？

　　被喜欢的人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

　　艾达仔细看了看：果然，魔王的脸色都惨白了！

　　明明这里的光线都是暗彩色的，她竟然都能看出来这变化，可见魔王的脸色变得多么剧烈！

　　小公主妄图补救：“那个，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对于我来说不是很好看，毕竟我是人鱼嘛……啊啊啊，不，从你的五官看，你长得很好看！但是就是黑色太——”

　　越说越乱。

　　小公主不甘心地闭上了嘴：“抱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想我们的审美和你们魔族以及人类都不一样。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请务必不要在意！”

　　“不，我没事。”

　　艾达看着魔王的脸——骗人，这么剧烈的魔力波动，怎么可能没事啊……

　　但是就在她担忧的注视之中，魔王硬是将药给涂完，然后重新将公主抱入水中，消去了魔力构建的衣物，摇摇晃晃地离开。

　　艾达看着他的背影，咬咬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烦起来。

　　尾巴拍击水面，激起大片的水花。

　　人鱼公主沉入了水中，又一次进入了睡眠。

　　另一边。

　　魔王匆匆披起了斗篷，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走廊中。

　　“喂！老太婆！”魔王用力拍在桌子上，桌面上的东西都跳了一下，“告诉我人鱼都是什么审美！我要怎么才能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啥？人鱼？”

　　一个顶着漆黑短发、脸蛋稚嫩的小女孩从地面上拍起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

　　魔王就是叫这样一个小萝莉‘老太婆’的，而她本人没有反驳。

　　“对，人鱼！我的爱人已经出现了！”说到这里魔王情绪高涨了一下，很快又低落了下去，“可是她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还说、说——”

　　还说他长得丑。

　　魔王凄凄惨惨地想着：我哪里丑了？黑色？这不是魔族们最喜欢的颜色吗？

　　“说什么？别磨磨唧唧的，要我帮忙就把所有经过都说出来！”小女孩非常不耐烦地翘起腿，“你真跟你爹一个样子，都是磨叽娘娘腔！”

　　魔王的伤感被冲散了一瞬。

　　他按下额角的青筋：“你小心我不给你批经费啊，臭老太婆！”

　　“呵，”小女孩掀起眼皮，一双暗红如红宝石的眼瞳里红光流转，“那请你出门右转，别找我帮忙。”

　　魔王：“……”

　　他真是蠢，真的。

　　自己送上了软肋让人捏。

　　“快告诉我人鱼的审美是什么样的！魔族的下一代就靠你了！”魔王一脸坦然地说，将刚才的一切抛到脑后，就当没发生过。

　　这种厚脸皮小女孩早就熟悉了，哼笑了下也不再纠缠：“人鱼的审美总体来说就看三点：头发，脸，尾巴。头发看浓密和色泽，她们的头发都浓密、艳丽，暗色在人鱼中是不受欢迎的。”

　　魔王揪了揪自己的黑色长发，将其全部拢到脑后捏了捏——

　　他垮下脸：“确实不多……”

　　“看脸跟我们差不多，就是看五官的构造。这点你还可以，不用自卑。”女孩淡定翻手，不知道从哪里就端出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但是尾巴……你就别想了。他们要看尾巴的力量程度、尾巴鳞片的色泽，你根本没有符合的。”

　　魔王：“你就不能做出来长头发和鳞片的药吗？你可是魔药大师，活着的图书馆！有什么是伟大的莉莉丝完成不了的？”

　　女孩反手将茶一扔，跳上桌面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没错，你说的对。我可是莉莉丝，当然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不就是一条小人鱼吗？等着吧，她肯定是你的！”

　　说完，她的身形就消失了。

　　魔王又摸了摸自己头发：“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