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在城南》牧之居士

39、第三十九章

　　唯有两道视线格外深入，遇意顺着看过去，主座上坐了一男一女，都在打量她，是那种从头到脚的打量，就像是去菜市场买白菜时翻来覆去看是否有蛀虫的那种打量。
　　她很快知道这大概便是初怀瑾的父母，坐姿，仪态，神情皆是常年处于上位风范，不似常人。
　　遇意站的笔直，想着曾经嬷嬷所教的礼仪，她想，纵使他母亲有几分不喜自己，还是想尽量留一个好印象。
　　在她猜想的同时，那个女人已经开了口，“这位小姐是？”
　　“她就是遇意。”初怀瑾右手覆在她挽住他手臂的手上，小幅度的拍了拍，让她宽心。
　　众人的神情各异，也许是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都各自窃窃私语。
　　承担着众人的目光，尤其是她母亲的，遇意心有不安，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厉害，有些忐忑。
　　她想起上一世他的母亲便不喜自己，她是公主，这种不喜自然不会表现在明面，却能及其敏感的在挑不出错的礼待中发现这种不喜。
　　不过倒也是，除了一个最受宠的公主身份，曾经的她几乎挑不出任何闪光点，她娇蛮又任性，民间传闻克夫，爱缠着自己太傅，毕竟男女有别，还胁迫他留在自己身边，尊师重道，她一样也没做好，他母亲怎会喜欢自己。
　　南橙看了遇意几秒，收回了带有审视的目光，微微的，慢慢的笑起来，像一个普通的见到儿媳妇的母亲，“遇意小姐你好，我是初怀瑾的母亲。”
　　遇意心下飞快的过滤着，她究竟该叫他母亲什么，他们已成婚，可他的家族并没有认可她，但若是叫的太过生疏，又是否会不礼貌。
　　她停顿了两秒，缓缓点头，“伯母，您好。”
　　恬淡的声音，轻轻撞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她笑的端庄又谦逊，只是觉得或许这样他母亲不会更不喜她。
　　南橙看着他们，“请坐。”
　　初怀瑾带她坐到了一旁空着的沙发上。
　　“诶哟，这不是遇意美人儿嘛，好久不见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中气如虹的男声闯入她的耳朵，这个声音好像似曾相识。
　　遇意顺着声音往里屋看去，一身白衣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手中摇着折扇，她认出来了，是念临安。
　　依旧是一身太极服，还是熟悉的配方，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在这里。
　　身旁初怀瑾已经出声，“五叔，您回来了。”
　　遇意心头悄然一惊，他竟也是初家人，纯白丝绸太极服站在满堂西装革履的人中间，像是古代行走江湖的侠客进了庙堂般，格格不入，这个念临安还真是有点意思。
　　看出了她的震惊，初怀瑾小声跟她解释。
　　念临安名叫初行之，是他父亲最小的弟弟，只比他虚虚长个几岁，自小就是初家的异类，初家规矩繁多，他天性散漫向往自由，上学时组了摇滚乐队四处巡演，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初家看不惯他的做派，屡教不改，十六岁便独立出去了。
　　后来爱上的国画，自诩是个艺术家，说婚姻是艺术家的羁绊，没了自由何来灵感，跟家里一度闹得不愉快，也就是近几年关系才缓和点。
　　“他真的只比你长几岁吗？”遇意有些怀疑，实在是念临安的面容虽是俊朗依旧，可看起饱受风霜摧残。
　　初怀瑾无声的笑了，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这小五叔说艺术家脸上没点痕迹一看就是生活顺遂，没有故事的小孩儿，哪个大艺术家不是坎坷数年，他脸上的皱纹都是专门去寒冰烈焰之地刮来的。”
　　遇意想着这倒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渲染着此时的气氛，更显紧张。
　　南橙并没有对遇意有什么表面上的不满，和善的问了些她无关紧要的问题，期间有过几次的往门口张望，遇意猜想她是否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有客来访，只是这个客完全出乎遇意的意料，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再见她，更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逢。
　　林舒尹，她看着面前的女子，米色连衣裙，束腰更是显得她身姿修长，容貌清秀有余美貌不足，却足够温婉，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她再熟悉不过的人，曾经她最嫉妒的人，上一世初怀瑾的妻子。
　　遇意听见自己的心，猛烈的撞击着胸口，她捏紧双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在这个世界遇到初怀瑾，她一直以为是幸运，千万分之一的幸运，书上说投胎转世还带着记忆的是执念太重，她以为这一世是上天给她的补偿，所以让她还记得，让她去寻找。
　　就如同某些话本中写的，有些人的幸福来之不易，或许要历经轮回才能得偿所愿，她都差点快要相信，相信他们是天选一对，受到上苍关注的人得到幸福会更加不易，但结局终归是好的。
　　可如今，她又见到了林舒尹，她好像有些动摇了，或许她不是那个天选之人，带着记忆重生或许是个诅咒，或许是为了提醒她，两世，她注定爱而不得。
　　就像电影里男女主角要万难才能在一起，而她，她遇意不是女主角，或许她是那个配角，那个恶毒至极，拼命阻挠的配角。
　　大概是遇意的脸色太难看，初怀瑾悄悄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还有些微微颤抖，“没事吧。”
　　他看向她。
　　他也不知道林舒尹会突然来访，但他知道，遇意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他的目光很温柔，像是穿过遇意的皮囊落在她的心上，就像是早晨的眼光默默落在已收获孤寂的草原上一般，和煦，温暖。